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吃過晚飯,張一昂帶著整理好的幾十份調查筆錄和其他信息找到高棟,道:“老大,這裏是今天的調查結果。”


    高棟拿進手裏按了按,足足一疊,這些可不是宣傳材料裏的套話空話,這些東西他都要詳細看過,晚上注定是要加班了,皺了皺眉,道:“對了,駱慧慧那邊,有側麵調查過她案發前後的情況嗎?”


    “查了,案發這幾天她都在醫院上班,通話記錄也查了,案發前後不但沒和李衛平的手機聯係過,甚至陌生號碼都沒有聯係。我們專門找人側麵了解過,沒看出她案發前後有任何異樣。包括近幾個月來,隻有李衛平零星打過她的電話,她從沒主動給李衛平打過電話,同樣她手機裏也沒有其他陌生號碼多次出現的情況。她的上網聊天情況也查了,李衛平發過她消息,她從沒回過。”


    “李衛平這幾個月和駱慧慧有見過麵嗎?”


    “不清楚,調查的人都說沒見過她和李衛平在一起,但我想如果兩人真有私情,這種關係也一定偷偷摸摸,不讓其他人發現的。我問了李衛平,他矢口否認。在現在情況沒調查清楚前,是否需要直接找駱慧慧做專門的筆錄,還要看老大你的意思。”


    高棟轉過身,想了想,分析道:“我需要想想,畢竟駱慧慧是受害人家屬,如果沒有證據去調查她,發現最後搞錯了,嗯……挺尷尬的,而且她是王家的人,需要謹慎些。你也忙了一天,這些材料我先詳細看一遍,你回去休息吧。”


    打發走張一昂後,高棟坐進椅子裏,點起一支煙,一頁頁地翻看著這些材料,把每個細節都在腦子裏印下痕跡。


    看完所有材料,他閉上眼睛,竭力思索著李衛平和駱慧慧的真正關係是什麽。


    大學期間,李衛平曾瘋狂追求過駱慧慧,但被拒絕,此後兩人多年來未曾發生過聯係。


    前年李衛平在白象縣再次遇到了駱慧慧,此時李衛平未婚,也沒有女朋友,而麵前曾經自己深愛過的人,已經嫁作他人婦,並且有個令人羨慕的丈夫。盡管單純的體製行政級別上,李衛平比王紅民高,但無論長相、財富、家世背景,王紅民都比李衛平高出了狠狠一大截。


    李衛平應該心裏會充滿嫉妒吧?


    如果王紅民打了李衛平一巴掌確有其事,那麽李衛平殺王紅民的動機太好理解了。


    可是李衛平不光是殺王紅民,更把工商所其他人也一並殺了,他是出於自身的正義感?


    從與他共事幾年的人的口中,確實說李衛平有很強的正義感,他殺王紅民的動機很充分,因此也一並殺了其他人,這點似乎也說得通啊。


    這幾年來,李衛平和駱慧慧在網上偶有聯係,彼此也偶爾通過幾個電話。不過案發前幾個月的聯係頻率並未增加。也沒人見過李衛平和駱慧慧在一起。


    案發幾天,駱慧慧在上班,期間未表現出異常,手機和網上聯係情況也和往常一樣。


    她真的和案子無關嗎?


    高棟歎了口氣,以他對李衛平這個人的了解,他出生農村,家裏條件不太好,他本人是個很上進的人,這樣一個人已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應該會選擇繼續積累政績,更進一步才對,冒險去犯重罪,僅為他心中的那個所謂正義感?不合適。


    還是要再找李衛平問問。


    高棟把資料合起放好,離開縣局回到賓館睡覺。


    接近十二點,高棟被手機鈴聲驚醒,接起是張一昂:“老大,我手下剛打電話,李衛平割脈自殺,現在送到縣人民醫院正在緊急搶救。”


    高棟頓時從床上跳起來,大叫道:“死了沒!”


    “還……還在搶救,不……不知道。”


    “你們都他媽的豬玀啊!”高棟大怒掛斷電話,穿上衣服急忙跑出去。


    車子疾馳到醫院,搶救室外麵已經圍了一大堆警察,有張一昂的人也有縣局民警和隨後聞訊趕來的。


    高棟皺眉瞪著張一昂,低聲道:“怎麽樣了?”


    張一昂灰著臉道:“還好發現得快,醫生剛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查了他過去體檢記錄是o型血,現在還在輸血。如果……如果再晚半個小時,恐怕……就出大事了。”


    高棟冷哼一聲,這麽重要大案的凶手,如果在公安局裏割脈自殺了,這事責任誰背得起?沒人背得起。所有人都會被記大過,高棟別說破案立功,恐怕要直接以重大責任事故降級問責了。


    他憤恨地掃視一眼,馬上認出張一昂手下的兩個今晚值班警察,此刻兩人都低著頭,甚至瑟瑟發抖,高棟衝上去一手一個抓著領口直接拖到角落,沉聲問:“怎麽回事!我問你們兩頭豬怎麽回事!李衛平割脈自殺?他刀哪來的?你們給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怎麽有塊刀片,我和小方聽到輕微呻吟,感覺……感覺不對,進去看,他……他被子蓋著,被子上有血,我們……我們翻開被子,看到……看到他手上有塊刀片,都是……都是血……”兩個人壓根不敢看高棟一眼,剛才張一昂已經對他們倆破口大罵了,如果晚發現十幾二十分鍾,李衛平死在裏麵,他們兩個馬上可以不用幹滾蛋了。這本就不是一般的案子,一般的案子嫌疑人在局裏死了,涉事民警都難逃幹係,重則瀆職罪判刑,更不用提這麽重大的案子,公安部點名限期破案的案子。高棟早就叮囑過他們,看好李衛平,說他可能有自殺傾向,千萬不能讓他出事。結果還出了割脈自殺的大事,兩人此刻感覺像在做夢,渾渾噩噩的,仿佛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時,高棟看到縣局很多人趕到樓上來,馬黨培也是眼神驚慌,他抿抿嘴,又瞪兩人一眼,冷聲拋下一句話:“你們等著,這事沒完,回頭我肯定找你們算賬!”


    扔下他們,高棟向其他人走去,馬黨培幾乎帶哭腔地問:“人……人沒事吧?”


    高棟皺眉道:“醫生說暫時沒生命危險。”


    這時,又有新的刑警趕到,也是張一昂的手下,見了高棟,馬上道:“老大,李衛平應該是從縣局的衛生間拿的剃須刀片,他下午上過廁所。我們剛去衛生間看過,紙簍裏有個拆掉刀片的剃須刀。”


    縣局一名刑警道:“是的,縣局有時候值班人員早上起來就在衛生間梳洗,那裏確實放著一些梳洗用品。”


    高棟瞪著張一昂道:“你下麵的人第一天當警察?看犯人怎麽看的?我有叫你們二十四小時盯著嗎?他這樣的人上廁所你們不跟的?”


    張一昂尷尬地急忙拉出下午值班的人員,斥責道:“下午李衛平上廁所你們沒跟著?”


    那人不敢抬頭看任何一人,慌張道:“跟……跟著的,一直看著的,就是……就是他偷偷拿了把剃須刀,沒……沒看到。”


    馬黨培知道李衛平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這時也急忙替高棟打起圓場:“高局,我想這幾個人……嗯……他們也年輕,幹警察沒幾年,經驗不足。話說回來我們縣局也有責任,我們值班人員不該把剃須刀等危險用品留在衛生間。畢竟縣局不是監獄,管理那麽嚴格,以往抓來的人,從來沒想過他們會自殺,所以……所以這裏有點疏忽。我看……人暫時沒事,先吸取教訓,這事就以後再說吧。”


    高棟聽得出,馬黨培也是替他在說話,盡管人沒死,但李衛平居然在裏麵割脈自殺,差點釀成大禍,上級如果知道當時李衛平是高棟手下看管的,高棟也沒麵子,馬黨培這麽說,自然是想替高棟把這件事藏起來,不用報告上級,至於高棟手下,隨他以後怎麽處置,外人也不用過問。


    高棟點點頭,道:“好,暫時也隻能先這樣。”隨後再三叮囑張一昂的人,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盯著李衛平,不管他睡覺還是大小便,麵前必須有人看著,再出任何問題,負責看守的整個小組都可以滾蛋了。


    第六十八章


    一大早,高棟又趕回醫院,李衛平已經從急救室轉入病房,病房外幾個警察如臨大敵地坐在兩側,不讓任何人靠近窺視,見高棟到來,一人連忙站起來道:“總隊,嫌犯暫時無恙,醫生說暫時觀察下,過一兩天就可以出院。”


    高棟點點頭,割脈自殺要麽死了,沒死輸點血包紮一下就沒什麽大問題。他推門走進,裏麵還坐了四名刑警,看到高棟,也集體起身。


    高棟看了眼床上的李衛平,他閉著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裝模作樣。除了那隻包紮著的右手,左手和雙腿都用繩子捆在了床上。


    高棟不解道:“怎麽綁著他?”


    一人道:“醫生搶救時,他很不配合,無奈綁起來。我們一晚上都盯著他,怕出事,所以沒解。”


    高棟點頭表示理解,手下經過昨天的折騰,都如臨大敵,生怕自己值班的時候再出萬一,隻能出此下策。


    他揮揮手,招呼他們都出去。


    打發走四個警察後,高棟獨自留在病房內,拉了條凳子,坐到李衛平身邊,撇嘴說了句;“睡著了?”


    李衛平沒有動。


    高棟冷聲道:“我知道你醒著,別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了,起來!”


    李衛平在他的嗬斥下,緩緩睜開眼睛,有些懼怕高棟的樣子,不敢直接朝他看。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


    李衛平默不作聲地搖搖頭。


    “我在想駱慧慧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讓你這麽死心塌地,甚至自殺都不吐露關於她的半個字,你真有本事。”


    李衛平眼睛突然閃了一下,隨後又恢複茫然無神,似乎不屑道:“她有理由害自己老公?”


    高棟冷哼一聲:“暫時我還沒查出她害王紅民的動機,本來我隻是懷疑,昨天張一昂剛問了你關於駱慧慧的事,你當晚趁大家不注意割脈自殺?怎麽,想著你一死,所有線索都石沉大海,再也牽扯不到駱慧慧身上了?你這招太蠢了,如果你不那麽做,當然我還是會接著查駱慧慧,不過可能就被你騙過去了,以為你當初沒追到她,後來遇見她找了個比你優秀多的男人,出於嫉妒,或許出於想殺了王紅民後重新追求駱慧慧,走上這條路。現在我重新理了一遍思路,你這次殺這麽多人,最後最大的好處是駱慧慧,當調查你跟駱慧慧關係時,你突然自殺,哼哼,你說我有什麽理由不查下去?”


    李衛平鼻子哼了下:“我殺這麽多人,駱慧慧有什麽好處?哪個女人願意老公被人殺死?”


    “不錯,表麵看,她確實是受害人,實際上,從金錢利益出發,她是最終的受益人。工商所下麵的大金公司,資產可能有上億,這點你比我肯定更清楚。大金公司掛著駱慧慧這個法人代表,實際所有人是王紅民,管理人是工商所這幫人,駱慧慧從來沒接觸過大金公司。如果你隻殺王紅民一個,工商所這幫人不會看著自己多年辛苦賺下的資產直接給駱慧慧了,必定會轉移資產,要知道所有賬目和資產包括公司賬戶和圖章,都在那幾人手裏,駱慧慧對大金公司到底有哪些資產恐怕也說不出來。隻有把這些人全殺了,大金公司才會完完全全變成駱慧慧的個人資產。你瞧她,王紅民剛死沒幾天,她就去了工商所,把大金公司所有賬本圖章全拿走了。至於她為什麽會害王紅民,我想應該是夫妻間有重大矛盾,隻不過外人看不出,對吧。”


    李衛平冷笑一聲:“隨你怎麽想。”


    高棟並不動怒,反而平靜地道:“我剛剛還在想,如果我把這番話說出來,你會有什麽反應。我在想以你的經驗,你審過的案子太多了,給嫌疑人下實,套他話,讓他開口的路數你一清二楚。我這番話說出來,如果你反應很強烈,說明你心虛。如果你反應平淡,說明你早就做了心理準備,想好了回話的套路。”


    李衛平笑出聲來:“這麽說,不管我怎麽回答,你都是要懷疑駱慧慧跟我有關係了。”


    “沒錯,從你昨晚的自殺,讓我想明白了,你一定是為了不吐露駱慧慧才選擇早點結束自己,除此之外,什麽你心理壓力大、畏罪自殺之類的結論,都是扯淡。我很清楚你這人,你這人本質不壞,還是很重感情的,你昨天之前認罪態度很坦然,再者說,你多少會顧慮到警局的其他人,包括我這個曾經帶著你辦過很多案的老隊長。以你的性格,雖然明知最後結果還是死刑,可是你知道現在自殺會給很多人,包括我,包括你刑警隊的戰友帶來很大很大的麻煩,你是個負責任的人,也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你想著這麽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會貿然做這種害苦一堆人的事。”


    李衛平咬了下牙,閉上了眼睛,這回索性一動不動,對高棟不理不睬了。


    高棟鼻子冷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讓張一昂的人審你,不讓刑審隊的人來?”


    李衛平依舊毫無反應。


    “刑審隊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開口,讓你每一個都不敢撒謊,你自己做刑警這麽久,這點很清楚。之所以我安排張一昂來辦,坦白說,我有私心,我不想看著我的老部下多受罪,考慮到張一昂也是你的老同事了,他知道分寸。不過你要自己選擇不開口,我會另外考慮下。你自己抓的人裏,你見過哪個進來後問不出話的?我從二十五歲當警察,幹到現在整整十五年,我從沒見過一個人進來後還充英雄好漢不開口的。劉胡蘭最後還不是承認自己是共產黨?我看你李衛平嘴巴能有多硬。”


    李衛平還是一動不動。


    “你爸媽在蘇北老家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吧?”


    李衛平睜了一下眼,眼神空洞,隨後馬上閉回去。


    “要不要我找他們來跟你談談?”


    李衛平的腮幫鼓動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剛才狀態。


    高棟看著李衛平,見他依舊沒有開口的樣子,歎口氣,站起身,湊近他冷聲道:“李衛平你記著,我今天暫時放你一馬。尋死覓活的事你就不用想了,我派人二十四小時視線不離開你半步,你要不吃飯,灌也灌下去,保證你死不了。今天過後,明天就把你接回縣局,要是三天內我沒辦法撬開你的嘴,我十五年警察白當,我馬上脫下衣服滾蛋!”


    高棟狠狠甩了下袖子,大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出去,囑咐門外的警察,繼續嚴密看好他。


    隨後掏出手機,打給張一昂:“幫我安排好,我等下找駱慧慧談談。”


    第六十九章


    保姆沏了一壺茶,給高棟和張一昂倒好。


    “麻煩阿姨了,”駱慧慧淡定從容地跟保姆說聲謝,接著道,“阿姨,要不你出去買條魚吧,我今天想吃魚。”


    “好的呀,懷孕的胃口都特別好,想吃啥我就做啥,我再買點牛肉回來,等下燒個湯。”


    “好的。”駱慧慧點點頭,目送保姆離開,隨後轉向兩人,臉上看不出情緒,“高總隊,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高棟捧起茶,喝了一口,抬頭一道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下,她本能地側過頭躲避。


    高棟開口道:“你丈夫的案子我們抓到最終嫌疑人了,不是林小峰。”


    她臉色突然冷若冰霜:“李衛平嗎?我聽縣裏的人說了,我真沒想到會是他幹的。”


    高棟道:“你認識他吧?”


    高棟本以為她會閃爍其詞,沒想到她坦然回答:“沒錯,是認識,大學時候認識的,這人過去很瘋狂,以為他當了公安副局長,會變了性情,沒想到,哼,世上居然有這麽惡毒的畜生!”


    高棟聽到“畜生”這個詞從她口中說出來,心裏很不是滋味,隻能道:“你們大學怎麽認識的?李衛平是心理學的,你應該是學醫的吧,怎麽認識的呢?”


    駱慧慧搖搖頭:“過去的事,不提罷了,反正過去想起他,我覺得惡心,現在,我真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高棟微微眯了下眼睛:“李衛平調到白象縣後,你們見過麵嗎?”高棟期待她說謊,隻要她說謊,用實質證據揭破她的謊言,那麽深入調查她,甚至直接傳喚她都順理成章了。高棟口袋裏裝著錄音筆,也別了微型攝像機,記錄她的所有言行。


    “見過,我想想,應該是前年路上碰到的。我不知道他會出現在白象縣。”


    “哦,你們後來有進行過聯係嗎?”


    “有啊,畢竟是老同學,大學時不愉快的事也就過去了,偶爾發個短信,或者簡短的電話聊幾句,也或者網上遇到打個招呼。”駱慧慧的表情帶了幾分不屑。


    “都是誰主動聯係誰的,你們都聊些什麽?”


    駱慧慧略顯警惕地看著高棟,微微皺起蛾眉,道:“高領導,問這些做什麽,和你們的調查有關嗎?”


    高棟笑了笑,道:“我們是想通過李衛平在白象縣這幾年的情況了解,來分析他犯下罪行的本質心理狀態。”


    駱慧慧冷哼一聲:“這還用說嗎?這不明擺著是他報複社會呀?領導,你們跟他都是公安的,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法外容情,一定要判處他極刑!”


    高棟默然地冷笑:“當然,我們肯定是依法辦案,不會錯抓任何一個好人,但同時,我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他筆直地看向駱慧慧,駱慧慧目光坦然地回望著他。


    高棟咬咬牙,道:“李衛平過去在和你的聊天中,有沒有向你透露過一些,現在看起來顯得可疑的征兆?”


    駱慧慧想了下,道:“應該沒有吧,我想不出,我們聊天很少,幾乎隻是平淡地彼此問候一下而已,我是個結了婚的女人,通常不會和其他男人多聊。哦,對了,我電腦裏這幾個月的聊天記錄應該都在的,如果你們想看,隻要能幫到你們的工作,我都樂意。”她表現出非常坦然大方。


    高棟毫不客氣地接受,讓張一昂拿出優盤,跟隨駱慧慧來到房間,打開電腦。


    羅慧慧一邊打開電腦,一邊說:“哦,有時候上班時,大概也聊過幾句,我單位的電腦裏或許還有,你們要的話去單位拿。”


    高棟道了聲謝,目光專注地看著電腦緩緩打開的畫麵。


    電腦屏幕上,是片綠草鮮花的背景,背景中間,站著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就是駱慧慧未懷孕的照片,照片中,駱慧慧把手張開,做了個擁抱大自然的動作。


    桌麵放自己的照片,這肯定是個自戀的女人,不過不可否認,高棟也覺得她確實很漂亮,像明星一樣。


    突然間,高棟注意到,照片裏張開的右手,中指指甲比另外幾根手指稍微短一些,頓時,他立刻想到了拍攝林小峰犯罪的那隻手。


    由於手在照片中的比例很小,高棟還想進一步確認時,畫麵已經轉入我的電腦。


    駱慧慧打開裝qq的文件,落落大方地道:“我不知道哪個文件是裝聊天記錄的,你們是專家,你們請便。”


    張一昂剛想去操作,高棟直接接過手,插入優盤,快速傳輸完畢後,關掉文件夾,讓屏幕回到桌麵,一邊虛情假意地說著:“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一邊又仔細掃了一眼照片裏的手,沒錯,中指的指甲確實短一些。


    他心中已有答案,關掉電腦,和駱慧慧再次回到客廳坐下,打量了一眼她現在的手,手指白嫩細長,指甲都不長,可是她原來是蓄了長指甲的。


    “你和林小峰熟嗎?”


    駱慧慧看了眼張一昂,道:“張隊長上次來問過了,不太熟,紅民對他很好。不過我聽說是林小峰下的毒,殺了汪海全?”


    高棟盯著她點頭,道:“沒錯,當時有個女人拍了段視頻,證明了林小峰下毒殺人的全過程。”


    “哦?有這回事?”


    高棟直截了當地問:“視頻不是你拍的嗎?”


    駱慧慧頓時簇起眉頭,明顯表現出不悅:“高領導,你在開玩笑嗎?我家剛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可沒心思開玩笑。”


    高棟嚴肅地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駱慧慧氣憤地一聲冷笑:“我實在搞不懂你們來我家幹什麽了?你們說是李衛平殺的人,我好心把聊天記錄都給你們了。你們呢,懷疑我什麽?我拍的視頻?我怎麽都不知道?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高棟依舊沉著氣道:“你和王紅民的關係好嗎?”


    “這麽說什麽意思?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你們是在調查我嗎?”


    高棟麵無表情,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哼哼,我和紅民的感情好不好?你問問我婆婆,問問我爸媽,問問單位裏的所有同事,問問我家的阿姨,我們結婚這麽多年,從來沒吵過架,我懷孕後,他更是對我無微不至。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你覺得我們關係好不好?”說完,駱慧慧臉上已經掛著淚花,仿佛一席話激起她對王紅民的無限思念。


    高棟默不作聲地看著她,他知道,光憑中指指甲這一點,根本無法定駱慧慧的罪,因為那段視頻是背光的,顯示不出掌紋,恐怕李衛平早就料到這點了,或許原視頻有更清楚的地方,李衛平進行過處理。在沒有掌紋的情況下,單純比對手指粗細長短,是沒辦法當做證據的。


    現在高棟肯定的一點,世上沒有這麽多的巧合,偏偏她過去中指的指甲也如視頻中的短了一截,她必定和案子有密切關係。


    可是這女人口風實在太硬了,心理素質也極好,這樣問根本問不出個經過。如果直接抓回局裏審呢?不能抓,沒法抓。拋開她是王家人這一點,她還是受害人家屬,現在有什麽證據懷疑她是嫌疑人,光憑指甲一點?根本算不了證據。而且案發時,她有實實在在的不在場證明,並且她案發前,沒人覺得她表現出異常。通訊記錄裏,更沒找到她和李衛平聯係的線索。


    這麽大的案子,抓嫌疑人要多人簽字,萬一最後審了沒結果呢?高棟不僅會麵子全失,駱慧慧必定要反咬一口說他亂辦案,說不定她慫恿受害人家屬集體反撲,王家人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受害人家屬、縣裏、專案組、省廳、王家人,他都沒辦法交代。


    看來突破口還是要從李衛平身上找。如果他把實情交代出來,那麽應該有足夠證據逮捕駱慧慧了。


    高棟想了想,冷笑一聲,站起來道:“今天多有打攪了,實在抱歉,我們先走了。”


    “再見,我懷孕,不送了。”駱慧慧依舊坐在椅子裏。


    高棟抿抿嘴,和張一昂一起走出去。


    來到外麵,張一昂道:“老大,我覺得剛才你急了些,看不出駱慧慧有嫌疑啊,正如她說的,她和王紅民的關係好著,王紅民死了對她可沒好處。”


    高棟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也許吧,嗬嗬。”


    不過此時他回想起徐策說的一點,當一個女人其他手指都蓄了指甲並且愛護妥當,唯獨中指指甲剪短了,結論是夫妻性生活不和諧。


    當時他隻當是玩笑,如今,或許這是事實。


    駱慧慧和王紅民的關係,並不像周圍人看上去的那般美好。要不然,她也絕對不會想著殺死自己的丈夫。


    到底什麽樣的關係,才會促使她害自己的丈夫?


    為了李衛平?高棟想起她話語中對李衛平的冷漠,看著就不像,而且李衛平無論哪點都比王紅民差遠了,任何女人麵對這兩個男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王紅民做老公。哪怕即便王紅民吃喝嫖賭,也遠比李衛平這模樣的男人有吸引力。何況王紅民吃喝嫖賭據說都不沾,如此的好男人,有什麽理由想他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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