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顧府。


    一隻白鶴彎彎繞繞飛了許久,最後飛入顧雲霆的院中。


    白鶴落地,他伸手。


    隻見白鶴從口中吐出一卷紙條。他展開速覽,眼眸微眯。


    “喔?皇帝要殺她?”


    顧雲霆的耳邊響起蠱惑的聲音:“死去的龍肉,可沒有任何效果。必須要食活龍……”


    他緊緊捏住了那卷紙,紅血絲充斥著眼球。


    “當初是你說,隻要是龍肉就可以。如今,又說要活的!”


    “當初也是你信誓旦旦,說一定可以幫我除掉顧星燦!可是結果呢!你到底有沒有十足把握!”


    顧雲霆在內心對著那蠱惑的聲音不斷咆哮。


    那聲音再度響起,顯得比他更氣:“大公子,死物無用!”


    “當初就告訴過你,食龍肉,龍氣加身者得天下!若我要欺騙於你,為何不將此事告知祁王?單單告知你,還寄生於你身上?”


    “那顧星燦,你也沒告訴我他的前程往事,他現在已經動不得了!要怪就怪你!”


    “你可知若顧星燦一死,燭龍宮燈便會熄滅。那龍女現如今全靠著那盞燈續命,若燈滅她立刻會死。屆時你我又要去何處,再尋一條活龍來?”


    “大公子,難不成你以為這真龍如水中那泥鰍一般,要多少有多少?若不是她沒了龍丹,我們怎麽可能有機會抓住她,活吃了她?”


    那聲音陡然一轉,循循善誘兼著威脅道:“哼,大公子,你最好對我客氣些。否則,你這副肉身,我大可以先占了去!”


    顧雲霆又急又怒道:“我都說了,我殺了那小子給你找個肉身,你怎還敢打我的主意?!”


    那聲音冷笑一聲:“我的大公子,你這弟弟來頭還真不小。我若占了他的肉身,怕是我還沒來得及重生,就要灰飛煙滅。”


    “更何況我已告知你:他活,龍女便活。他死,龍女便死。你還不明白嗎?”


    “你乖乖聽我的。一旦得手,食了活龍肉,你得你的天下。我得我的重生,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顧雲霆氣急漲紅著臉:這東西著實難纏!


    此時,一貌美女子扶著腰肢慢慢踱步走向顧雲霆,她麵目娟秀,調皮的伸手拍了一下顧雲霆的後背。


    顧雲霆渾身一震,周身戾氣忽然消散,轉過頭柔情似水的望著她:“你怎麽來了?”


    “你又在喂這鶴?我都好幾日沒見它了,不知躲去了何處。還是你有辦法,它到底與你最好。”


    “不過是一逗趣玩物,不值得你尋它。”


    “雲霆,我這肚子越發的大了。夜裏睡不安穩,你能多陪我幾日嗎?”


    女子嘟著嘴期待著望著顧雲霆。


    顧雲霆壓下滿腹厭惡,麵上依舊柔情道:“自然好,我也想多陪陪你與未出世的孩兒。”


    忽然他的目光移至女子隆起的腹部,腦海中不自覺的盤算起了什麽。


    女子見他的目光不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涼意,伸手遮住了肚子,順手挽過他的手腕:“我們一起去喝杯茶,吃些點心吧,我這月份大了,總覺腹中饑餓。”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親昵的嗔道:“小饞貓,可不敢多吃。怕生的時候遭罪。”


    那女子便是顧雲霆的嫡福晉,皇帝賜婚。她的阿瑪亦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有這樣的家世,加上額娘臥病在床已多年,府中諸事皆由她來安排,已然一副女主人做派。


    隻是這麵上看起來她柔弱可人,實際上的性子卻與顧雲霆的姑姑如出一轍——極其跋扈與善妒。


    顧雲霆至今不立側福晉和侍妾格格,隻輾轉流連於升平署的伶人處。便也是賣她三分薄麵。


    而往往,他臨幸過的伶人都見不到明日的朝陽,想必也是福晉的手筆。


    顧雲霆不經意間,目光還是落在她的肚子上。


    ——這,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人胎嗎?


    嘴角上揚。


    如此也算一舉兩得,不但可以除掉眼前這個礙眼的女人,還可以為那寄生靈找一個肉胎。


    有了肉胎,它可就不會那麽自在了。


    如此想著,他的笑容越發燦爛。


    “雲霆,星燦既然回來了,那通緝令想必就是個誤會。”


    “你是不是能與阿瑪商量下給撤了?不然,我那幾個閨中密友遞帖子來見我總問我這檔子事,好像二弟犯了什麽事。真真是落我們顧府的麵子。”


    顧雲霆心中百轉千回,開口答道:“還是你為顧府著想,我稍後就去辦。”


    -----


    顧星燦等人正愁沒法子與顧雲霆搭上話,午後大嫂親切的喊他們一同去用些點心。


    如此便卻之不恭,三人立刻前往花廳赴約。


    顧星燦對這個大嫂幾乎沒什麽印象,隻知大嫂很是溫柔、恬靜。


    出身名門,亦是宗室之女,嫁過來便執掌府中中匱,持家有道,與大哥琴瑟和諧。


    符璽眼中一亮。


    顧大人居然已經在花廳坐著,顯然這並不是簡單的用些點心。


    顧大人半點不敢托大,向符璽行了一個禮。


    符璽上前扶起顧大人:“大人不必多禮。”


    如此一來,顧雲霆與大嫂、顧星燦也得跟著向他行禮。


    待眾人入座,顧大人才悠悠開口:“符公子此番遭逢大難,實屬命格貴重,後福不淺。不知符公子後麵是何打算?”


    符璽抿了一口茶水:“皇上留我在京中辦些差事,待辦完自然另有旨意安置。”


    顧大人點了點頭:“如此便好,符公子您便安心住下。您與星燦也算患難之交,就當作在自己家中一般,無需拘束。”


    符璽已點了點頭:“如此便叨擾顧大人了!”


    “星燦,那你們究竟是如何會遇上的?又怎會如此湊巧一同回京的?” 顧大人將話題引向了顧星燦身上。


    顧星燦看了一眼符璽剛要開口,符璽搶過了話茬:“多虧星燦湊巧在那附近出天罡帖,否則我這條命可就交代了。”


    “此次我與皇上稟告了此事,皇上也感念星燦的義舉,所以特留他在京中協助我辦差。”


    “至於我們何時進的京……想必,顧大公子最清楚,就由他與顧大人你細說吧。”


    符璽勾起唇角,陰晴不定的笑了笑。


    顧雲霆麵不改色:“的確,阿瑪。那通緝令上說那江湖歹人劫持了符公子與星燦。”


    “可城門守將卻稟告說見到他們如常進京,我便猜測是否其中或許的確有所誤會。”


    “您看,如今事實證明這不就是誤會一場麽?也請您明日上朝,與大理寺等人協商看看,將通緝令盡快取下。”


    顧雲霆的福晉名喚也喬,她在此時開口道:“正是如此,這通緝令多少有損顧府清譽。”


    顧大人見雲霆與也喬都如是說,便點頭答應。


    眾人語畢,各懷心事。


    顧雲霆忽然開了口:“對了。星燦,你在山上修習了這麽久的岐黃之術。想必也略通醫術吧?不若你替你大嫂把把脈,也瞧瞧你這未來侄兒造化如何?”


    符璽聞言直接起身與顧星燦換了個座位,示意他上前把脈。


    顧星燦也正愁找不到突破口,這眼瞧著第一日可就要過去了。


    大嫂大方的伸出手,對顧星燦笑道:“我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來,夜裏睡不安穩,胃口越發的好起來,太醫都說是個男孩兒。是個活潑的。”


    顧星燦含笑間兩指撫上大嫂的脈搏,這脈搏確實是喜脈,且強勁有力。


    他在心中演算著月份,隻是忽然發現此子居然命中帶衰!


    一旦出生便會克父克母,將身邊親眷等人的運勢化為烏有……


    他轉頭看了眼扮作小廝的蕭商羽,後者對他微微點了點頭,想必蕭師叔也發現了端倪。


    顧星燦這才心中有底,開口道:“大嫂,你這胎象穩健的很。隻是我推演這孩兒的生辰八字,他的命格……‘非同一般’。”


    顧大人直接會錯了意,顧及到符璽在場,立刻提醒道:“星燦,慎言!切不可妄言!”


    顧星燦解釋道:“大嫂,從今日起我便日日來替你把脈。這婦人懷胎,宛如走一遭鬼門關。絕不可大意。”


    顧大人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


    符璽在一旁適時的解釋道:“顧大人,此子命格非同一般。這命格八字若是太貴重,便會有孤魂野鬼來奪命格。”


    “如此一來,再好的命格,落地之前若是有一步錯了時辰,則出生後便會窮困潦倒,前途無望。”


    “我瞧著這孩子確如星燦所言,是吉星來投胎,光耀顧家門楣的。星燦救我一命,我也願與他一同保下此胎。”


    顧大人望向雲霆與也喬,也喬已嚇的捂緊了肚子,麵色蒼白。顧雲霆滿臉嚴肅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大哥多謝你了!”


    “大哥,你我兄弟二人,談何‘謝’字,如此生分。這也是我的侄兒,應當應分。”顧星燦笑道。


    如此,顧大人總是隱約心中不安,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於是商定每日午後,由顧星燦與符璽一同前往院中為也喬大嫂,請一回平安脈。


    午後小聚很快散去。


    待三人回到廂房,設下結界。


    “符璽,你為何……”


    顧星燦立刻質問符璽,為什麽要說“反話”。硬生生將“衰星”說成了“福星”。


    “本公子說你蠢,你還真真是蠢鈍如豬。”


    “那孩子都未出世,你對著他詛咒一番,能改變的了什麽?如今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從你大哥嘴裏套出他與王府血案的關聯。”


    “最好的法子,便是能出入他的院子。能更快的發現蛛絲馬跡。如今正好送上門來的機會,即便有詐也必須牢牢的給把握住了。”


    符璽說著用扇子敲了敲顧星燦的頭:“實在不行,就找個機會對他用‘真言符’!”


    顧星燦聞言瞪大了雙眼。


    蕭商羽冷靜的繼續道:“午後我見一仙鶴從府外飛來,徑直飛去了顧雲霆的院子。那仙鶴身上帶著些許妖氣,並不是尋常仙鶴。若能找到那仙鶴,就有法子能看到仙鶴見過的一切。”


    “或許,就會有其他線索。”


    “下午還有些時辰。符公子,不若我們直接遞帖子去祁王府探上一探呢?”


    符璽站起身來,若有所思:“正有此意。這一切我總覺得缺少了什麽關鍵的一環。”


    顧星燦口中喃喃有詞的分析道:“祁王府血案,除了王爺與王妃,全家人都葬身血海……”


    “唯一逃出來的裕兒,他們不說找她,還將罪名扣在她的頭上——至少說明這王爺與王妃定知道些什麽。”


    “裕兒逃出的那一日恰逢我在茶樓出天罡帖,我便順手救了她。後來又在竹林偶遇,到村子稍作休整……”


    “接著便被你綁上了山。——那我大哥必定也是知曉祁王府遭難的,否則不會選在兵荒馬亂的那一日,要符惕山來取我的性命。”


    “天理教暴徒衝擊了王府,又是天理教的人販賣煙土,與迎香閣勾結——至少迎香閣與祁王府血案一定有所關聯……甚至這關鍵人物就是祁王夫婦與我大哥!”


    符璽補充道:“你大哥又與我符惕山有合作關係,你大哥才是那個關鍵人物。他一定什麽都知道!”


    蕭商羽卻搖了搖頭:“未必。”


    “符惕山血案,或許是因為陵魚柳在溪道破了蘭裕的前世的一些往事,才被滅了口。”


    “還有就是……符惕山上有大量的妖丹。”


    “血案發生後,我去藏妖丹的地牢,發現東西已經沒了。所以,若是這三樁案子能並案。究竟幕後之人要這麽多妖丹做什麽?”


    顧星燦托著下巴道:“還有每次都出現的那個鬥笠男又是誰?為何他總是先一步要置裕兒於死地?”


    符璽打斷道:“總之,先保住蘭裕的命最要緊。她藏身於皇宮之中,最是安全。”


    “為何?”


    蕭商羽嚴肅道:“皇宮大內都有真龍鎮守,無妖邪敢入內索命。隻是……”


    “隻是這王朝氣運將盡,大內也未必能保她多久。所以,必須早些找到這背後的關竅。”


    符璽麵容嚴肅的補充道。


    “否則,顧星燦你會被你大哥玩兒死。我,也很快會被妖邪殺死。至於蕭商羽……你與蘭裕共魂,你會死的最快。”


    如此打定主意,三人便立刻動身前往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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