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擁著鄭妲曼走在前麵,我則拿著包跟在後方不遠不近,路過的服務生有不少都認識祝臣舟,他們對於這樣奇妙的組合充滿了好奇和揣摩,不過前麵一個我行我素一個爛醉如泥,根本不會感覺到不妥,於是所有的窘迫尷尬和壓抑都落在我一人身上。


    孟奇光在大門口靠住車身等候,他見我們出來,先是對於祝臣舟懷中抱著鄭小姐的場麵愣了一下,隨即便平靜下來拉開車門,護送鄭妲曼坐進去,祝臣舟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上被壓出的褶皺,“鄭妲曼住在哪裏你知道嗎。”


    孟奇光點頭,“我曾按照她的說的地址導航去接過一次,我認識路。”


    祝臣舟嗯了一聲,“送她回去。”


    孟奇光回頭看了一眼車,“那您和夫人怎麽辦?我打電話叫龐秘書過來?”


    祝臣舟擺手說不用,“我讓他去公司忙公事,他過不來,我會讓別墅保鏢過來接。”


    祝臣舟說完,便拉住我手,正要避到路邊,車內昏昏沉沉的鄭妲曼忽然手臂揮舞起來,她聲音嗚咽沉悶,帶了一絲醉後的尖銳,“臣舟,你要送我呀。”


    孟奇光蹙眉努力辨認她在說什麽,在聽清楚後,他非常驚訝說,“這是什麽意思。”


    祝臣舟沒有理會,而是思索了一下,便拉開車門坐在她旁邊,他對孟奇光說,“開車去她住所。”


    孟奇光徹底愣住,他又看了看我,“可夫人呢?”


    我強壓心口那幾乎要刺破血肉的悶痛,“我沒事,打個車就回去了。”


    祝臣舟沒有關閉車門,他從裏麵看我,“讓保鏢過來接,並不費什麽周折,這是他們的職責。不要總想著替別人減輕麻煩,我雇傭他們不是來休閑的。”


    我盯著他身後匍匐在他背部的鄭妲曼,我語氣內帶一絲冷嘲說,“是啊,再強悍的女人,在一些場合主動向女人示弱撒嬌,也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殺手鐧,一味體諒別人是否麻煩和情願,反而錯失許多良機,最終很有可能連家庭也賠進去。可沒辦法,我就是這樣拉不下臉的女人。”


    祝臣舟聽出我弦外之音,他目光從我身上收回,注視前方擋風玻璃外的風景,他聲音沉著說,“不要亂想。”


    “如果你在意我胡思亂想,在意我的想法和感受,你現在下車,讓孟奇光送鄭小姐一個人回去,你不要去理會和你無關的女人。”


    這番話被我以格外決然的語氣說出,祝臣舟抿唇無聲,在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之中,使我的力量消失殆盡。


    我低下頭發笑,卻也不想再說什麽。


    孟奇光大約怕我們再一次吵起來,他在我們都沉默的空隙立刻將車開走,我盯著車尾一絲煙氣,長長的呼吸。


    似乎和祝臣舟有關的每一件事,都從來不在我預料和掌控之中,我曾以為陳靖深便很難琢磨,但現在想想,他很多方麵都落在過我的陷阱之內,而祝臣舟卻一次都沒有,他精明得過分,和這樣男人在感情裏博弈,我本就不該抱著渴望贏的念頭過招,是我期待過重,太高估自己。


    我從酒樓打了一輛車,我不想回家,便打電話叮囑保姆千萬照顧好祝謹,不要讓乳母單獨和他在一起,也不能使對方察覺對她的防備。


    保姆問我去哪裏,我說我很久都沒有到美索,想去看看。


    秦霽有一段時間沒再聯係我,而我也很少在一些新聞渠道聽到有關美索在市場的消息,似乎銷聲匿跡,雖然之前在陳靖深掌控下也經常如此低調,但我還是覺得惶恐,因為現在領導人並不是他,而是沈箏,它的好壞,輸贏,都和我脫不了幹係,而我根本承擔不起它一絲一毫疏漏引發的巨變。


    我到達美索,發現和從前並無兩樣,前台在接打電話預約忙碌,銷售和職員從電梯進進出出腳步不息,每個人都沒有懈怠,反而更加熱情和積極,我鬆了口氣,也許我的擔憂顧慮都是壓力太大過分緊張引起的幻覺。


    我沒有給秦霽和蔡安打電話,而是直接乘坐電梯到達總裁辦,門沒有關閉,秦霽正拿著電話不知和誰發火,他額頭青筋暴起,臉漲得通紅,在對方說完什麽時,他猛地將電話摔向地麵,砰地一聲脆響,我麵色驚慌捂住胸口,秦霽靠在椅背上用手指不停按壓敲擊自己額頭眉心,他臉上滿是深深的疲憊,我忽然覺得非常愧疚,將這樣一個爛攤子交到他手上,耽誤了他自己家族的事業,相比較韓豎的不聞不問,秦霽重情重義可除了辛勞他也沒得到什麽。


    我故意用鞋跟摩擦地麵發出一點聲音,秦霽聽到後斜目朝門口看過來,他大約以為是下屬進來送什麽飲品,他本來還不耐煩張開的唇在見到是我怔了一下,便立刻直起身坐好,他清了清嗓子說,“你來了。”


    我走過去彎腰將掉在地上的電話拾起,扣在盤座上,他一邊捏著眉心一邊語氣倦怠說,“來多久了。”


    我說,“你打電話我就在。”


    秦霽手指一頓,他抬起眼眸看我,“不是告訴你不用擔心公司,我會安排好。”


    他以為我全程都聽到了,所以這句話說得沒有任何遮掩,而也就因為這句話,我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內情,我問他是不是公司發生了什麽,秦霽閉著眼睛說,“沒有,我會解決。”


    我說,“你解決?公司的最高決策者是我,你隻是代替我暫管,你有什麽資格說你可以解決?”


    我覺得虧欠秦霽已經太多,包括最開始,我並不太了解他和韓豎是怎樣兩個人,隻單純從他們表現在外的來看,我非常支持曲笙離開秦霽投奔韓豎的懷抱,甚至為此做過一些努力,當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來不及懺悔致歉彌補,又要將這份本就該屬於我壓死我的重擔全部托付到他肩頭,如果在出現了問題我躲清閑讓秦霽一人扛,那我還有什麽臉麵活下去。


    在我再三逼問下,秦霽終於告訴我美索一些賬戶係統和客源機密都發生了紕漏和惡意入侵,經斷定是公司內部人員。


    我問他是否查處到底誰做的,秦霽沉默了半響後,他忽然抬起頭看著我,“蔡安已經消失半個月,目前下落不明,所有他曾留下的聯係方式完全更改切斷,我考慮到諸多方麵,還沒有讓警方支援,本打算隱瞞你,但既然你知道了,由你來決定,是否報案。但你要知道,一旦報案,美索的內訌就會曝光,引發市場的巨大動蕩,我很難向你承諾,我能夠控製局麵,隻能說盡力。”


    “蔡安不見了?”我覺得這個結果很好笑,秦霽不會在這個關頭逗我,而他既然提出蔡安,想必他已經掌握了這件事和他有關的證據,可蔡安怎麽可能算計美索呢,他對陳靖深的忠誠我看在眼裏,他對我的認真輔佐幾乎無可挑剔,他就是忠心耿耿最完美的代言人,他竟然會是始作俑者?


    我腦袋中一片電光火石,我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你說他消失多久了?”


    “半個月。”


    半個月…祝謹開始吐奶也差不多是在半個月前左右發現的,中間斷斷續續重演了幾次,我做出這個聯想後立刻不寒而栗。


    如果也是蔡安所為,那麽他的目標顯然不是要搜刮美索財富,更不是對陳靖深假意忠誠實則不滿的爆發,而是另有其因。


    他在我身邊蟄伏這麽久,無比耐心等待時機,甚至不惜對一個繈褓嬰兒動手,他幾乎是無懈可擊的表演,每一分每一秒都戴著麵具示人,從不曾留下蛛絲馬跡,如果是他,這個人的城府到底有多麽陰暗和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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