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與黎明交替之時,蕭商羽隨著陸續在窗外偶然響起的幾聲鳥鳴聲,慢慢睜開了略帶困意的雙眼。


    他迷離的視線忽然聚焦到了窗口的櫃子上,他大步走去打開櫃門,找到其中一個包袱。接著翻找了一會,目光鎖定到其中一個狹長的木匣子上,手足無措的打開它。


    卻見那隻木匣中僅剩些灰白色的灰燼。


    蕭商羽心口一陣顫動,明夏出事了。轉念一想,難道是青懿暴露了?


    他第一次有些著急,對著窗口處發出了三長兩短的鳥鳴音。


    片刻過後,遠處疾速飛來一隻一人高的巨大青鸞,其在靠近窗口時旋身化作一清麗小廝,迅速鑽進了屋中,微微低頭輕聲道:“主人有何吩咐?”


    蕭商羽提筆寫下寥寥幾句話,卷起來放入小竹筒中,轉身與明夏的妖骨灰燼一同遞給他,便囑咐道:“硯雲,你將此竹筒交予顧星燦。你這兩日需聽他的差遣,保他與青懿脫身。”


    “是。”那小廝應聲接過後,便扭頭俯身躍下窗台。在一個優美的弧度中,他振翅高飛,轉瞬之間又幻化為巨大的青鸞鳥在濃墨的夜色之中疾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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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懿在輾轉反側中焦急的等待著。還有一日,僅剩一日了。而自己卻被困在這方寸的柴房之中不得自由。


    終於在天明時分,她聽到了腳步聲,立刻閉上眼假寐。


    門外的鎖被打開了,春桃板著一張臉走了進來,伸手推了推青懿,青懿睜開懵懂的眼睛。


    “知秋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春桃上下打量著青懿。


    青懿故作驚恐的縮到牆角,不斷地發著抖,口中喃喃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春桃見狀,臉上無一絲笑意,揮了揮手。從門外又走進一位小廝,向春桃遞上了一碗藥。


    “既然瘋了,那就得瘋的徹底。”春桃獰笑著,左手掐住青懿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


    青懿心中大駭,極力反抗著,可春桃使出了十分的力氣,右手將一碗藥陸陸續續全給她灌了下去。


    “咳咳……” 青懿的胸口被藥淋濕了大半,捂著心口,俯身不住的咳嗽。心想著,等春桃離開再將藥吐出來,一邊仍是瑟瑟發抖,口中重複著:“不要打我……”


    春桃卻沒有離去的意思,就這麽坐在一旁。


    如此過了兩個時辰,青懿直感到渾身都發麻,毫無力氣,舌頭僵的不像自己。


    春桃見青懿雙眼發直,便開口道:“知秋姑娘,既進了迎香閣,那便是非死不得出。蕊珠姑姑既然同意留下你,你就必須對迎香閣忠誠。”


    青懿此時才開始心頭發慌,明夏呢?今天怎麽不是明夏來送藥?


    春桃看著青懿毫無反應的靠牆坐著,便拍拍手站了起來,說道:“今日便會給你安排你的第一個恩客,你可得好好表現,否則迎香閣有的是’教導’你的法子。”


    青懿能清晰的聽見春桃的每一個字,卻無法做出對應的反應,頭腦昏昏沉沉,口角也留下了唾液,活像是個傻的。


    春桃輕蔑的笑了笑,便邁出了大門。


    待到中午,便有婢女來為青懿洗漱裝扮,婢女邊為她擦拭時邊閑聊著。


    “今天怎麽不見明夏姐姐,平時都是她來伺候的不是嗎?”


    “我聽春桃姐姐說,明夏姐姐昨晚得罪了一位貴人,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已經拉去亂葬崗了吧。”


    “啊?是哪位貴人啊?”


    “這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們都得仔細著點。”


    青懿的瞳孔瞬間收縮,婢女後麵說了什麽她已經聽不進去。


    明夏已死?!


    難道是昨晚的事情被發現了?那如今她豈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心中萬分著急,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書,又如何可以將消息傳遞出去呢?


    婢女們圍著青懿,為她穿上薄衫,露出胸前的半幅春色,輕點朱唇。對鏡時青懿見到了完全不同於往日的自己,心跳的像打鼓。


    青懿被簇擁著走向大廳,許多煙鬼大白日裏已經躺在竹榻上抽的不亦樂乎。


    很快便見到正招呼著煙鬼的蕊珠姑姑。蕊珠朝青懿招招手,婢女們便將她拉至蕊珠跟前。


    蕊珠麵帶著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青懿,說道:“知秋姑娘,你在這好吃好喝的住下,更不必擔心以後。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瘋,如今這一碗碗藥下去,我都對你的過往不再介意了。”


    “你這生的好模樣,今日我便做主替你擇個客。”蕊珠眼角眉梢皆是喜氣,環視了一圈,抬手指向一位正在窗邊喝著酒的青年男子。


    “就王公子吧,他出手十分闊綽,也還年輕,好教教你,讓你知曉何謂床第之歡。”蕊珠說到最後不知想到了何事,臉上竟泛起了紅暈,“你嚐過這滋味後,便就舍不得離開了。”


    青懿口不能言,呆滯的聽著,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待青懿與此男子兩人對坐在一間精致的小屋中時,蕊珠在一旁介紹道:“王公子,這可是我們迎香閣新來的雛兒,雖是傻了些,說不來話。可您瞧,這臉蛋兒、這身條,莫說這迎香閣,就是京城都難尋。您也是這的常客了,這好東西可不得給您把玩把玩不是?”


    要說這王公子長得也是差強人意,就是那碩大的酒糟鼻,打破了五官所有的平衡。他那眼神上下盯著青懿打量著,像是要將她穿透一樣,色眯眯的盯著,不時發出輕笑。


    “就她吧。”王公子終是發了話,聲音十分細軟,聽著就倒胃口。


    蕊珠點點頭,準備退出去,臨走時給了青懿一個眼神:伺候不好,我要你好看。


    青懿依舊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心中卻是已經想尖叫。蕊珠還沒來得及關門,那王公子便直接撲了上來,一把抱住青懿,將她的薄紗撕開,往地上一扔。


    青懿瞪著眼眼眶欲裂,淚水一瞬間湧了出來。王公子強硬的將她壓在堅硬的床板上。


    正當她感到絕望時,耳邊響起顧星燦的聲音:“是我。”


    青懿愣住了。


    “傻子,是我。”


    這一次,青懿確定了,是顧師兄來了。這是顧星燦的聲音。


    “別怕,我在。”


    青懿的眼眶發酸,是顧師兄來救她了。


    顧星燦大手一揮便放下了床幃,他俯身在青懿耳邊輕輕說道:“內應已死,上遊之人已探得。你在此處再忍耐一日,過了今日,明日我們便動手先占了此地。”


    說著他湊近看了看青懿:“你是聽得懂我的話的,對吧?”


    奈何青懿愣是一動不動,顧星燦想了想說道:“你聽得懂的話,眨兩下眼睛。”


    青懿隨即眨了兩下眼睛,顧星燦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們還得把戲做足了,那女人疑心病很重。”


    青懿立刻眨了兩下眼睛。


    顧星燦抱著青懿,將青懿放到自己身上,便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突然伸手扭了幾下青懿的手臂,青懿不可自控的喊叫了起來。


    顧星燦輕聲說一句:“得罪了。”便接著大聲的用那種細軟的聲音說道:“果然是雛兒,就是不一樣!”


    此話一出,青懿的臉紅的像是熟透的蕃茄,立刻緊緊閉上了眼。


    顧星燦依舊側耳聽著廂房外的動靜,見腳步聲漸遠,他鬆了一口氣,知道是蕊珠放心的離去了。


    他這才將目光移回了青懿身上,對她說道:“解藥我想法子去尋來,你這今日辛苦忍耐下。還有一日,便解脫了。”


    青懿睜開美目望向顧星燦,見他劍眉星目,正盯著自己殷切的看著,心中忽然開始悸動。這種心動的感覺,就連對蕭師叔都未曾有過。


    顧星燦閉著眼睛將青懿與他的衣服都解開,青懿害羞的將臉別向一邊,露出月白色寢衣與肚兜。顧星燦隨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血袋,刺破後在純白的床單落下一抹猩紅。


    做完這些,又等了約半盞茶功夫,顧星燦便翻身下床,打開床幔,用細軟的聲音說道:“來人!”


    片刻後,蕊珠滿麵春風的推開了門:“王公子可有何吩咐?”


    “這女子本公子很滿意,這幾日都要她陪我。”顧星燦邊穿鞋,邊吩咐道。


    蕊珠眼珠一轉:“王公子,您也知道迎香閣的規矩,這雛兒大家夥都想分一杯羹,您看您這樣……我很難辦……”


    顧星燦哼了一聲,從袖中拋出袋銀子,蕊珠精準的接過,笑容逐漸變得十分明亮。


    “再難辦,也得給您辦了不是?好說,這兩日,知秋姑娘,就不接其他客人了。” 蕊珠邊說著便蹲下給顧星燦行了一禮。


    顧星燦還真是演上癮了,就這麽浪蕩的哼著小曲兒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這雛兒將本公子折騰的夠累,回去補覺了,晚上再來。”


    “不用送了。”


    蕊珠連聲說好,目光一轉,走近床邊,看到那一抹猩紅,露出一抹笑意。


    “知秋,辛苦你了。這有了第一回,便不怕第二回了。你說是不是?” 蕊珠將銀子往上拋了幾下,又對青懿說道:“等這王公子將你調教好了,便給你解藥,老當個木頭人,可不成。”


    蕊珠笑著離開了這間廂房,而青懿依舊躺在床上,衣衫不整,雙頰緋紅。耳邊竟全是顧星燦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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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星燦離開迎香閣後,徑直回了王公子的府邸,穿堂入室。直到回到臥房,見到那在床上被五花大綁的王公子,顧星燦這才揭開人皮麵具,呼出一口氣。


    一旁坐著一清麗小廝,便是硯雲。他一邊喝著清茶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回來了?”


    這一句話一瞬間將顧星燦拉回了今早的回憶……


    顧星燦這幾日都睡得不好,一想到兩日後便是裕兒與那符公子的大婚,即使是假戲,卻也隱隱擔憂著。


    壓根沒有怎麽入睡的他,在卯時突然聽到幾聲奇怪的鳥鳴聲,扭頭一看未關的窗戶,這一看,嚇得他幾乎立刻原地去世!


    竟有一隻一人高的青鸞鳥正盤著人腿,一屁股坐在窗沿上!那窗沿正被他巨大的重量壓的有斷裂的跡象,而那青鸞鳥竟已擁有著人麵,直接對他開口說道:“主人有話命我傳給你。”


    說著鳥嘴中吐出一個小竹筒,徑直拋向了自己,顧星燦下意識反手握住了小竹筒。


    疑惑的打開小竹筒,便見一紙條,上書寥寥一句:“內應明夏已死,探得其屍身後,全力營救青懿。蕭商羽。”


    顧星燦的大腦像是卡殼了,鬼使神差的問道:“你的主人是蕭師叔?”


    那青鸞搖身一變,化作一清麗小廝,眉眼間神情如蕭商羽如出一轍,說道:“正是,主人命我這兩日聽憑你的吩咐。”


    顧星燦按下心中疑問,隻見那紙條由下往上自燃起來。他便明白了,這的確是蕭師叔的手書。


    “先找到明夏的屍身!”顧星燦沉思著說出第一道指令。


    硯雲聞之,直接躍出窗口後,旋身化作一巨大青鸞,邊說道:“上來,我已順著妖骨灰燼,找到了明夏她屍身所在,跟我走。”


    顧星燦隨即跟上,騎乘著巨大青鸞,在夜空中馳騁。不多久兩人便來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在夜幕的掩護下,青鸞降落在一個破敗的牆邊,落地便旋身化作小廝模樣,緩慢向一個方向走了幾步。


    硯雲剛停下便手指地下,說道:“挖。”


    顧星燦愣了一下,指著自己,問道:“我挖?”


    硯雲點點頭:“我有潔癖。”


    顧星燦也傻了眼,卻明白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此處並沒有趁手的工具,便隻能徒手開挖,卻見泥土十分鬆動,應是埋屍的人也很馬虎。剛挖了二十幾下,顧星燦便摸到底下軟軟的觸感。


    顧星燦立刻停手,看了眼硯雲。


    硯雲上前從容揮袖,一陣陰風吹開那些散土,隻見明夏的屍身正一絲不掛的裹著一張草席,就如此孤獨的躺在此土坑中。


    硯雲並無任何表情,揮手掀開草席,目光仔細的一寸寸掃視著明夏的身體,希望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顧星燦本有些不好意思,卻被硯雲如此肅穆的作風震撼到,也開始觀察起來。


    兩人看了一會,誰也沒發現什麽。硯雲卻忽然突發奇想,將明夏的妖骨灰燼猛地撒向明夏的屍身。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明夏的屍身像是磁鐵一樣吸引著那些灰燼,在她肚子處顯出三行血字:“迎香閣幕後老板是陵魚,其名柳在溪。兩日後是迎香閣防守最鬆之時,可攻之。青懿要保命便需接客,首選王公子。”


    硯雲目光震顫了一下,說道:“這是她僅存的妖力了。”


    說罷,明夏的屍身瞬間化作沙礫逐漸消散,而後一陣颶風飄過,了無痕跡。


    “妖若失了妖骨,死後便再無來生。” 硯雲淡淡的說道。


    如此便有了顧星燦和硯雲合力綁了王公子,一早披星戴月的前去搭救青懿的橋段。


    “明日,你可有成算了?”硯雲悠悠的一句話將顧星燦拉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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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


    青鸞,古代神話鳳凰所屬神鳥,是長伴西王母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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