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星燦的一再要求下,我喝了幾口稀粥。本以為下肚後又會反胃難受,強忍著喝下,不想被別人發現我的異常,卻沒想到這次並沒什麽不適反應。隻是這粥,現在對我來說毫無滋味,猶如喝涼水那般隻為解渴。


    喝完以後,在嬸子幫助下,我簡單洗漱完畢,還去廂房確認了唐嬤嬤與司琴躺著仍在昏迷中。我摸了摸她們的手指,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裏,竟冰冰涼,心中又泛起一陣酸楚。


    之後我便與顧星燦一同前往縣衙門。大嬸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一個人在家,大白天都被嚇破了膽,鎖根大叔不得不在家陪著安撫她。鎖根大叔其實也有點害怕,顧星燦一樣在離開前給他們一張符紙,請他倆安心。


    顧星燦與我剛走出門,便想登上驢車。


    我止住了腳步:“我們走過去吧。”


    他嚴肅道:“你身上不方便,這天太熱了,你還是乖乖上車吧。”


    我雖現在覺得自己身體沒什麽異樣,但能理解顧星燦的關懷之意,便點了點頭,登上了驢車。


    顧星燦一聲令下,驢車便飛馳了起來。今日依舊相當悶熱,我坐在車裏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一絲絲的貼在臉上。我的手腳開始有些發麻,喉頭發癢。我伸出手腕擦拭汗水,觸感卻有些異樣。


    手腕上冰冰涼涼的,不知是什麽。我使勁擦了擦,是什麽髒東西嗎?


    漸漸感覺驢車裏熱的跟個蒸籠一樣,困意也隨之湧上心頭。


    就在快要睡著之際,顧星燦從外打開車門。


    那一瞬間,他愣住了,直接整個人衝進來,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整個拉進他。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距離我的臉很近。


    “顧星燦,你放開我。” 我使勁想推開他,他原來真的不是正人君子!


    “何方妖物!看清你爺爺是誰!” 說著他居然左手掐住我的下巴,把我大力按在車窗邊,右手高舉一把桃木劍指著我。


    “顧星燦!你發什麽瘋!我就是蘭裕!” 我發狠了推開他,“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蘭裕?玩笑?你的臉上……!” 他的聲音都顫抖著。


    我,我的臉上?


    我連忙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我一瞬間如墜冰窟。我的臉上冰冰涼涼還硬硬的,明顯不是皮膚的觸感。


    這回是我帶著哭腔:“顧星燦,我的臉,我的臉怎麽了!!你說啊!”


    他聲音有些慌張:“你,你真是蘭裕嗎?你身上的確沒有妖氣,但你的臉,你的眉心、眼尾及兩頰出了好些白色的細鱗! 有些像蛇鱗……”


    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我,我是不是變成了怪物!


    “裕兒,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昨晚喝的那個東西,也許是那個東西讓你妖化了,必須找到那個邪物,我才能幫你!” 顧星燦雙手握住我的肩膀搖晃著。


    “嗚嗚嗚……” 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如今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顧星燦猛的抱住我,安慰道:“裕兒,別怕,我會治好你的!”


    “別碰我!” 我歇斯底裏的喊著並用力推開他。就這一下,我徹底失去了知覺,墜入一片虛無之中。


    在極度的黑暗中,我仿佛感受到了水,有人在喂我水,我極度渴望水的滋潤,便喝了好幾口,在幻境中,我整個人蜷入水中,漸漸冷靜下來……


    待我再次悠悠醒轉,我立刻感受到顧星燦就坐在我身邊,我拉拉他的衣袖,他便開口說道:“我們已經在縣衙後麵的巷子裏,我給你找來了麵紗,你帶上,我們報完案就回村。”


    我麵無表情的回道:“麵紗也遮擋不住我不人不鬼的模樣,不是嗎?”


    顧星燦卻沉聲道:“此事甚是古怪。大概一刻鍾前,我給你喂了些水後,你臉上的鱗便肉眼可見的消退下去。我擔心你不知何時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先給你戴上麵紗,以防萬一。”


    我心中卻有些欣喜,那我現在又恢複正常了嗎?我連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皮膚的觸感已然恢複如初。


    這才點了點頭,順從的接過麵紗,自己戴上。我的嗅覺和聽覺再如何靈敏,我依舊是個盲人,麵紗戴的歪歪扭扭。顧星燦便靠近我,幫忙調整麵紗的左右。


    “對不起,顧星燦,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剛剛以為你……對不起……” 我的聲音越說越低,一路上若不是顧星燦,我們早就死了多少回了,我剛剛居然還懷疑他是浪蕩子,實在羞愧難當。


    “噗呲~” 顧星燦展開了這幾天唯一一個痞痞的笑容,並揶揄道:“你貴為格格,本就是我唐突了,你不必介懷。”


    “我……” 頓時我不知該如何接下話茬。


    “走吧。” 說著顧星燦推開了驢車的門,牽著我的手下了車。對於與他的肢體接觸,我依舊說不出的反感,下車以後便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我們步行至縣衙門前,門前已是大排長龍,我們剛走到跟前,便有一個八字胡男人身著一身灰色長衫,走上前來。


    “你們是來做什麽的?報案的?報的什麽案?”


    “泉斛村,分屍案。”


    八字胡聽了不為所動:“咋確定就是謀殺,不是動物山上流竄下來的野獸咬的呀?”


    我愣神間,顧星燦已經開了口:“切口整齊劃一,未見啃咬傷痕。”


    八字胡點點頭:“你小子,昨天我是不是見過你?怎麽泉斛村那麽多怪事?罷了,你是30號,等著吧。”並伸手摸出一塊木牌,遞給我們。之後便信步詢問我們後麵排著隊的人,一轉眼,後麵已經排了五六個人了。


    顧星燦向前瞄了一眼:“今天人少,我們等等。”


    我點點頭,畢竟在大太陽底下,我又有之前在驢車裏的那種感覺,手腳發麻,喉嚨發癢。我意識到不好,便立刻靠近顧星燦,他感受到我向他挪動,便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他敏銳的發現我額間又冒出了細小的白鱗,他有了上次的經驗,立刻從腰間拿出一壺水遞給我,示意我喝水。我也不知這是否有效果,但還是照做,結果水壺咕咚咕咚的喝下肚,瞬間麻麻的感覺便消退了。


    我喝罷朝顧星燦挑了挑眉,他湊近我耳朵說道:“退下去了,退下去了。”


    終於是算安心了,至少知道怎麽樣才能隱藏我的異常。我點點頭,就這樣,一路上我喝了不少水,終是挨到我們去報案。


    接案的是一個眯眯眼,大肚子的衙役。像是沒睡醒就來辦公了,慢條斯理的問我們一些問題。並且提著一隻劣質毛筆,在登記著信息。


    前後不超過半盞茶功夫,登記完姓甚名誰與案發地點,簡單記錄了發生的事情,便讓我們回去等通知。說法和之前一樣,現在人手不夠,得排隊。等不及就火化,這世道,人命不值錢。


    我們剛準備抬腳離開,眯眯眼衙役一手拉過一個告示欄,指著上頭對我們說:“這個你們也看一下,如果看到畫報上懸賞的人,舉報五百兩銀子,抓到一千兩銀子!”


    我看不到上麵畫的是什麽,顧星燦看完半晌沒吱聲,卻開口道:“官爺,這四人犯了什麽大事呀?怎的看上去像是老弱病殘的組合,每人懸賞一千兩銀子?”


    眯眯眼說話慢條斯理的:“這四個,你別看是老弱病殘,幹起事兒可一點不含糊!前陣子的震驚京城的大案,你們這些鄉下人可能還不知道呢!祁王府上上下下四十口,被天理教暴民衝進府屠殺,可不就是這四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裏外勾結天理教才惹出的事情麽!”


    我這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祁王,可不就是阿瑪的封號嗎?


    這四個,難道是我、唐嬤嬤、司琴和老張?


    “可是官爺,這四個人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呢?這小的也太小了,看上去才十幾歲的樣子。” 顧星燦擺明在打探有用的信息。


    “咳!你這就不懂了吧!人家祁王說了,這女孩是他的養女,根本不是親生的,養女心懷怨恨,覺得自己待遇不如親生女,便心理扭曲了,這不是就勾結了天理教殺了嫡母的一雙嫡子嫡女麽!真是人不可貌相,要是我有她那股狠勁,我早就發達了……”


    顧星燦連連賠笑稱是,一邊拉著我往後退著準備要離開。


    我整個人都如墜冰窖,我,是養女?我明明是正福晉的嫡出!我怎麽變成養女了?還成了通緝犯?我的眼淚浸濕了我的麵紗,不過好在烈日下,一曬麵紗又幹了。就這樣濕了幹,幹了濕。


    等我回到驢車上時,我眉間的磷片又悉數爬上了臉頰。而此時,我已無暇再去管我的容貌變化,呆呆的坐在驢車裏,就這樣回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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