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隻好答道,“那個……昨天有點小誤會,使我的名字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打死也不說是因為什麽。


    孫老師搖搖頭,“你夠自戀的。”


    雲朵這樣說也就是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她估計過幾天唐一白他們就把她忘了,畢竟隻是萍水相逢,也沒什麽交集。


    想了想,孫老師又問,“那個,你能要到他的簽名嗎?”


    “啊?”雲朵想了一下,唐一白是個很溫和友好的人,要個簽名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裏她點點頭,“唐一白人很好的。”


    孫老師的目光亮了一些,“那祁睿峰的呢?也能要到?據說他簽名看心情。”


    想到那個神奇天才,雲朵信心滿滿地微笑,“祁睿峰的簽名就更好要啦,孫老師你自己也可以的,見到他就說‘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你’,絕對能要到!”


    孫老師吃力地空出一隻手摸自己的臉,麵帶憂傷,“我這樣的賣相對他說那種話,會被當成老變態打出來吧!”


    “額……”


    兩人邊走邊聊,誰也沒注意到他們前邊一個頎長的身影,在聽到他們的談話時,身形頓了一頓。


    吸引到雲朵注意力的,是“啪”的一聲輕響。


    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前方兩三步遠處某位先生的錢包掉在地上了。那位先生正在掏手機打電話,並未察覺。雲朵立刻高聲喊道,“先生,你錢包掉了。”


    他的背影修長,都秋天了還穿著短袖,看起來很抗凍的樣子。雲朵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此時雲朵也看到了他的正麵,微微怔了一下。這個男人長得很帥嘛!


    他長得很清瘦,臉部線條分明,眉眼細長細長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唇色很淡,這樣寡淡的神情,配上蒼白的臉色,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豔感覺。他整個人也因此籠罩上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雲朵再次示意地上的錢包,“先生?”


    他終於彎腰撿起它,“謝謝。”


    他收好錢包,目光輕輕一掠,掃了一眼雲朵和孫老師,隨即問道,“你們是記者?”


    “是呀是呀,”孫老師答道,“這裏麵有比賽。”


    “我知道,我今天看了比賽,”他猶豫了一下,看著雲朵,“聽說你能要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簽名?”


    “誒?”雲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剛才兩人的談話應該是被此人聽到了。


    孫老師湊上來,“你隻要告訴祁睿峰,他很棒很帥你很喜歡他,祁睿峰就會給你簽名了。”


    他搖搖頭,“sogay。”


    然後,孫老師和這位帥帥男子就一起看著雲朵。孫老師還得寸進尺,“雲朵,能不能讓我和祁睿峰合個影?”


    雲朵是個急人之所急的熱心女青年,在兩人殷切的目光下,她重重一點頭,“好吧,跟我走。”


    三人先把花放在了那個男人的車上,然後雲朵帶著他們兩個,去了昨天她遇到祁睿峰和唐一白的地方,蹲點……


    路上他們做了自我介紹。帥帥男子名叫林梓,據說職業是投資顧問。孫老師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就陷入了糾結,“你的名字很耳熟啊,我一定聽過!”


    “因為你一定聽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句話。”一身清冷氣質的男子突然幽默了一把。


    “咳,嗬嗬……”雲朵和孫老師都笑得好勉強。


    這個遊泳館的出口有四個,運動員走的那個出口外有好幾條隔離帶,為了防止運動員被騷擾,還有工作人員看守。雲朵昨天也是走運,工作人員擅離職守,導致她沒被人發現。今天,他們被驅趕了兩次,才終於等到了祁睿峰一行人。工作人員還想來趕雲朵他們時,祁睿峰卻走了過去。


    林梓的身高超過一米八,不過站在祁睿峰麵前,身材堪稱嬌小。至於雲朵這樣的,充其量算是渺小吧……


    所以雲朵要把脖子仰出一個比較大的角度,才能看到祁睿峰的臉。


    剛才孫老師和林梓已經達成一致,由雲朵來說那句話。雲朵終於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於是此刻,在兩人的逼視下,雲朵硬著頭皮對祁睿峰說道,“祁睿峰,你好棒好帥我們好喜歡你!”


    “我知道!”


    雲朵張了張嘴,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祁睿峰卻是熟練地朝她伸手,“簽在哪裏?”


    孫老師遞上一個筆記本,林梓遞上一個帶白色外套的平板電腦。祁睿峰一邊簽名一邊說道,“你把我們送你的花都扔了?”


    “沒——”


    不等雲朵解釋,他又道,“扔就扔吧,反正我自己也會扔的。”說著,把筆記本和平板電腦還給兩位。


    雲朵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沒有扔,我們放在車上了,一會兒帶回酒店。”


    孫老師得到了簽名,又要求拍照,祁睿峰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配合了。


    拍完照,孫老師又向唐一白要簽名,要合照。唐一白比祁睿峰要有耐心一些,至少並未表現出任何不耐。


    林梓沒要求合照,他把平板電腦收好後,就立在一旁安靜等候。雲朵悄聲問他,“你不和祁睿峰合影嗎?”


    他搖了搖頭。


    “那……你不要唐一白的簽名嗎?他人很好的,你要他就給。”


    林梓又搖了搖頭。


    雲朵有些奇怪,“怎麽又不要了?”


    這時,唐一白叫了她一聲,“雲朵。”


    “嗯?”雲朵扭頭看唐一白。


    唐一白幹淨如初雪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他問道,“我呢?”


    “???”雲朵偏著頭看他,不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難道我不棒不帥你不喜歡我?”


    “額……”雲朵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樣真誠的目光,不像是開玩笑的。她有點頭大,“不是呀……”


    “不是什麽?”他定定看著她,追問。


    看樣子,他非要一個答案嗎……雲朵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一白,你,好棒,好帥,我……好喜歡……”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隻剩下蚊子哼哼了。


    真是奇怪,為什麽這種話對祁睿峰說就毫無壓力,對唐一白說就感覺各種怪異啊……雲朵別別扭扭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然後她又聽到了他的笑聲,一如既往地悅耳,仿佛琴弦上流淌下來的樂章。雲朵輕輕地撩起眼睛偷看他,發現他正眉目舒展,嘴角彎彎,唇間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雖依然足以驚豔時光,此刻卻完全是促狹之色。


    孫老師很不合時宜地湊到雲朵耳邊,悄聲說道,“雲朵,你好像被調戲了。”


    雲朵:“……”這種話放在心裏就好了為什麽要說出來啊!


    雲朵鬧了個大紅臉,不理會唐一白他們了,她假裝擺弄相機。


    祁睿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身為一個偶像,他是不打算給粉絲留太多時間的,因此拍完合照就帶著一幫小弟們離開了。


    雲朵抓住時機和他們拉開距離,哢擦哢擦抓拍了幾張照片。甭管拍出來的照片能不能用,她至少能以此來安慰自己,在這裏蹲點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目送走了那幫泳壇天團,孫老師好奇地問林梓,“你剛才怎麽沒問唐一白要簽名呢?現在要還容易一些,等他名氣大了你想要都來不及。”


    林梓的神情依然是那樣寡淡,眉目微微垂著,看起來很沒精打采的樣子。說起來,從認識他到現在這幾十分鍾,他好像一直是這樣,像是神遊異次元等待靈魂歸位一般。聽到孫老師這話,他搖搖頭,答道,“我幫我妹妹要的,她有祁睿峰一個就夠了。”


    雲朵有些奇怪,“那你妹妹沒有一起來看比賽嗎?”


    他歎了口氣,“她來不了。”


    雲朵見他神情寥落,像是有什麽心事,便也不再追問。


    林梓開車把雲朵他們送回酒店,雙方就此別過。雲朵果然把鮮花都運回了自己房間,本來就不算寬敞的房間這下要被擺滿了。做完這些,她開始就著花香趴在電腦前寫稿子。《中國體壇報》一周雙刊,遇到重大賽事比如奧運會或者世界杯時可以加刊。當然,“全國遊泳錦標賽”顯然夠不上加刊的檔次。


    最遲明天,她和孫老師就要把這兩天比賽的稿件發回到采編中心。雲朵翻看自己這兩天拍的照片,想找出幾張稍微拿得出手的。


    翻來找去的,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今天下午抓拍的那一組上。


    說起來,她第一個采訪的人就是唐一白,但是相機裏關於唐一白的照片也隻有這幾張,真不知道她個豬腦子之前幹什麽去了。


    這組照片的角度選取還不錯,其中有一個瞬間抓拍得很好。照片上祁睿峰的側臉線條硬朗,他昂首挺胸,自信依然,與他並肩而行的唐一白則微微低著頭,嘴角還掛著淺笑。秋日的陽光透過法國梧桐金黃色的葉子打在他們身上,桀驁淩厲的那一個迎著陽光更顯意氣風發,低頭淺笑的那一個在柔光下更顯溫和謙遜。一張照片,兩種性格,躍然眼前。


    雲朵忍不住摸著下巴感歎,多麽完美的抓拍啊!


    照片中的主要人物就是這兩個,至於其他的,隻要不太違和就行。雲朵大致掃了一眼,然後她就看到,祁睿峰的身體遠離鏡頭的那一側,很突兀地探出了一個腦袋和半個身體。因為焦點不在那人身上,所以他麵孔有些模糊,不過雲朵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昨天和祁睿峰勾肩搭背的那個正太臉。


    正太臉一隻手掛在祁睿峰的肩膀上,借以保持平衡,他朝後探出身體望向鏡頭,笑嘻嘻的招手搶鏡。雲朵看到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唇邊掛著一道又細又直的白色物體。她一開始以為他流鼻涕了,可是能把鼻涕流得如此筆直,也太神奇了吧……她托著下巴,把圖片放大了仔細觀察,再結合他鼓起一邊的腮幫子,瞬間明了:這小子在吃棒棒糖呢!


    這誰家的熊孩子,真的好想把他ps掉啊……


    正太臉的名字,昨天雲朵已經搞清楚了,他叫明天,主遊的項目是蛙泳。事實上雲朵之前做的功課裏有這個名字,隻不過她要記的人比較多,所以名字和臉經常對不上號。明天今年隻有十六歲不到,還是個未成年,但是他已經參加過幾次國家級比賽,還在今年夏天舉辦的遊泳世錦賽裏拿到了一個銅牌,小小年紀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堪稱了得。


    因為這個棒棒糖男孩的攪局,整張圖片的格調都有了微妙的變化。本著新聞人的職業操守,雲朵控製住了自己的邪念,沒有把熊孩子ps掉。


    然後她把圖片發給了孫老師。這種事情就由經驗豐富的老師去煩惱吧。


    唐一白的晚飯是和隊友們一起吃的,他情緒放鬆,談吐自然,絲毫沒有受下午那件事的影響。這種狀態感染了隊友,大家甚至沒有安慰他——因為看起來並無那個必要。


    吃完飯也不能隨便玩耍,各人回各自的房間。


    這次遊泳錦標賽的參賽隊員有五百多人,分兩個酒店入住。大體上說,運動員們是以省為單位登記入住的,不過省隊之上還有國家隊。所以像唐一白祁睿峰他們這樣的國家隊隊員,雖然也代表不同的省份出戰,但依然是由國家隊組織帶領。因此分配房間時,祁睿峰和唐一白被分到了同一個標間。


    一回到酒店,祁睿峰就倒在床上,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來玩。唐一白沒有翻枕頭,因為他的枕頭底下是沒有手機的……他有些羨慕地看了一眼祁睿峰的手機,在後者發現之前很快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視機來看。


    這時,有人敲門,不等裏邊兩個人反應,外邊人已經推門走進來。


    這世上能如此無視運動員隱私的,也隻有教練了。


    來人正是唐一白的指導教練,名叫伍勇。伍勇身形彪悍,長著一雙威風凜凜的虎目,留著絡腮胡子,如此有犯罪氣質的外形,在和平年代很容易吸引到人民警察的目光。


    “伍總,”唐一白叫他,“您找我?”


    伍勇點點頭,聲音洪亮,“一白,你過來。”


    他把唐一白叫到門口,先是表揚了一番唐一白今天在泳池中的表現,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你今天接受采訪時講話的態度不太好,很容易得罪記者的,以後注意一些。”


    “嗯。”唐一白點了一下頭,並未申辯什麽。


    伍勇見他如此,倒不好再批評他,隻是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有委屈,但是爺們兒嘛,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記者們嘴都損著呢,一個不如意,背後指不定怎麽編排你。你現在還沒出成績,沒成績就沒底氣,人家祁睿峰敢囂張是因為手裏攥著奧運金牌,你沒有,你最多有個亞運會金牌,還特麽是蝶泳的,頂屁用。”說著說著,伍勇原形畢露,爆起了粗口。


    唐一白笑,“道理我都懂的,伍大媽……”


    “你!”伍勇作勢要打他,唐一白輕輕一縮脖子,伍勇卻笑著放下手,“臭小子!”


    “伍總。”唐一白有些猶豫地看著他。


    “什麽事?”


    唐一白鼓起勇氣,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試圖製造賣萌的效果:“我能不能玩兒一會兒手機?睡前就給你。”


    “想得美!”伍勇送他兩枚大大的白眼,“你死了這條心吧,比賽結束後手機才能還你。”


    “可是——”


    “沒有可是,都說了不要和祁睿峰學,他已經搶救無效了,你還可以搶救一下。”


    唐一白隻好悻悻地回到房間。祁睿峰聽到他的腳步聲,目光依舊停留在手機上,頭也不抬地對他說,“剛才花遊隊的隊花托我問你一句,為什麽今天比賽沒有戴她送你的泳鏡。”


    “你實話實說就好。”唐一白答得漫不經心,說完又坐在床上看電視。


    “哦,好的,”祁睿峰應道,一邊打字一邊念叨,“送……給……蛋……妹……了……”


    “……”唐一白眉頭跳了一下,他迅速轉身,長臂一伸,就把祁睿峰的手機搶在手中。不愧是運動員,反應和動作都很快,他把手機搶過來時,祁睿峰那句話剛打完,還沒發送。


    唐一白迅速刪掉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改為:昨天決賽比完就隨手送給一個陌生人了。


    然後發送,手機還給祁睿峰。


    祁睿峰看看唐一白發的那句話,哈哈一笑,“這沒什麽區別嘛,我的還比你的簡練。不過我果然猜對了,你就是想拒絕她對不對?”


    唐一白嗬嗬一笑,“地球人都能猜對。”


    祁睿峰又有點鄙視唐一白,“那你當初為什麽答應她,多此一舉。”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要給姑娘留麵子。”唐一白解釋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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