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跌跌撞撞,在驢車上待了大半天。不間斷的行駛到了深夜,依舊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屢屢爬坡,九轉十八繞,一向不暈車的我都覺得頭疼不已,唐嬤嬤舊病未愈又加上年紀大了,在這一陣陣顛簸中已經好幾次昏睡過去。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她也都吐不出食物來,而我和司琴一左一右的照顧著她。


    顧星燦對著門外喊了幾次,能不能停下休息,門外被死死頂住,沒有人回應我們。


    這次他又一次憤怒的踹著門,駕車的黑衣人毫不在意,隻扔回一句:“別以為你是首輔的小兒子,我就不敢動你。你特麽給我老實點,上了我們符惕山,就是我們符公子的天下,你們幾個再鬧騰,上山以後有的你們哭的時候。”


    我拉住了顧星燦,手指指了指老張,示意不能惹急了他們,他們並不把人命當回事,我們這邊可是十足的老弱病殘隊伍。顧星燦垂下目光,反手握住我的手,示意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寫不來字,隻能用口型對他說:“逃。”


    他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


    就在這樣的顛簸與沉默中,將近子時,我們終於到了所謂的符惕山。驢車停住了,我聽到一些開關門聲音與列隊的腳步聲。


    “好重的符氣!“顧星燦劍眉緊緊鎖了起來。


    驢車的門終於被打開,黑衣人粗暴的拖起老張,將他扛在肩上。便直接下了車。緊隨其後的是顧星燦,他下車後貼心的將腳踏替我放好,扶著我下了車。司琴隨我身後走出來,唐嬤嬤臉色蒼白,剛下車就開始嘔吐,隻不過嘔吐的都是些清水罷了。


    我並不知道我們到了哪裏,隻能聞到一些符紙的氣味和火把的燃燒氣味。


    “這是一個寨子,我們現在在門口,左右各有四人把守,看這走位,這寨子根據奇門遁甲設了障眼法,隻有了解路線的人才能進入……” 顧星燦與我介紹到一半便突然噤了聲。


    我能感覺到扶著我的顧星燦頓時失去了重心,隨後一隻陌生的手牽住了我的手。而有另外的人把顧星燦從我身邊帶走了。


    “放開小小姐,放開格格!” 緊接著我聽到身後來自唐嬤嬤和司琴的哭喊聲。


    “別難為她們。” 我連忙反手握住那隻陌生的手,上麵有些淡淡的煙草味。


    他從背後擁著我:“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不是嗎?”


    我微微戰栗,想到之前他與顧星燦的對話,緊接著開口道:“算我求你。”


    “你和那姓顧的呆久了,你們倆都不知道該怎麽求人。” 那男子拉著我走進寨子,我感受得到有人一左一右扶著帶走了已無意識的顧星燦。


    唐嬤嬤和司琴跟在我們身後,仿佛嘴裏被塞了布塊,直發出唔唔的聲音。


    “你知道,女人該怎麽求人嗎?” 說著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腰。


    我心中一片淒涼,還未等我有反應,唐嬤嬤聽到這句話便氣的不行,居然吐出了布塊,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小畜生!你毛都沒長齊就對小小姐動手動腳!小小姐才十二歲!你還是個人嗎!你這個畜生!啊!……” 唐嬤嬤也像顧星燦那般突然沒了動靜,一旁司琴被布塊塞著嘴巴嗚嗚的直哭,好似也在掙紮著,卻沒有絲毫作用。


    我淚如雨下,我握住這個陌生男人的手:“你饒唐嬤嬤一命,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好不好?”


    說著我便向他跪了下來,我知道如今的我為了保住大家的命,我隻能服從。


    他抬起腳尖抵住了我的膝蓋,我半跪著低著頭,他用折扇抬起我的頭:“蘭裕,你永遠不需要向我符璽下跪。”


    說完,他有些怒氣衝衝的牽著我往前走,一路上我感受到了顧星燦所說的“強烈的符氣”,那些氣味讓我有些緊張,符璽感受到我的不安,並沒有作任何解釋。


    走了許久,我被帶到一間寬敞的屋子,而在這期間唐嬤嬤和司琴已經被人帶走,與我分開,我孤身一人和這陌生男子共處一室。


    “為她洗漱。”而符璽扔下一句話後便徑直離開,我能感受到這裏有一些婢女,她們齊刷刷喊道:“是,符公子。”


    這就是趕車人嘴裏提到的符公子嗎?


    “小姐,讓奴婢們為您洗漱一下。”說著她們便伸手開始脫我的衣裳,我剛表現的有些抗拒,其中一個婢女立刻跪了下來,給我磕著頭,邊磕頭邊說:“小姐,如果您不同意,我們都要沒命了,符公子不留無用之人。”


    說完其他婢女也開始咚咚咚的磕起頭來,我實在無法,隻能由著她們伺候我沐浴更衣。


    隻是泡進這水裏時,我發現這沐浴的水徹骨冰涼,對我來說著實受用。


    符公子,他是怎麽知道我的身體需要泡涼水的呢?


    我不禁問道:“這水為何是涼的?”


    “符公子今日出門時吩咐,要準備冰涼的泉水,您是覺得不妥嗎?需要我們稟報再加些熱湯嗎?”其中一位婢女一邊幫我擦拭著肩膀一邊問道。


    我搖了搖頭,看來她們並不知情。連水的事情都不知情,更不會知道其他人被關在哪裏。


    待沐浴更衣完畢以後,獨留我一人坐在榻上,婢女收拾完便魚貫而出。


    我穿著清涼的廣袖紗衣,的確比之前穿的裙卦舒服很多。自從服下避水珠,我這身體越發不耐熱,且也感受不到熱。


    如果說涼水隻是巧合,在符璽推開門的那一刹那,我立刻就聞到了生肉的味道,我心下了然他一定是知曉了我身上的異變。


    我側著臉立刻轉向他所在的方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那股味道著實對我有著致命的誘惑。好像現在不管餓不餓,隻要聞到生肉和生血便覺口舌生津,牙癢難耐。


    他似乎故意走的十分緩慢,吊著我的胃口。想看我發狂的模樣。而我不止一次的咽下口水,我的雙手抓著床單,死死克製著自己的衝動與欲望。


    符璽見我如此,挑釁一笑:“蘭裕,本公子給你帶了晚膳,你要用一些嗎?”


    我咬著癢到發麻的後槽牙,搖搖頭,示意他端走。符璽卻故意將盤子坐在我身側,悠悠的開口道:“不戴麵紗多好看。”說著伸手就要摸我的臉。


    我迅速往旁邊退了步,警告道:“符公子,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的異變,不怕我咬傷你嗎?”


    他有些嘲弄的邪笑道:“蘭裕啊蘭裕,你不會沒感覺到這內外的符氣吧?這些符氣便是為了壓製你們這些妖物而設,在此處妖物根本無法顯出原型,你們的那些異能,在這符惕山上也都全部使不上勁的,別白費功夫了。”


    “所以,你乖一點,要聽話。否則那個老媽子出言不遜,這次本公子隻是把她打昏了小懲大誡,再有下一次,我可就割了她的舌頭。提前告訴你,我這脾氣可不好。”他陰惻惻的對我說道。


    我一怔,又想起老張被割喉的事情,便端起那碗鮮血夾雜著一些生肉,吃喝了起來。不得不說,這東西味道的確適合現在的我。


    一口氣吃喝完,我便將碗放下,剛想擦擦嘴,便感覺到他在靠近我,我下意識往後退,他卻一把拉住我的肩膀,突然伸出舌尖在我的嘴角邊舔舐著血跡。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的臉熟透了像煮熟的蝦,伸手去推他,卻被他按住,我發現一絲力氣也使不上勁。


    符璽見我停止反抗,低聲在我耳邊說:“生肉好吃嗎?裏麵有麻沸散。”


    “你!” 我感覺十分無力,自己像個傻子,被他玩弄在股掌間。


    符璽這時卻正經起來:“如今皇城內外,大街小巷,全是通緝你們四人的告示,你們四人加起來懸賞白銀四千兩。你們以為你們的蹤跡隱藏的很好嗎?嗬嗬,自欺欺人,早就不少人馬盯上了你們,隻是他們都沒我快。當然,本公子最感興趣的,自然不是那白銀四千兩。”


    “讓我猜猜,你感興趣的是顧星燦。”我冷靜的分析道。


    符璽迷爾一笑:“一半一半。”


    “另一半是?”我打探道。


    “你如今半人半妖,如果將你賣給天罡派作為鎮妖塔中的妖物,價格會比把你賣給官府高不少。” 他毫不介意在我麵前談論這些,好似我已經是他眼中的一件貨品,我心中不免有些悲涼。我一個好好的格格,如今不但成了通緝犯,更是要被人算計著賣去鎖妖塔。


    “當然,本公子也可以把你留下來,隻要你能出得起我要的東西。”他目光灼灼看著我。


    我有些愕然,沉默不語。我想了想,開口道:“如果你的目標就是顧星燦和我,那唐嬤嬤、老張和司琴,你放了他們如何?”


    “他們不但是牽製你的手段,更值白銀三千兩。本公子為什麽要放了他們?這寨子裏這麽多人也是要吃飯的,銀子,不嫌多。”他不禁好笑的說著,邊慢慢靠近我,這距離離我是越來越近。


    我退無可退,被他擠到了床角。


    “蘭裕,你可知,你妖化以後容貌已經有所改變?”


    “什麽意思?”我疑惑道。


    “噢,本公子忘記你是盲人這件事了。”符璽伸手將我的鬢邊的青絲挽到我的耳後,邊說道:“自從你第一次喝下人血,你的肉體就迅速的在生長、分裂,你如今的樣子仿若豆蔻年華,含苞待放,本公子盯著你們好幾天了,在泉斛村看著顧星燦這小子與你摟摟抱抱,真真是便宜了他。”


    我聽完震驚無比:“所以我每吃一次生肉,每喝一次血,都會加速衰老,也就是未來會提前死亡嗎?”


    符璽並不讚同我的理解:“怎麽是加速衰老呢,妖精你見過老的嗎?那都是停留在二八年華,並不會老去。”


    我見他似乎有意與我交談,我需要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便不留談話縫隙給他,接著詢問道:“我為什麽會妖化?我明明是個人啊。”


    “你本來就不是人。”他篤定的說道,但卻不深入回答,突然話鋒一轉:“本公子是個生意人,你說你有什麽可以跟我交換的,我想想是不是勉為其難收留你們一下。”


    “我,我可以做你的婢女。”我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麽長處,與司琴她們相處了那麽多年,由著她們伺候了我這麽多年,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婢女了吧。


    他有些笑意,有些疲憊的抱住我,魁梧的身軀壓在我身上,卻沒有進一步的逾矩之意,隻是把頭埋在我的頸窩之間聞著我的氣味,良久對我說:“你日日需與本公子一起睡。”


    “啊?!這!”我一下子跳了起來。


    “你不肯是吧,來人!將那老媽子……” 我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睡,我睡,我陪你睡,你想怎麽睡就怎麽睡!”我恨道。我總有一天想辦法要帶著她們逃出這鬼地方。


    他露出孩童般惡作劇的笑容,拍拍手,一群婢女魚貫而入,替他更衣洗漱。待他爬上床,我便有些尷尬,他一把把我摟在身邊,讓我靠著他的胸膛。


    我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有種錯覺,我好像以前認識他。


    “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我心裏怎麽想,嘴巴上不過腦的直接問了出來。


    他有些僵住,開口問道:“你對本公子有印象嗎?”


    他這句話沒有否認,那必是以前就認識我的人,所以其實他抓我們上山,其實是在保護我嗎?


    我心中跳出這麽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但又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他能輕而易舉去割老張的喉,就必不是什麽善類。


    我沉默著,我感覺到他向我轉過身,一陣煙草氣息對著我襲來,他伸出手撫過我的眼睛、鼻子、嘴唇,緩緩說道:“你會想起我的。”


    我也起了好奇心:“你讓我摸摸你的臉,看看我是不是能想起來。”


    我不等他答應,便伸出手摸上了他的五官,他沒有阻攔。


    他的眼睛十分狹長,鼻梁高挺,嘴唇挺翹,皮膚細膩,應該是有一副不錯的皮囊。可是這是一張陌生的臉,我並沒有回憶出什麽。


    他在我呆愣之際,扯過我的手,親了親我的手背。


    符璽替我拉過被子,一隻手牽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拍拍我的被子,有點像以前唐嬤嬤哄我睡覺。我就在他的懷裏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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