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高棟想起張一昂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他們去服務區的那家汽修店時,修理工說1月9日傍晚來了一輛藍色的別克商務車,車主說錯加了柴油,於是把車留在了服務區,直到1月11號才回來開走。


    監控查的時間點是1月10號的晚上。


    監控顯示,所有出服務區的別克比進來的少一輛,少的是工商所銀灰色那輛。


    停在汽修店的這輛車,進服務區時,肯定被統計到了,而它1月11號才離開,顯然沒被統計到出去的車輛裏。


    之所以在統計中,發現出去的比進來的少一輛,因為少的就是這輛停在汽修店,直到1月11號才離開的這輛!


    算上這一輛,出去和進來的數量是完全相等的!


    這也意味著工商所的別克車並不是裝上貨車開走了,而是直接從監控底下離開的。


    出服務區的銀灰別克車少了一輛。而進出的總數又是相等的。


    答案很明顯,藍色別克車多了一輛!


    那意味著什麽?


    進服務區的所有銀灰色別克車中,有一輛變成了藍色,離開了服務區。


    毫無疑問,就是工商所的那輛車變成了藍色,離開了。


    至於工商所的這輛銀灰別克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下變成藍色,並且騙過所有查監控的警察的,高棟暫時想不出。


    不過沒關係,現在他思路非常清晰,工商所的這輛是變成藍色離開了監控,留在汽修店的那輛藍色車是第二部犯罪車輛,目的是起掩護,造成出去的車比進來的少一輛的假象!


    高棟抑製住滿腔的熱血沸騰,連忙打電話把張一昂叫回來,把這個結果告訴他。


    張一昂也瞬時覺得此案後背還隱藏了重大玄機,立刻道:“我馬上再去服務區,看看汽修店裏有沒有監控,查查到底是誰把這輛藍色別克留在店裏的。就算沒監控,他們做汽修的都會記錄車輛信息,一查準清楚。”


    高棟連連點頭,又看看手表,搖搖頭道:“今天來不及了,你過去也是晚上,他們關門了。這樣,明天一早,你立刻帶人過去查,務必要第一時間把情況搞清楚。”


    “老大,可是工商所的車是銀灰的,怎麽能變成藍色的?這得全車做油漆啊,沒幾天功夫不行。”


    高棟冷哼一聲,道:“也許有其他辦法,現在很多案子裏犯罪分子掌握的手段,也是破案後我們公安才知道,沒接觸過的事情多著了。不過不管怎麽說,可以完全肯定的一點,銀灰別克車變成藍色開出監控了。而且留在汽修店的別克車,肯定是涉案車輛,工商所的車離開監控時,一定套用了它的號牌,所以李衛平他們把進出服務區的所有車核對號牌時,全部對得上號。”


    張一昂整理了一番思維,道:“我明白了。凶手控製住工商所一車人後,所裏的這輛銀灰別克暫時沒有出服務區。此後凶手又開了一輛同型號的藍色車進入服務區,把自己的號牌給了銀灰色別克,並且用了某種辦法,把銀灰車變成了藍色。此後開著這輛車從監控底下離開了服務區。所以核對服務區進出車輛時,因其顏色、號牌都和第二輛藍色的一致,我們誤以為是其他無關車輛,躲過了我們的排查。此後我們查的其他監控裏,都注意著查銀灰別克車,而忽視了一輛藍色車。”


    “對,就是這樣。”


    “可是還有個問題,銀灰別克用這個方法躲過了監控,可它沒有交出高速通行證,怎麽下得了高速?和其他車換通行證也不行,換了的話,其他車要下高速,還得交出通行證。我們問了高速公司,近來沒有車輛丟失通行證下高速的。”


    高棟想了想,暫時沒有答案,隻好道:“這些是小節,不是核心,重點是我們現在已經弄明白車子是怎麽離開服務區的,順著這條線查,肯定會水落石出。現在我更嚴重懷疑這案子不是林小峰幹的,他隻有高中學曆,而想出這套辦法,甚至會想到我們會核對進出車輛的數量,用這麽巧妙的辦法造成出去的別克車少一輛的假象,哼,這案子的設局思路,要有全局的考慮,還要有對空間和數字的敏感度,他……我不信一個僅有高中學曆的林小峰會有這本事。”


    第五十章


    緊接著,高棟立刻把李衛平和馬隊叫進來,跟他們說了這個重大發現。


    李衛平顯得將信將疑:“真的會是這個辦法?”


    “對,就是這個辦法。”高棟很肯定。


    “可是,車身要換個顏色可不輕鬆呀,做油漆沒個幾天不行,而且我們以往辦案時,查監控找涉案車輛,從來沒有遇到過改車身顏色的。”


    高棟自信地道:“沒見過的情況多著了,對方怎麽變顏色的,我暫時不知道,也不用瞎琢磨,反正清楚一點,他就是用這方法逃出監控的就行。”


    馬隊點點頭,爽快道:“高總隊,你就說我們接著該怎麽查吧。”


    高棟道:“服務區的監控重新查,隻看出去的藍色別克車,尤其是1月9號傍晚前後離開服務區的。因為留在汽修店的那輛車是傍晚時候來的,工商所的別克車換了它的車牌後,替它離開了監控,如果停留時間太久,容易引起我們警覺,所以應該在做完交替工作後,很快離開的。你們要格外留意正副駕駛座上的人員情況,看看有沒有異常。另外,出服務區的藍色別克車全部統計下來,在老公路附近的監控裏找找,這些別克車裏,有沒有後來開到老公路附近來的。有的話,就重點關注吧。”


    打發兩人走後,高棟繼續看著卷宗,想象著各種可能的背後真相,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看看時間,美國已經早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連接徐策,激動地告訴他這個重大發現:“老同學,你是對的!你的數學模型果然正確!確實是我們的調查有問題。”他快速地講了別克車離開服務區的方法。


    聽完,徐策笑了笑,道:“我說過一切都可能騙人,唯獨數學是不會騙人的。不過這次隻能說你是運氣好。”


    “運氣好?”


    “對,你能夠發現別克車離開的秘密,很大程度上都該歸功於運氣。你手下的那名偵查員把服務區調查遍了,抱著試試的心態去問了汽修店,結果得知有輛藍色的別克停了幾天,案發後才開走的。如果他最後沒去問汽修店呢?當汽修店告訴了他這一條在那時看來完全與案件無關的線索,我想他當時一定沒放心裏去,認為是和案件無關的,因為你給我看的卷宗裏,沒有記載這一條。如果他回來後沒跟你順口提及呢?如果你把他這句隨口一提的信息拋在腦後,忘記了呢?任何一種如果,你都不會想出別克車是怎麽離開服務區的,不但現在想不通,以後更想不通。你說,這是不是該歸功於運氣?”


    高棟點頭歎息:“是啊,當初這條信息不過是隨口一提,放在那時沒人會覺得跟案件有關,可是就是這條隨口一提的信息,才成為了案件的關鍵。現在回頭去想真是後怕,好在我這手下張一昂,人雖不是很聰明,辦事很靠譜,很細心,不像許多聰明人敷衍了事,隨便應付上級。好在他去查了,好在他跟我隨口一提,好在我今天看地圖,想到了。哦……這是我辦案這麽多年,第一次有這種僥幸的快樂。”


    徐策道:“這次是運氣好,如果沒有這個運氣,凶手將永遠躲過去了,你我永遠猜不透他用了什麽方法。不過我有一處擔憂,你接下來的辦案恐怕不會太順利。”


    “為什麽,連這個最核心的關鍵點都看透了,破案也進入尾聲了啊?”


    “不,當你今天告訴我,凶手用了這個方法,我隻想到一點,這個凶手的能力,讓我這個遠在重洋之外的人看了,都感到不寒而栗。”


    高棟不以為意笑了笑:“雖然我也很震驚凶手想出了這麽巧妙的躲避監控辦法,不過我想,如果——我是說假如,由你來構思,你應該也能設計出這個局。因為你有足夠的空間想象力,更對數字的統計有強烈的敏感度。”


    徐策愣了一下,隨即謹慎道:“老同學,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高棟連忙笑道:“好,好,對不起,我打住,我保證不會再開類似玩笑了。”


    徐策道:“好吧,就順著你這個假設說下去,我隻能告訴你,我不可能做到。首先我問你,你知道他為什麽要設計這樣一個局嗎?刻意選擇在服務區讓汽車消失,手法很大膽。”


    高棟微微一皺眉,想了想,道:“你這麽問起來,我也有點想不通了。他為什麽非要讓汽車消失,非要這麽折騰?綁架一車人,應該不必做這麽大手筆的操作吧?而且故意選擇紹市服務區這個封閉區域,如果挑其他地方,其他非封閉的區域,那樣車子離開的可能性就更多了,我們的偵查也會更加困難。”


    徐策道:“不,我認為凶手這麽做,一定是經過統籌權衡,通盤考慮的,犯罪實施地點,非紹市服務區不可。”


    “為什麽?”


    “我記得你說過,紹市服務區是車流量最大的。”


    “沒錯。”


    “如果選擇在高速上動手,他一定要在紹市服務區,這樣你們查下來會發現有幾百輛別克,他知道你們沒辦法每輛都去深入調查,隻會挑一些可疑的查。如果停在其他小的服務區,一方麵,小服務區車流量少,管理人員更容易注意到異常,尤其當他把車較長時間停留在服務區時,難保不給人留下記憶,改變車身顏色這種事更容易被人發現。另一方麵,小服務區總共車流量就這麽點,如果你們發現經過的別克車就那麽幾輛,不管是什麽顏色的,你們都會詳盡調查。即便換種辦法,把車子開上貨車運走,可是貨車也不是很多,你們也會一輛輛查,並且這種操作也很容易被管理人員看到。所以他必須是在紹市服務區動手,必須車流量大,場地大,周圍人注意力分散。”


    高棟道:“可是凶手沒必要一定要在高速上動手吧?出了高速呢?”


    “工商所這次的旅遊路線先杭州,再上海,再回來。這條路線必然走高速,就算中間路段不走高速,也是走重要的公路,不會經過人跡稀少的路段。他動手,必然要在停車的時候。而車子下了高速後,就是城市的重要路段,緊接著是賓館。整條線路都沒有動手的機會,在賓館停車場動手要查出來就更容易了。所以,最佳的動手地點還是紹市服務區,地方大、車流多、周圍人注意力分散。”


    高棟連連點頭:“是的,照你這麽分析起來,確實紹市服務區是最合適的。”


    徐策繼續道:“可是服務區又有個對凶手不利的先天條件,那就是服務區因車流量大,而實行客貨分離,把客車區和貨車區隔開來。如果沒有客貨分離,你們監控裏查不到別克車時,自然先判斷它上了某輛貨車,又因貨車太多,每輛都有嫌疑,很難排查,早就放棄了思考別克車躲避監控的其他可能。”


    高棟道:“還有個對他不利的條件,服務區前後剛好有兩個監控,並且沒有盲點。”


    徐策道:“這不重要,即便服務區沒有監控,高速路上也有很多監控,同樣能構成封閉區域。而且我認為,服務區前後兩個沒有盲點的監控,反而恰恰是凶手需要的。你看,你們一開始查監控就放在服務區了,為什麽?因為gps是在服務區內被關掉的,他剛動手控製住一車人,第一個動作就是拆掉gps,明白無誤告訴你們他是服務區裏動手的。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他希望你們查監控,他希望你們發現別克車憑空消失了,而你們通過查監控,核對進出的別克車,發現出去的少一輛,其他號牌完全符合,自然就會懷疑上了貨車,排除了車輛外形、顏色改變的可能。這樣一來,你們不但會忽視服務區的藍色別克,連老公路附近監控裏出現的藍色別克車,也會被排除在外。這正是凶手希望的。”


    徐策補充道:“凶手在服務區動手後,第一時間關掉gps的同時,也關掉了車上人員的手機。按照通常情況,第一時間關了所有人手機對他不利。如果那時家屬就撥打手機,發現都關機了,心裏起疑直接報警呢?如果報警後,警察很重視,馬上查車呢?恐怕那天下午凶手的計劃就破產了。可他還是第一時間關了所有人手機,這是因為他不想讓警方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服務區的,離開後又走了哪條路線。手機信號也可以定位,隻是沒gps那麽準確,如果不關機,警方就能知道別克車那天下午位置一直在服務區附近,沒有變過。你看,凶手連這點都考慮到了,該是個什麽樣的對手?”


    高棟點點頭,深感認同,道:“你覺得真凶會是個什麽樣的人?”


    徐策笑道:“我不擅長猜測,做不了預言家。隻是你看凶手做的這個局,他對犯罪地點經過了謹慎選擇,對整個服務區環境包括裏麵的監控他一定是了如指掌的。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他的犯罪動機不太像報複工商所,如果這次案子成功了,你覺得誰是最後得到好處的那個人?”


    高棟緊緊皺起了眉頭,工商所所有人死了,誰有好處?而且一定是個很大的好處,否則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險,犯這麽大的案。


    他問過工商係統,工商所集體出事後,會派誰來管工商所沒有定論,說明覬覦工商所職位的動機不存在。


    其他呢?


    除了工商所的職位外,似乎隻有大金公司的資產了。


    最後大金公司的資產全部留給了王紅民的老婆駱慧慧。


    可是她隻是個女人,沒道理有這麽大本事設這個局。並且大金公司本來就是她家的,旁人說王紅民和她感情也一向和睦,工商所繼續存在,她家的資產隻會更多。王紅民死了,大金公司以後也做不成工商所的生意了。


    看來她也不是。


    那會是什麽?


    憑空猜測得不到結果,算了,還是等明天的調查結果吧。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專案組的會議上,高棟講了昨天的發現,通過分析出涉案的有另一輛別克車,懷疑這案子另有隱情,很可能還有另一名同夥。


    對於案件突然間的轉折,諸人的態度各有不同,不過大多數人都讚同高棟繼續把案子查下去,查清楚,畢竟都是搞刑偵工作的,都想辦的案子是鐵案,將來不會出問題。馬黨培和李衛平知道繼續查下去,時間拖多久就不好說了,雖情感上不太願意接受,但事實擺在眼前,總不能不查,隻好配合。


    張一昂帶人一大早就開車上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服務區,再次來到這家汽修店。


    由於他們穿著醒目的警服,並且一個星期前剛來過,修理工一眼就認出他們了,客氣地上前打招呼:“警察同誌,有什麽能幫忙的?”


    張一昂道:“上回你說的1月9號傍晚停在你們店的藍色別克商務車,有記錄嗎?”


    “維修都有記錄的。”


    張一昂放心了:“好,麻煩把記錄給我們看下。”


    修理工拿來了維修本,翻到那一頁,指著給他們看:“就是這個,車牌是浙bxxxxx,維修項目清洗油箱。”


    張一昂朝他們店看了一圈,皺眉道:“你們店裏沒有監控嗎?”


    “一直沒裝啊。”


    張一昂有些失望,道:“還記不記得來修這車的人長什麽樣?”


    修理工謹慎地問:“是……是有什麽事嗎?”


    張一昂故意嚇唬他們一下,道:“那輛車涉嫌一起重大犯罪,我們正在對它進行調查,你要把能回憶起來的情況都明明白白告訴我們。”


    “啊,這麽嚴重……”那人顯然被警察的三言兩語唬住了,皺著眉急忙回憶,“那輛車好像……好像沒什麽特別,車上也沒看到有什麽東西啊……”


    “不管車上,我們主要是問這人長什麽樣。”


    “他……大概三十多歲,胡子很多,絡腮胡,戴一副眼鏡,穿著……衣服什麽顏色我實在想不起來了,感覺應該是挺休閑的裝扮,對了,他還戴了頂毛線帽,像球星一樣,把帽子拉到耳朵處。唔……哦,還有,雖然他帽子拉得很低,但我記得……哦,那時我蹲下去檢查汽車,那人也蹲下來跟著我看,我站起身時撞到了那人的頭,把他帽子撞斜過去了,他的耳朵……對,站在這邊看,對,是左耳,左耳下麵長了個肉瘤,半個肉瘤露出帽子了,像個小耳朵,這點印象挺深的,其他……”


    他還在拚命回憶,張一昂已經瞪直了眼睛。


    左耳下麵有個肉瘤,那……不可能……不可能啊,怎麽可能是李衛平呢?


    一定是其他人耳朵下長了個肉瘤,長肉瘤的又不止李衛平一個。


    李衛平沒有胡子,更不是絡腮胡。


    他心裏急忙否定著,盡管他知道貼胡子偽裝是很輕鬆的事。


    修理工看著他急劇變化的表情,還以為說錯什麽話了,急忙閉上嘴,膽怯地望著他們。


    張一昂馬上收斂了情緒,又問了他各項相關事宜,隨後帶著手下離開。


    如果真相是李衛平,那事情就太大了,沒弄明白前千萬不能瞎猜忌,他謹慎地囑咐手下今天的調查不要告訴任何人。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張一昂才來到高棟辦公室,高棟急忙問:“你早上不是六點就出發了嗎,怎麽弄到現在?路上堵車了?”


    張一昂搖搖頭,謹慎道:“服務區調查做完,我又回來核實了下相關情況,再來匯報。”


    高棟不耐煩道:“好,快說吧。那輛藍色別克信息查到了嗎?”


    “查了,車牌號是假的,這個號牌對應的車是輛大眾,那輛大眾也是白象縣的車。”


    高棟道:“大眾車的車主查過了嗎?”


    “那人登記的是個私營業主,我打電話過去問情況,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叫起來,問我那個號牌是不是又違章扣分了。他說他被不法分子害死了,他這車去年收到多張罰單,他去交警隊申訴,來回跑了多趟,才還他清白,說他的車輛被人套牌了。後來沒多久,他行駛在縣城路上時,突然看到前麵有輛大眾車那麽眼熟,仔細一看,前麵那輛車不但車型跟自己的一樣,號牌也和他自己此刻所開的一模一樣,他馬上加速衝上去攔下車,因憤怒對方套他車牌,害他來回折騰多次,就和對方車主打了起來。最後警察到了,把套牌的家夥和套牌車押回交警隊了。我又問他套牌的人的信息,他說具體名字記不得了,派出所當時報了案,有登記。”


    “問過派出所了嗎?”


    “打電話問了,派出所翻出當時的報案卷宗,給了我那人的信息。我打電話過去問,那人說當初是一時抱著僥幸心理,套了別人車牌,免得違章扣分,交警把他查處後,車輛扣了半個月,交了兩千塊罰款,又因打架拘留了一天,他再也沒這麽幹了,說不信我們可以過去查。我問他號牌是誰做的,他說跟網上製假車牌的人聯係的,報給對方需要的號牌,到時會送貨上門,花了三百塊。我問他假車牌去哪了。他說被交警收走了。”


    高棟有點失望地吐口氣:“既然被交警收走了,那麽藍色別克的假車牌跟大眾車的沒關係了。這條線又斷了。對了,汽修店有監控嗎?有監控的話應該能拍到把藍色別克留在店裏的那人長相。”


    張一昂低著頭回答:“沒有監控,我們問了修理工是否還能回憶起那人長相。他具體的五官外貌回憶不出,說印象裏那人大概三十多歲,絡腮胡,戴了副眼鏡,穿著挺休閑的,戴了頂毛線帽,像球星那種戴法,把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


    高棟點點頭:“雖然外貌描述比較模糊,但根據這個描述,查當天下午開進服務區的藍色別克車的駕駛員長相,應該能鎖定出幾個相似的。”隨即他又搖搖頭,道,“就怕什麽帽子、眼鏡、胡子這些都是偽裝的,他開車時不是這個裝扮,就麻煩了。不過不管怎麽樣,你先把李衛平叫來,我讓他們先按這個條件篩選一下。”


    “老大,等一下。”張一昂欲言又止。


    高棟奇怪道:“怎麽了,等什麽?”


    張一昂抿抿嘴,還是道:“有個情況我但願是想多了,修理工說那人雖然戴著毛線帽,帽子拉到耳朵下,但是他印象很深的一點,他那時不小心撞了下那人的頭,那人帽子撞斜了,左耳下麵部分露出來,那裏……那裏長了個肉瘤。”


    “哦,這算比較大的特征了。等等,肉瘤?肉瘤!”咯噔,高棟整個人都動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隔半晌,才呢喃道:“你是說……李衛平?”


    張一昂低著頭,神情尷尬地道:“應該不會的,左耳下長個肉瘤的總不止李衛平一個。”


    高棟沉著氣問:“你給修理工看了李衛平照片了嗎?”


    “我偷偷找手下從內網上找了張照片,發到我手機,給修理工看了,他說間隔時間太久,他對五官確實沒印象了,並且來的那人戴眼鏡,有絡腮胡,照片上是沒有的,他沒法判斷。”


    高棟緩緩點頭,隨即慢慢坐回椅子裏,心中布滿陰雲。雖說左耳下長肉瘤的全天下總不止李衛平一個,可是他所見過的人裏,還真就隻有李衛平這一個。


    如果真是他,這……這就麻煩了。


    他心裏極力希望不是李衛平,李衛平是他的人,是他很看好的一名下屬,一向覺得李衛平的能力是他所有下屬裏最強的。他和李衛平也有多年深厚的交情。工作時是下屬,更多時候當做朋友。


    而且,李衛平是他的學弟。李衛平跟高棟都是浙大心理係畢業的,李衛平比高棟小了五屆。工作上同門師兄弟本就特別容易有親近感,從李衛平一開始當警察,高棟私心上就對他多幾分重視。


    如果是他……這個結果非但他不願想,根本是不敢想。


    張一昂看著高棟變化著的表情,低聲謹慎道:“我剛才問了縣局的人,他們說交警收走的東西一般都交到了縣局,假車牌之類的東西也是堆在縣局的倉庫。”


    高棟重新抬起頭,把情緒完全掩蓋,道:“你去過倉庫了嗎?”


    “還沒有,我先來向你匯報這些情況。”


    高棟緊咬嘴唇,神色木然不動,過了很久,才道:“好,你跟我一起去倉庫看看那塊假車牌還在不在。”


    高棟默然站起身,他清楚,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他心中祈求答案千萬不要是李衛平。


    可是他忍不住地擔心,萬一假車牌沒在倉庫裏,那說明了什麽?說明真凶是從縣公安局倉庫裏拿了犯罪工具。縣公安局的倉庫有幾個能進得去?如果是那樣,答案就很明顯了。


    他默不作聲,帶著張一昂一起來到後勤處,叫後勤處的許主任拿上鑰匙,帶他們去倉庫。邊走邊問:“倉庫鑰匙平時都誰保管的?”


    那名文職警察許主任認真地回答:“一般是我們後勤管的,局長和其他幾位副局長也都有鑰匙。”


    李衛平也有鑰匙。高棟心中泛起了不詳的預感。


    “從倉庫拿東西要做登記嗎?”


    許主任笑了笑,道:“用不著吧,倉庫裏沒什麽重要東西,都是些收繳上來的管製刀具啊,假發票啊之類的,像犯罪中重要的物證、還有毒品假鈔什麽的,放在專門的保管室,那些進出我們都嚴格管理,需要登記,領導放心好了。”


    高棟點點頭,又問:“收上來的假車牌是不是放在倉庫裏?”


    “我想想,對,倉庫裏是堆了些假車牌。領導,您需要什麽我去拿就是了,不用您親自跑一趟。”


    高棟和善地笑了笑,敷衍道:“沒事,我就去隨便看下,找點東西。”


    許主任也是個聰明人,聽他這麽說,明白話裏的意思就是沒必要告訴他,他也不再多問,帶他們來到倉庫門前,打開庫門。


    進去是幾排架子,架子上堆了些管製刀具,還有些棍棒之類的玩意兒,肯定是社會上打架收上來的,架子後甚至放了幾把梯子、腳手架和油漆,應該是他們縣局辦公室裝修用剩放那兒的,因為警察不可能把別人家的梯子當非法物品收上來。


    最靠裏角落地上有幾個大木箱,有個箱子裏裝了許多假發票,還有彩票,估計都是從騙子團夥那兒收來的,高棟看了一圈,看到其中一個箱子裏疊了幾十塊車牌。這些東西上大都蓋著灰塵,說明長時間沒被人碰過。


    高棟看了眼張一昂,示意他去翻一下,順便問許主任:“這些車牌都是交警拿過來的?”


    “嗯,是的,有些是曆次執法時扣下的,有些是從假車牌製作團夥那裏收繳來的。”


    張一昂把這些車牌都拿出來,一塊塊地看,沒多久,他就拿起其中一塊,臉上露著欣喜,道:“老大,就是這個車牌,車牌還在。”


    高棟看到車牌髒兮兮的,看來也是堆在這裏很久了,頓時大鬆了口氣,幸好還在,幸好還在,看來不是李衛平。


    看來藍色別克車套的假車牌跟這塊假車牌一樣,隻是個巧合。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勁。兩塊假車牌的號碼都一樣,這也太巧合了吧?


    可是仔細看這塊車牌,髒兮兮的,和其他車牌差不多,不像最近被人拿來用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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