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紅著臉從他身上爬起來,然而這曆史性的一刻已經被周圍的人紛紛用手機拍了下來,其中自然包括攝影委員的高清特寫。後來他們慘無人道地把這些照片傳到學校論壇上,取名為“光頭學妹英勇,鍾原慘遭調戲”……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大家開始圍在一起玩殺人遊戲。


    第一局我是平民,卻很不幸地在第一輪就被殺掉。我強烈懷疑是鍾原行凶,結果鍾原淡定地甩出一句“我和你比較熟,殺你不就等於暴露自己”,就博取了大家的信任。最後這廝作為唯一的一名幸存的殺手,笑到了最後。


    第二局我依然是平民,不過鍾原在第一輪就被殺掉,我那個幸災樂禍呀。可是死者鍾原在留遺言的時候,環顧了一周,最後一口咬定是我幹的,還說得頭頭是道,理由羅列出一大堆。他說:“第一,我上次殺了你,這次你很可能殺我報仇,以我對你的了解,這種事情你幹得出來;第二,你這次明顯情緒不是很穩定,這是大部分當殺手的通病;第三,我上一局說‘因為和你熟,所以不會殺你’用以排除嫌疑,你這次很可能也用這種方式排除嫌疑,可惜這樣的方法不是每次都好用……那麽,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無力地說道:“我不是殺手啊……”


    投票的時候,出現了令我哭笑不得的一幕,全部的二十個人裏,除去法官、鍾原和我,另外十七個人齊刷刷地舉起手把殺手票投給了我……我以前當殺手的時候也沒得過這麽多票啊……


    我委屈地坐在一旁,看著其他人玩,不甘心地低聲對鍾原說道:“看到了吧,我明明不是殺手。”


    鍾原答道:“我知道。”


    我怒:“那你為什麽一口咬定我是殺手?”


    鍾原歪著頭看我,笑眯眯地答道:“我死了,總得有人陪葬吧?”


    我:“……”


    我壓住心中的怒氣,又說道:“可是這樣別人會覺得你判斷力不好,以後就不容易相信你了。”


    鍾原:“這樣大家才更願意和我玩吧?”


    對於鍾原的這種自戀,我不予置評。


    第三局,我依然是個平民。我斜著眼睛偷窺鍾原的撲克,然而夜色太暗,我看不清。鍾原卻十分大方地把他的撲克在我麵前晃了晃,然後我就發現,原來他也是平民。於是我放心大膽地偷偷把我的撲克亮給他看,並且警告他,不準汙蔑我。


    鍾原卻掃視了一圈,漫不經心地答道:“不用擔心汙蔑的問題了,你第一輪估計就要死了。”


    鍾原眯著眼睛盯著坐在我們對麵的玲玲師姐,聲音像個算命先生一樣縹緲,他說:“看到玲玲師姐那殺氣騰騰的眼神了沒?木頭,你死定了。”


    我順著鍾原的目光望去,在慘白的應急燈光下看到玲玲師姐瞪得大大的眼睛,於是我頓時感覺脊背上籠罩著一股涼氣。


    果然不出鍾原所料,我第一輪就死掉了。然後我就指認玲玲師姐,可惜大家似乎都不太相信。接著輪到鍾原發言,這家夥開始發揮他坑蒙拐騙的特長,說什麽自己是個警察,說他已經指認出玲玲師姐就是個殺手雲雲……


    於是投票的時候,玲玲師姐當仁不讓地得票數最多。


    然而鍾原表演得太像了,第二輪的時候,他就被剩下的殺手當作警察殺掉了。


    我揪了揪鍾原的衣角,不解地說道:“你這樣相當於自殺。”


    鍾原卻勾起嘴角答道:“我這是給你報仇啊,你不謝謝我?”


    我擦汗,你當殺手殺掉我的時候,你怎麽不說給我報仇呢?


    接下來我們又玩了幾局,其間鍾原幹的最卑鄙的事情就是,他明明是個殺手,卻要裝警察,然後領導一眾愚民投票把最後一個警察解決掉。當這局遊戲結束的時候,大家無不捶胸頓足扼腕歎息:鍾原太陰險了……


    晚上十點多,遊戲結束,準備睡覺。


    我尾隨著鍾原鑽進帳篷,笨拙地鋪好防潮墊,展開睡袋。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相處在這麽狹小的空間裏,而且一起過夜,可想而知我有多別扭了。


    鍾原卻十分淡定地鋪好睡袋,然後脫掉厚外套,再然後他拎起褲帶……


    我猶豫著說道:“那個……鍾師兄啊,你能不能,自重一點……”


    鍾原把運動褲的褲帶係好,然後抬頭似笑非笑地看我,說道:“你說什麽?”


    我頓時窘得無地自容無語凝噎,蒼天啊,其實我是很純潔的啊……


    這時,鍾原叫我:“木頭。”


    “啊?”我抬頭看他,此刻他的表情那叫一個嚴肅,真是莫名其妙。


    鍾原盯著我的身後,臉色愈發嚴峻。他說:“看你的身後。”


    我被他的表情弄得心裏也發毛,於是戰戰兢兢地轉身看去。


    幹電池台燈的微光下,一段波光粼粼的東西躲在帳篷的角落裏,那東西的大部分身體被書包擋住,隻剩下一小段尾巴露在外麵。然而就這一小段尾巴,已經足夠讓我崩潰得很徹底了,因為那赫然是一條……蛇!


    我“嗷”地一聲怪叫,驚慌失措地向後退,一邊退一邊失聲大喊道:“蛇!蛇啊!”


    帳篷裏的空間很狹小,我一不小心就撞進了鍾原的懷裏,然而此時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恐懼占據了我的全部大腦。我下意識地緊緊抱住鍾原,全身戰栗。


    鍾原卻一點都不害怕,他拍了拍我的後背,怡然自得地笑:“你不用害怕的。”


    什麽不用害怕,那可是蛇啊,蛇!


    這時,周圍帳篷裏的人聽到我們這裏的動靜,紛紛趕過來表示慰問。最凶猛的莫過於玲玲師姐,她當先拉開我們的帳篷,探進一顆腦袋來看。然後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便全部黑了下來。


    玲玲師姐氣呼呼地收回腦袋,然後把帳篷給我們拉好。接著我聽到她對外麵圍觀的人說:“沒事,兩人調情呢。”


    “調情”兩個字頓時刺激到了我的神經,我用力把鍾原推開,不敢看他。然而我還是沒有勇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裏有蛇啊……


    於是我蹭到鍾原的身後,離那條蛇最遠的位置。


    鍾原卻不慌不忙地挪到了那條蛇那裏,然後非常神勇地拽著它的尾巴,把它拎了起來!


    那一瞬間,我感覺鍾原簡直就是神兵天降,英勇無比……


    然後鍾原拎著晃晃悠悠的蛇,笑眯眯地朝我蹭了過來……


    我拚命地搖著頭,驚慌道:“你你你你你……你別過來,你……”


    鍾原晃了晃他手中的小蛇,笑道:“你還沒看出來?這是假的。”


    我定睛一看,發現那條蛇自己根本不會動,完全就是鍾原在晃。於是我腦中緊繃的那根神經終於有一些放鬆。


    鍾原把小蛇拎到我麵前,說道:“送給你?”


    我仔細端詳著那條假蛇,這是一截一截的木頭連接在一起的,木頭表麵漆上了和蛇皮很相似的圖案,乍一看去,簡直和真正的蛇沒什麽兩樣。我心有餘悸地看著這條木頭蛇,頓時火冒三丈,搶過來就扔到一旁,怒氣衝衝地說道:“鍾原!惡作劇很有意思,是吧?”我說著,不再看他,爬回自己的位置上,甩掉外套鑽進睡袋裏,背對著鍾原。


    一陣沉默之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聽到鍾原挪到了我身後,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沒想到你有這麽害怕。”


    我閉著眼睛,不予理會。


    鍾原:“你……真生氣了?”


    依然不予理會。


    鍾原:“好吧,我道歉,對不起。”


    始終不予理會……道歉管毛用,我的精神已經被你造成創傷,不可磨滅的!


    鍾原:“木頭,你大度一點吧,剛才你非禮我,我都沒說什麽。”


    我奓毛,扭過臉去怒視他:“誰非禮你誰非禮你!你有毛好非禮的!”


    鍾原低下頭,眸子亮晶晶地望著我。他說:“好吧,你沒有非禮我,你隻是熱情過度。”


    我瞪他,你丫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時,鍾原又說道:“好了,你別生氣了。你要是再生氣,我也許會心情不好,我如果心情不好,也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我心裏一抖,這絕對是威脅。可是我都氣成這樣了,如果再屈服於他的強權之下,那多沒麵子。想到這裏,我幹脆扭過頭閉上眼睛,不理他了。他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反正我已經習慣被他虐待了。


    鍾原見我沒反應,又說道:“木頭,相機你拿去用吧,隨便用。”


    我抓著睡袋的手有些顫抖……真、真的?


    鍾原:“你不願意就算了。”


    我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他,激動地說道:“我願意!”


    鍾原看著我,他揚起嘴角,眼底裏緩緩地散開一些笑意,如七月的荷塘,沁人心脾。


    現在是五一,夏天還沒到,如果在市區,是很難遇到雷雨天氣的,沒想到在這裏,我們竟然被轟隆隆的雷聲驚醒了。


    我活了快十九年了,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雷聲竟然可以這麽響,原來閃電竟然可以這麽亮,那個瘮人啊……


    關鍵是,那轟隆隆的雷聲,我怎麽聽怎麽像是就在我們的頭頂上方,那閃電隨時都有可能劈下來把我燒得隻剩幾根骨頭的樣子……太恐怖了!


    我把頭埋進睡袋裏,捂著耳朵,想人工降低一下那雷聲的響度,奈何無效,雷公今天和電母吵架了是怎麽的,那聲音,越來越響,而且總仿佛近在耳旁,我嚇得全身繃緊,腦袋發漲。


    鍾原也被吵醒了,他翻了個身,喃喃道:“大自然要發威啦?真是個好天氣。”


    變態!


    我心裏越來越怕,誰知道下一道閃電會不會劈到我頭上?看這陣仗,難道我今天要把命交待在這兒?不要啊,我還沒有活夠啊……


    這時,鍾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配合著那時不時亮如白晝的閃電,那氣氛,要多詭異有多詭異。鍾原說:“木頭,你怕打雷?”


    我顫抖著答道:“我不怕打雷,可是我怕死。”


    鍾原嗬嗬笑了笑,低聲說道:“沒事,就算死,不還有這麽多人給你陪葬嗎?”


    我哀號道:“我不要死啊,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著,誰都不要死啊……”


    鍾原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哪那麽容易死。”


    我不理他,從睡袋裏鑽出來,打開小台燈,然後拎過背包開始翻東西。


    鍾原好奇地問道:“你在幹嗎?”


    我:“寫遺書。”


    我從背包裏翻出一個嶄新的小本子和一支筆,還好我這次帶的東西齊全。


    鍾原也從睡袋裏鑽出來,他湊了過來,說道:“你真相信自己會死?”


    我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孩子,做人要有憂患意識。”


    鍾原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我的頭:“孩子也是你叫的?叫‘鍾哥哥’。”


    嘔……我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開始翻開小本子寫遺書。嗯,寫什麽好呢,如果我真的死了,我需要留點什麽信息給活著的人呢?


    我用圓珠筆的筆頭輕輕敲打著下巴,最終在小本子的第一頁認真地寫道:爸爸,我愛你。


    筆勢孱弱,透露著垂死的掙紮與哀怨。我看著那幾個軟得不像話的字,突然悲從中來。


    不會,我真的要死了吧?我還沒有好好孝順我老爸呢……


    鍾原突然搶過我的小本子看著,我扭頭瞪他,卻發現他正詭異地盯著我。


    汗,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寫的字難看。我心裏這麽想著,更加生氣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搶回小本子:“你要是也想寫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張紙。”


    鍾原擺擺手:“我是怕你死了,你的遺書又下落不明,所以幫你個忙,備個口頭遺囑,萬一到時候用得著呢。”


    雖然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好心,不過貌似他說得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鍾原又說:“那,除了你爸爸,你還有什麽話要和別的人說嗎?”


    我想了想,說道:“告訴我們宿舍裏那三個沒良心的,讓她們在我的葬禮上多誇我幾句。”


    鍾原點頭,又問:“還有沒有?”


    我:“跟實驗室的老師說個對不起,並且恭喜她。”我們班男生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作“實驗室殺手”,因為我每次做實驗,幾乎都會打碎點東西,或者搞壞個儀器什麽的,也正因為如此,我那點入不敷出的錢,都快彈盡糧絕了。


    鍾原:“還有呢?”


    我想了想,羞答答地說道:“告訴陸子鍵,我崇拜他。”


    鍾原眯了眯眼睛:“還有呢?”


    “還有?”我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什麽了,雖然我會死得很壯烈很慘烈,但是我做人很低調的。”


    鍾原:“那你就沒什麽想和我說的?”


    我一拍腦門:“對啊,差點忘了……鍾原啊,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鍾原端著架子點點頭:“說吧。”


    我嘿嘿笑了笑,說道:“那啥,你能不能給你的相機拍個照片,等我死的時候給我燒過去?我……”


    鍾原眼神不善:“那你等著去死吧。”


    我:“……”


    這麽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這人真是小氣得可以。


    我不再理鍾原,自顧自地研究起遺書的內容來。我越想越覺得有好多話要說,於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奮筆疾書起來。


    鍾原在一旁說風涼話:“你不會是臨時想寫個自傳吧?”


    我連頭都懶得抬,沒好氣地回他:“關你什麽事!”


    鍾原卻懶洋洋地說道:“現在不打雷了,你確定你要繼續寫?”


    我丟下筆,豎起耳朵聽了聽,汗,真的不打雷了?此時帳篷外很安靜,唯一的聲音就是沙沙的雨滴落地的聲音,雷公電母的家暴結束了?


    我合上小本子,長長地出了口氣:“還好還好,又撿回了一條命。”


    鍾原卻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們選的這個地方防風防雷防洪水,而且咱們的帳篷也是能避雷的。”


    我:“……”也就是說,我剛才的驚嚇都是多餘的?我寫的遺書都是沒用的?


    我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鍾原笑眯眯地答道:“我以為你演戲自娛自樂呢。”


    我:“……”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不過周圍到處還是濕漉漉的,空氣很新鮮。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早餐,便整裝出發,這次的目標是主峰。


    爬山真是個力氣活,中間有多累我就不說了,相信爬過山的人都知道。至於沒爬過山的,呃,大家都爬過台階吧?我們爬的這山的海拔是一千七百多米,山腳算是平原,我們今天是從半山腰開始爬,保守估計,垂直距離上至少要向上升六百米。六百米是個什麽概念,如果三米作為一層樓的話,六百米就是二百層樓。是的,我們要爬二百層樓,從一層開始爬起,一直爬到二百零一層,不允許坐電梯……而且,這還是保守估計。


    不過爬山的成就感也在於此。當我們大汗淋漓地爬到山頂上的時候,心中澎湃而來的“一覽眾山小”的豪氣,頓時讓我們覺得,流再多汗也是值得的。人生的意義是什麽?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問我,我一定會回答,人生的意義就是征服。


    當然,雖然我們英雄了一把,下山的時候也著實狗熊。上山容易下山難,我是深刻地體會到了。我們下山的路並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比原路更加艱難的路。這條路的台階跟沒鋪一樣,而且很高,有的地方甚至高達一米,幸虧我在家的時候喜歡爬樹,整天上躥下跳的,所以這個時候跳起來也沒什麽,倒是苦了那些不怎麽好動的女生,在這些地方都需要男生拉一把才能過去。除此之外,還有更離譜的,有些地方的路完全是“這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坡陡一些也就算了,土裏還有沙石,好幾次我都差點滑倒,還好後麵的鍾原及時扶住我。雖然昨天晚上鍾原惹毛了我,不過看在他今天幫了我的分上,我也不好意思和他生氣了。


    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此番下山之路上的一處比較凶險的地方。之所以凶險,是因為它不僅台階形同虛設,坡陡,有沙石,而且很窄,如果兩個人在這條路上迎麵相遇,其中一人就得靠在山壁上盡量地騰出空間來先讓另外一個人過去——就是這麽窄的一條路。


    我們一行人緊緊靠著山壁緩慢行進著,生怕一腳踩空,掉下去。我在走過一個滑坡時,腳下的一塊作為支點的石頭突然鬆動了,我本能地趔趄了一下,另一隻腳隨即踏空,朝山崖邊上踩去。我驚慌失措得手舞足蹈,想要保持身體的平衡,奈何腳下的路真是太滑了,我眼看著就要往路外的山崖倒去……


    鍾原眼明手快,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了回來。


    可是我卻更沮喪了。因為剛才手舞足蹈的時候,相機一不小心脫了手,現在我人回來了,它卻掉了下去……


    我死死地盯著相機消失的方向,失聲說道:“相、相機……”


    我想,我迎來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一個價值兩萬元人民幣的相機,就讓我眼睜睜地弄“丟”了。


    同行的同學都對此表示關心,但沒有一個人能說什麽,畢竟這不是個小數目。然而隊伍裏出了這麽大個事,也是很影響氣氛的吧?


    我們停在一個地方休整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此時鍾原卻一臉輕鬆,他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用手指輕輕敲著我的肩膀,就差哼小曲了。我就這麽緊張兮兮地站在他的魔爪下,接受審判。


    鍾原對大家說道:“這是我和沐爾之間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了。是吧,沐爾?”他說著,敲擊我肩膀的力道重了一些。


    我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是……”


    眾人鬆了口氣,但隨之又換上了悲憫的眼神看著我。


    隊長是個厚道的人,他猶豫了一下,對鍾原說道:“這件事情我這個做隊長的也有責任。”


    鍾原卻十分大方地擺擺手:“不用了。你們也不用擔心了,我還能把她怎麽樣?”說完,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


    大家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詭異起來,看得我膽戰心驚的。我就不明白了,鍾原這次又要搞什麽鬼?


    露營歸來的時候,大家進行了一次瘋狂的聚餐。之所以說這次聚餐很瘋狂,除了因為大夥情緒比較高漲外,還因為,他們的胃也比較高漲。是的,是他們,沒我什麽事。我因為一直惦記著鍾原那相機,所以也沒什麽胃口。


    鍾原卻吃得津津有味,桌子上的菜被他嚐了個遍。他還把一個超級大的魚頭夾到我碗裏,不懷好意地笑:“你擔心什麽,反正你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憤恨地戳著那個大魚頭,他說的是什麽話!


    要命的是,雖然這話不中聽,可是卻是事實……


    我們聚餐到很晚才散,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回到學校。鍾原被玲玲師姐他們灌了點酒,走路都有些搖晃。我尋思著現在趁他喝得有些不清不楚的跟他商量相機的事,也許他就不會太難為我。


    於是我就靜靜地、悄悄地,架著鍾原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偷偷來到一個偏僻的涼亭。


    我把鍾原丟到木凳上,開門見山地問道:“鍾原,你打算讓我賠多少錢?”


    鍾原靠著身後的柱子,眯起眼睛仰頭看我。周圍微弱的路燈光灑到他的臉上,他的麵容很平和,像一隻食草動物一樣,乖巧而無害。我不禁感歎,喝醉了就是好,現在的鍾原的殺傷力與攻擊力都已經降到最薄弱的程度了吧?


    我盯著那張完全無害的臉,又感歎,這小子皮膚怎麽這麽好,羨慕嫉妒恨。


    鍾原就這麽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覺得多少合適?”聲音很清明,吐字很清楚,一點也不像喝醉了。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鍾原大概是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扭過臉去,表情有些扭曲,仿佛在忍受著什麽:“我要是不裝,他們就沒完沒了了。”


    我撓撓頭,他說得也對。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於是我鼓起勇氣說道:“你看,你那相機雖然挺好,但再怎麽說也是個二手的不是?”


    鍾原點點頭:“確實是個二手的,我才買了一個星期,這次是第一次用。”


    我:“……”


    我狠了狠心,說道:“不管怎麽說,它就是個二手的,二手的就是不值錢的!”


    鍾原不置可否:“那你說,它值多少錢?”


    我再次狠了狠心,“也就……一萬塊錢吧?”


    “很好,”鍾原點了點頭,“那麽,你拿得出一萬塊錢嗎?”


    我:“……”


    好吧,我確實拿不出來。


    鍾原繼續對我進行深層次的批判:“那麽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談好了價錢,又不給錢,你不會就想趁著我喝醉了敲我一筆吧?”


    他這麽一說我更愧疚了,我低下頭不敢看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鍾原:“那你是怎麽個意思?”


    我鼓起勇氣看著他,咬牙說道:“我……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鍾原勾起嘴角笑了笑:“很好,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以身相許了?”


    我:“……”


    鍾原你不要總是那麽讓人無語好不好。


    談判進行到這兒,我那點氣勢已經完全被打壓下去了,此時我隻好弱弱地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我能先欠著你嗎,慢慢還……”


    鍾原不滿地皺眉:“木頭,你也為我考慮一下吧,我也很窮的,我也很需要錢……”


    你窮嗎?你窮嗎?你窮的話還買兩萬塊錢的相機?你窮的話,飯卡裏的錢比我銀行卡裏的錢多出好幾倍?


    當然這些話我隻敢在心裏嘀咕一下,萬一這變態氣急了要剁了我的手指償債呢……


    於是我弱弱地問道:“那你說要怎麽辦?”我真的沒錢啊,我爸也沒錢……


    鍾原思考了一下,答道:“這樣吧,我最近正好想請個陪練,還沒找到合適的,要不就是你吧,到時候我就不給你發工資了。”


    我吞了吞口水,以為自己聽錯了:“陪、陪練?”


    鍾原挑眉瞪我:“你不願意?不願意就算了,拿錢來吧。”


    我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當然願意,可是你為什麽要請陪練?陪什麽練?”


    鍾原答道:“跑步打球做運動什麽的,我總不能自己跟自己打網球吧?”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無語。


    鍾原又問道:“你還有什麽問題?”


    “我就是想問問,鍾原你真覺得自己窮嗎?”我就沒見過這麽亂講究這麽架子大的窮人,還陪練!


    鍾原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我當然窮了,不然為什麽要請一個不用花錢的陪練?”


    我總覺得他這話裏的邏輯有問題。


    我和鍾原又就“勞動力償債”的細節問題做了深入探討,最後我們達成一致:我的銀行卡裏的錢完全歸鍾原所有,鍾原每個月給我發二百塊錢的零花錢,但是我保留對他的飯卡的支配權,一直到我還完債為止。根據那部倒黴相機的估價以及現在的勞動力的市場價值,我們的還債期限暫定為十五個月,當然,如果我表現好,可以適當縮短。


    除了還債期限讓我有些憤憤,其他條件都還好,反正我銀行卡裏也沒多少錢,而且這樣一來,我用不著擔心吃飯問題了。


    可是代價是十五個月啊,十五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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