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猶豫的抬起右手,衣袖自然垂落,露出袖中藏著的那一抹銀色。


    蕭商羽見狀神情放鬆了下來,居然就在此處,教導起我該如何運用此劍:“氣沉丹田,去感受避水珠的氣息。”


    “每一次的呼吸都盡量配合避水珠的頻率。避水劍的劍身十分柔軟,此劍你可將它視作開了刃的鞭。”


    我消化著他的話語,微微揮動手臂,體會他的意思,不住的點點頭。


    司琴在一旁看看他,再瞅瞅我。表情十分疑惑。


    屋外鞭炮連天,賓客盈門。屋內卻仿佛整個天地間隻剩我倆。


    “你今日很美。”他說著伸出手撩撥了一下我眉眼前的點翠鳳冠流蘇,我聞言朝向他的方向說道:“蕭商羽,今日勞煩你照看司琴與唐嬤嬤。”


    “好。”他立刻應承下來。


    此時,一束光隨著喜娘打開房門照射了進來。蕭商羽站立端正,直起腰背,低聲說:“來,今日恕我當你的便宜兄長,來背你出去。”


    我心中有一瞬的恍惚,他伸手幫我理了理流蘇。


    喜娘與一眾迎親的隊伍站在門口已經列隊等待著,喜娘嘴裏不斷催促說著:“請新娘子上轎!”


    說著周遭奏響起了嗩呐、二胡等喜氣洋洋的喜樂。


    司琴聞聲便將我扶起,並在我的頭上蓋上一塊喜帕。囑咐我絕不可自行取下,那是不吉利的。


    我蓋著喜帕站直身子,迎著蕭商羽走去,他毫不猶豫背對我蹲下去,命令道:“上來。”


    我在司琴的引導下,趴上了他的背,他穩穩的將我托起。我靠在他的臉頰邊,他身上若有似無一股好聞的皂角香氣。


    他是特意去沐浴了嗎?我不禁思考道。


    蕭商羽隨即十分穩當的一步,一步的將我背出去,他輕聲對我說:“別怕。”


    別怕。輕輕兩個字,卻真的令我全身放鬆了下來。


    “有你在,我自然什麽都不怕。”


    我脫口而出這句話以後,突然間感覺有些不妥。卻又不知如何去描補,也就不再描補。


    蕭商羽在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很快我被他送進了喜轎,符璽則騎著高頭大馬在我前方開路。喜轎開始圍著符惕山繞行,周圍伴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與喧鬧至極的喜樂。


    繞至半程,天空居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喜娘愣了一下,在一旁連忙說道吉祥話:“遇水為財,順風順水!”


    我抿嘴一笑,這喜娘可真厲害,隨機應變的能力堪稱一絕。


    待繞了整整兩圈後,我們便來到了婚禮的主場地。當喜娘撩開轎簾時,我第一腳便踏入在水坑中,繡花鞋浸濕了,腳尖有些許的涼意。


    很快,我嗅到符璽的氣息,他右手牽著一個繡花球走向我,將繡花球的另一端引至我手中。我抬手便握住繡花球的那端。


    “跟著我。” 符璽溫柔的看著我說道,引導著我向前走去。


    天空中的雨勢漸大。


    我點點頭,便跟隨著他的引領,一步又一步,邁向這堂屋中。


    而我看不見的是他為我置辦的這一切,四周眼見是刺目的紅,處處皆是符璽的心意。他竭盡所能的給了我一個完美的婚禮。


    喜娘擦了擦臉頰上的雨水,快步走上前來。此時廳堂裏已坐滿了賓客,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在此處,我感受到繁雜的妖氣。見我側臉聽著賓客們的動靜,符璽卻忽然對我說道:“別在意,先將這禮行完。”


    我點點頭隻得邊警惕著,邊跟隨著符璽的動作。我心中還想著“夜行宴”的那一夜,我隻身擋在符璽麵前的那一幕。不知今日又會如何?


    “一拜天地!”


    喜娘的聲音在廳堂中格外響亮。


    “二拜高堂!”


    “高堂仙遊去了,不拜!” 喜娘此話一出,周遭眾人紛紛笑意連連。


    “夫妻對拜!”喜娘接著高聲喊道。


    我剛準備拜下這一拜,符璽卻扣住了我的肩膀。我迷茫的望向他,不知他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蘭裕,你可想清楚了,這一拜,你我便是真真正正的夫妻,再作不得改。” 他目光灼灼,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我問道,像是要把我的樣子映在他的眼中。


    不等我回答,符璽忽然伸出左手,隻見他的食指處竟撚著一支點燃的清香,繼續說道:“符璽作夫,蘭裕為妻。當奏九霄,下報地府。今生結緣……” 還不等符璽說完。


    蕭商羽聽見此話。便立刻出聲喝止:“符璽,你瘋了!”


    “今生結緣,來世亦親!”符璽不為所動念到下一句。


    “蕭公子,這是符惕山上的大喜事。容不得你在此放肆!”沈時鳶適時嚴肅的出聲,並上前一步與侍衛們攔住了蕭商羽。


    “符璽,你小子耍陰招!”蕭商羽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氣的不輕,卻沒有再繼續鬧騰。


    而隨著他的氣息遠去,我知曉他已經被“請”了出去。


    “親友為證,亙古如一。” 符璽繼續念到這婚書中的下一句。


    我並不懂為何蕭商羽的反應如此巨大,但我心中隱約明白,這婚書可能暗藏玄機。


    我不由自主的替他念出了最後一句:“若誓有違,雷劫不止。”


    符璽聞言雙目含有挑釁意味的看著我,我突然意識到,這一拜我可能就根本沒有回頭路了。


    喜娘此刻識相的高聲喊道:“夫妻對拜!”


    符璽率先向我拜了下去,我牽著紅繡球不知所措。


    屋簷外的雨傾盆而下,雨點紛紛亂亂如同我的內心,慌亂不堪。


    ------------


    大婚前夜。寅時一刻。


    街道上早已熄燈,打更的更夫早已打完這條街的更,打著哈欠向下一條街走去。


    隻剩下迎香閣之中還點著幾盞昏暗的燈籠,今日不知為何連迎香閣都早早熄了燈,顯得疲倦不堪。


    顧星燦利落的又一次翻上迎香閣後門的巷子牆頭。他吸了吸鼻子,此處妖氣變得幾乎聞不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卻並不敢托大,並未使用任何術法,還是順著牆翻了下去,輕輕的落地。他這一路居然沒碰到幾個人,遇上的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婢女、小廝。


    一路順著妖氣,來到了一間房外。顧星燦用手指戳破窗戶紙,往裏一瞧。


    這裏麵赫然躺著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其中一個臉上都是傷口還有一道疤痕,他們正睡的迷迷糊糊,輕輕打著鼾。


    再定睛一瞧,他們的下半身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蜈蚣腳。粗長、黝黑,還透著油亮的光澤。


    “蜈蚣精?” 顧星燦再轉念一想,看來湘竹果真將那些雄黃粉撒到了迎香閣的水源處。否則這些蟲絕不會難受到昏迷,從而直接顯了原形。


    今夜顧星燦是為了青懿來找解藥的,那解藥一定就在那蕊珠的房中。他摸黑穿梭在迎香閣中,可越走心中越發驚覺不對,妖氣不僅變淡還變少了。


    一個荒唐的念頭從腦海中躍了出來,難道,他們轉移了?還是說,他們都去符惕山了?!


    顧星燦正隱隱覺得心驚。


    此時,天空中飄來了一陣陣濃密的火燒雲,顧星燦抬頭眯著眼瞧著星空。那點點閃耀的星火正在極速變大、墜落。


    那哪兒是星星!是一隻隻雙翅裹挾著烈焰的青鸞鳥!


    顧星燦詫異於他們的數量之多,體型之大!


    隻見他們紛紛降落在迎香閣的屋簷上,煽動著烈火羽翅,星星點點的火瞬間蔓延在到了屋簷。


    而那些青鸞則化作旋風,紛紛撞入那些廂房之中……


    最後一隻在火光前落地的青鸞,旋身化作一張熟悉的麵孔。


    “硯雲?” 顧星燦嘴角直抽抽,“你說的把蟲交給你,就是這?”


    硯雲見到顧星燦,三兩下便揮袖躍下屋簷,穩穩的立在顧星燦麵前,冷著一張臉:“我可為了你,將我親戚都喊來了。”


    “喊來是為了吃蟲?” 顧星燦早就知道生生相克的道理,卻還是詫異於神物也是如此粗暴的解決問題。


    “雖是神物,也好久沒吃過如此美味的精怪了。你別擋著我,晚了可就趕不上了!”說著露出了著急的神情,一把推開顧星燦,硯雲闖入了最近的那個廂房。


    顧星燦歪著頭就這麽看著。


    硯雲見到床上躺著的那幾個大漢,兩眼直冒光。


    他的脖子忽然變長,人麵慢慢化為鳥麵,直接銜著疤臉的頭,將其整隻如鳥吞食般仰著頭一口吞下!


    疤臉男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今日竟會淪為青鸞的晚餐。


    而一旁的男人雖然醒了,卻因為雄黃的影響與物種天性的壓製。在原地瑟瑟發抖,不敢動彈,便由著硯雲像小雞啄米一般,慢條斯理的將其一條條吞噬下肚。


    吃完後硯雲還有些慢條斯理,看上去意猶未盡。而他修長的人體上,卻頂著一顆碩大的鳥頭,甚是怪異。


    硯雲在火光中走出廂房,那顆鳥頭隨著他步步走來很快煙消雲散。當他站立在院中時早已化作一清麗男子。


    此時,迎香閣中開始有小廝、婢女亂跑起來,一邊跑著一邊說道:“走水啦!走水啦!”


    硯雲雙眉緊皺,說道:“此處已無大妖。”


    說著他的目光移向顧星燦,顧星燦那種心慌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他們必是去了符惕山。”顧星燦咬牙道,“青懿還中著毒,拿到解藥。這地方先占了,我們必須立刻上山。”


    “狡兔三窟,那柳在溪想必還有地方落腳。”硯雲分析道。


    硯雲接著說道:“無需解藥,青鸞之血,可解百毒。”


    聞言,顧星燦放下了提著的一顆心,便耐下性子與硯雲一間間廂房破門而入,企圖找到一些煙土案的蛛絲馬跡。


    然而每次推開門均一無所獲,終於在推開一扇門後,硯雲說道:“這是雉雞的氣味。”


    “那蕊珠便是雉雞化身。”顧星燦說著便翻找起來房中的物品,然而除了一些未拆箱的煙土以外,並沒有收獲到其他線索。


    “他們一定是猜到,我們會在今夜突襲。” 硯雲凝視著顧星燦說道。


    顧星燦一拳砸向地麵,心中說不出的憋屈,看來那柳在溪果然是個硬茬。


    最後當他們來到前廳,推開那扇雙開門。隻見房中的屏風依舊,慘白的窗簾在夜風中詭異的飄蕩著。


    而那潭湖水中層層疊疊著一些半人半妖的屍體,散發著腥臭的氣味。


    “他將弱小的妖物,都吸幹了精氣……”顧星燦捂著鼻子看著眼前的一幕。


    而硯雲伸出手,摸了摸屍體的溫度,翻看了下屍表,說道:“他離開此處不超過兩個時辰。”


    兩人對視一眼,便立時有了決定:立刻去符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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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火光衝天,不一會兒便熙熙攘攘的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青懿獨自躺在床上,十分焦急。


    正在此時,顧星燦與硯雲推門進來。


    猛地見到硯雲,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青懿嚇了一跳。


    顧星燦忙解釋道:“硯雲是蕭師叔的人。”如此,青懿才放下了心。


    隻見硯雲毫不猶豫的伸出利爪,劃開手掌,將手掌的鮮血滴入青懿的嘴角。


    青懿大驚,卻無法掙脫,隨著血液一滴滴流入咽喉,青懿感到一股灼熱順著血液循環蔓延到全身。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瞪大著眼睛看著硯雲,半晌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顧星燦立刻出言說道:“有什麽話路上再說,此處大妖都轉移了。他們應是衝著符惕山去了!”


    “糟了,裕兒!” 青懿突然明白了那種心慌來自何處。她就是有種感覺,這次是衝著裕兒去的。


    三人不作耽誤,硯雲的親戚們將此處的蟲妖吃的幹幹淨淨,便高高興興的展翅離開。


    等到硯雲來到院中,已是凡人的夢魘時分。此處火光衝天,整座迎香閣付之一炬。


    而硯雲並不在意,立刻旋身化作一青鸞巨鳥,示意顧星燦與青懿登上他的後背。


    青懿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青鸞鳥,卻莫名覺得十分熟悉,跟著顧星燦爬上了硯雲的背。


    一路上顧星燦將掌握的情況都告知了青懿,青懿越發擔心起符惕山上的裕兒,一顆心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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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吸了一口氣,剛準備向符璽拜下這最後的“夫妻對拜”時。


    一聲陌生的“且慢” ,衝破了符惕山上的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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