隻有一人的練功房內,一個纖細身影,持刀靜靜站立。而在她的麵前,樹立著一個人形木樁。


    這一站看似尋常,但實則全身緊繃已如張開的弓。


    張弓滿月蓄勢待發,好似下一秒便要斬出駭人的一刀。


    可,也僅隻是好好似了。


    這一刀雖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可楊玨卻怎麽也吐不出來。握著刀柄的手緊了鬆,鬆了握,握了放,卻是連刀都無法出鞘。


    人是不可能長時間保持身體精神都極度緊繃的狀態,楊玨自然也不例外。即便身體還能支撐,可精神上的疲倦卻更是累人。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楊玨積蓄的精氣神也一點一點的被消磨掉了。


    到最後,姿勢還是那個姿勢未變,可人的氣勢卻已經不能和最初一概而論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楊玨不由得有些頹然。


    最初練刀,楊玨還能做到半式而停,可到現在,她甚至無法拔出刀來了。


    輕歎一聲,楊玨不由自嘲道:“以前聽說有藏刀式,藏刀入鞘以積蓄氣勢。我這藏著藏著直接把刀都給藏沒了。練刀連刀都拔不出來,我這也算是人才了!”


    “那就別藏了,直接斬出來不就行了。”一個聲音從門外突然傳來,林凱威推門而入,語氣平靜道:“我們這雷刀三式,本來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刀法。”


    “師傅,早上好,你沒敲門。”隨意打了聲招呼,楊玨撓了撓頭,有些苦惱的說道:“可還那句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斬出來呀!”


    林凱威沉默的後退一步,探出頭看了看已經升到當中的太陽。要不是沒見過楊玨偷懶,林凱威真想把楊玨拽出去,讓她瞧瞧太陽。看看她能不能看著正午的太陽,再說一個早字。


    勉強忽略了楊玨時間觀念的錯亂,林凱威一如既往的解釋道:“你隻要斬出來就好了。你隻要斬出來,你就會明白怎麽出刀了!”


    看著林凱威,楊玨很無奈的說道:“但問題,我就是不知道怎麽斬啊!”


    林凱威堅持道:“你倒是斬啊!你不斬怎麽會?”


    楊玨據理力爭:“可我不會,我不會怎麽去斬!”


    林凱威:“你斬啊……”


    楊玨:“我不會啊……”


    相互吼了一通之後,林凱威和楊玨又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


    最終,雙雙無奈的歎了口氣。


    沉默片刻,林凱威先歎道:“我算知道,當初我家老爺子教我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了!不,我還不如我家老爺子呢!”


    楊玨聞言立刻虛著眼看著林凱威,嘴上立刻不太尊敬的說道:“林老頭,你是不是變著法子誇你自己比我聰明啊?!”


    “我可沒這個意思。”林凱威望著楊玨,麵色不善道:“隻是我家老爺子著急了之後,他會直接揍我一頓。即便最後我依舊還是沒學會,可至少他老人家是解氣了。”


    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楊玨連忙叫停道:“你可別想揍我出氣!你要知道,你還打不過……”


    類似的話,楊玨已經不止說過一次。可這一次,卻是最沒底氣的一次。


    不單是因為楊玨已經知道,握刀的林凱威絕對不是她能匹敵的。


    更重要的是,華鵲和章衡兩人那晚的出手,刷新了楊玨的一些認知。


    雖然她們也並非有心,但多虧兩人的演示,楊玨才能醒悟發現她的自大。


    很長一段時間裏,楊玨都自認為是靠著自身的實力戰勝了林傳誌。


    可如今複盤,楊玨卻發現了自己思維上的錯漏。


    林凱威的確傷得很重不錯,但不代表林傳誌就毫發無傷啊。


    或者說即便是磕了藥,林凱威和林傳誌兩敗俱傷的結果,依舊還是最大的可能。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當時見到楊玨展露的實力之後,林傳誌二話不說就嗑藥。


    並且嗑藥之後明明爆了血焰,卻原地站著不動,表現的那麽拉胯。


    如果原因是林傳誌當時重傷未愈的話,那麽一切就很合情合理了。


    楊玨隻是撿了一個殘血的人頭,卻以為自己暴打了滿血的boss。


    或許在林凱威看來,楊玨這行為就是一個剛出新手村的10級小號去挑戰三四十級的精英boss一樣。即便boss是殘血,可也是了不得的蠢事了。


    說不得傳授楊玨雷刀三式除了還情之外,還有著怕楊玨下次再腦袋一熱,被人反殺的擔憂存在。


    當然,楊玨除了自我檢討之外,還是甩鍋了一丟丟給林凱威。


    要不是最初那場林凱威放水直接認輸,楊玨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誤判。林凱威倒是保持了什麽宗師風度,卻讓楊玨自以為是了。


    看著林凱威沒啥表情的樣子,楊玨心中暗暗腹議:‘這老頭現在是不是心裏在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又在自吹自擂了。算了,看她還是幫了我一場的情況下,我就不拆穿她了,讓她再臭屁一段時間。’嘖,虛偽的男人!’


    林凱威也沒想到,楊玨在這麽短時間內就進行了一次頭腦風暴。


    順著話題,林凱威繼續回道:“我也沒說要揍你啊!隻是你這看著挺聰明的一個女娃,咋就這麽不開竅呢?隻是讓你使出來,多簡單的事,你咋就不成呢?”


    “多簡單一事?你倒說說你用了多久?”楊玨也不慣著,直接回道:“我不是說了嗎?是我不想斬,隻是我不知道怎麽斬出來呀!”


    林凱威:“你倒是斬啊!”


    楊玨:“問題我不會呀!”


    這一次,兩人沒有套話似的重複了。


    畢竟這樣的對話,他們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


    甚至剛剛就已經又重複過一次,現在還來,未免太無聊了。


    無言的又沉默了一會,林凱威摸了摸下巴,輕聲道:“會不會是你沒見過血的關係?等著,我給你想辦法去。”


    “喂,老頭。你可別幹啥違法亂紀的勾當啊!”楊玨聞言,有些應激般的回了一句。


    “不是,你為什麽會覺得我……”下意識的回了半句,林凱威看著楊玨道:“你好意思說我?”


    “我幹的可是正經營生!”對此,楊玨義正言辭地堅持了自己的正當性。


    林凱威也沒有反唇相譏,隻是目光在楊玨左手手腕上停留了一會。


    “嗬嗬。”


    楊玨微怒,剛想再爭辯幾句。不過又反應過來,她都快被革職了,也沒啥必要為梟組說話。


    被嘲諷的是梟組,和她楊玨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樣一想,楊玨突然就覺得不甚在意了。


    林凱威也沒有繼續和楊玨耍嘴皮子的意思,嗬嗬完之後,見楊玨沒接茬,也就直接離開了。


    而楊玨調整了一下心態,見時間還早,再一次的提刀站立在木樁之前。


    ‘隻要斬出來就好了。’


    心中默默念叨這句話,楊玨開始新一輪的嚐試。


    隻是這句話雖然說著簡單,可你真要用在舉重若輕上,卻完全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你要隻是隨便出刀,楊玨現在靠蠻力,一秒鍾就能砍出個四五刀。


    可你要按照舉輕若重的刀招運勢來,每到關鍵節點,就會有一種讓楊玨十分難受的別扭感。


    打個比方,就好像你走路。


    在你左腳剛抬起來的時候,你的腦子突然告訴你,你左腳已經落地,應該抬右腳了。但其實你的左腳,依舊懸空著。


    如果你是在走路的話,就不可能處於雙腳同時離地的狀況。


    楊玨練這舉重若輕,也有種類似的錯覺。明明刀才剛抬起來,但意識卻告訴楊玨她應該處於收回來的階段了。你既然已經處於收刀的環節了,那你還怎麽斬?


    而隨著楊玨不斷精研,現在情況嚴重到她甚至無法拔刀了。每次手剛握在刀柄上,意識便開始告訴楊玨已經完成,該鬆開手了。


    對此,楊玨自然沒有傻到一個人瞎琢磨,很早就詢問林鎧威解決之道了。


    林凱威也沒藏私,千言萬語總結成一句話,你倒是給老子砍哪!


    演變到現在,甚至成了每次探討都要重複一遍的互懟套話了。


    嚐試的結果一如既往,楊玨依舊是失敗了。


    就在楊玨收拾好心情,準備暫時放棄,開始下午另一場修煉的時候。


    突然有人敲了敲房門,一個風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師妹,外麵有人找你,他說,他是你的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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