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路被嚇得不輕。


    他以做噩夢為由,強迫我在他每天晚上睡覺前給他讀睡前故事,儼然我就是他親媽。


    我知道他這是想整我,但是我把他弄成這樣,心中也有那麽一丟丟負罪感,咱畢竟是有良知的人,當然了重要的是我還要從他那裏拿個舊手機。


    因此我欣然答應他的幼稚要求,捧著本《追憶似水年華》給他讀。你還別說,這本書它真挺催眠的。不知道史路感覺怎麽樣,反正我是每天回到寢室倒頭就睡。


    宋若穀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堅持每天晚上準時來接我。有一次我實在抵抗不住名著的魅力,讀著讀著趴在史路的床前睡著了,宋若穀的電話都沒吵醒我,結果這小子竟然闖進來把我背了出去。


    我趴在他背上,還是有點迷迷糊糊:“怎麽了。”


    宋若穀聲音裏透著不滿:“你一個女孩子,懂不懂保護自己。”


    “宋若穀,你怎麽越來越像我男朋友了。”


    “是嗎?”


    “演技真好。”


    “我敬業。”宋若穀悶聲答道。


    我把下巴墊在他的頸窩,胡亂蹭著,隻感覺臉旁一片火熱。


    史路折騰了我一個星期才算消停。後來我把他那本《追憶似水年華》強行沒收了,每天睡前看兩頁,睡眠質量超級棒。


    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t大進行了一場籃球賽,頗受關注。


    為了讓女生們不隻站在場外尖叫,也能身體力行地參與到比賽中來,籃球賽被設計成“3+2”的形式,也即每個隊伍由三個男生和兩個女生組成,場上男女配合來打。


    女生會打籃球的少,打得好的那就更少了,因此女生們上場基本上扮演的就是“豬一樣的隊友”的角色,這也使籃球賽非常徹底地貫徹了“娛樂第一、比賽第二”這一宗旨。


    每個係出一個代表隊,分小組賽和淘汰賽,層層晉級,拿到冠軍的有大獎。我的體育還不錯,籃球也算會打,因此當仁不讓地被選入係隊。一般這種情況下女生的人選是不太好找的,倒不是技術問題,關鍵女孩子們都比較羞澀,不大願意主動站出來。


    不過宋若穀他們係正好相反,一聽說這小子會上場,他們係的女生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踴躍報名,因為競爭過於激烈,最後竟然還組織了一場小規模的投籃比賽來決定上場名單,簡直太可怕了。


    如果這世界上隻剩下一種病無藥可醫,那一定是花癡。


    因為這,我嘲笑了宋若穀半天,但是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就和他在賽場上狹路相逢了。


    這一天風和日麗,下午四點半,生物係和數學係的對決即將拉開帷幕。


    我繞著操場跑了兩圈,心態放鬆地做了熱身運動,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天即將帶給我怎樣的紀念意義。


    宋若穀穿一身白球衣,正在和人聊天。


    他長身玉立,閑閑地靠在籃球架上,身體的重心都放在一條腿上,另一條腿微曲,俊美的臉上鋪灑著一層陽光,像是秋日裏陽台上午睡的貓,慵懶而優雅。


    周圍不少女生在偷偷看他,空中亂飛的粉紅色泡泡幾乎要化為實質砸下來。


    總之,那畫麵怎麽看怎麽養眼,怎麽看怎麽和諧,一點都看不出這小子是個變態。


    我跑完步,站在場邊做拉伸運動,宋若穀這時轉過臉看著我,笑容溫暖:“紀然。”


    因為上場即將是對手,為了提高士氣,我凶狠地衝他比畫了個“衰”的手勢。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宋若穀:“……”


    呃,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宋若穀抱著胳膊朝我走過來,他麵色不善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你什麽人?”


    階級敵人。我永遠不會忘的。


    他腮上的肌肉隱隱鼓起來,一看就是在咬牙。我拿起一個籃球在手裏唰唰唰地轉著,麵無懼色:“等我殺你個片甲不留。”


    我這句話沒造成劍拔弩張的效果,反而讓他笑了,他胡亂揉了揉我的腦袋:“好,我等著。”


    比賽開始。


    這場比賽一開始就陷入了混亂,因為宋若穀他們隊有個女生實在搶鏡,她抱著籃球不放手,直接從後場跑到前場,完全視規則如浮雲,把籃球當橄欖球打,要命的是這姑娘最後那一記投籃,竟然還進了。


    場外一片歡呼聲。


    裁判就跟個瞎子似的,示意投籃有效,比賽繼續。


    生物係群情激憤,裁判隻好給那姑娘一口頭警告,讓她接下來不要這樣。


    這種比賽,裁判的哨一般都是對著男生吹的,因為女生懂規則的少,基本上隨時都在犯規,如果按照標準的比賽規則來要求女生,那麽整場比賽就會成為一場籃球規則教學課。


    但是如此大尺度的犯規都能夠照樣拿分,實在說不過去。


    接下來那姑娘生動地演繹了什麽叫“屢教不改”,她抱著球穿梭在人群中,如入無人之境,想走步走步,想撞人撞人。


    既然裁判的節操已經陣亡,那麽生物係的隊員們為什麽不攔著她?為什麽不斷她的球?


    嗬嗬嗬嗬嗬……


    此女的胸圍比平均水平大了至少兩個cup,跑動起來胸前一片波濤洶湧,她簡直不是抱著一個球,而是抱著三個球!


    如此盛景,讓那些沒見過世麵的理工宅男直接呆掉,根本不敢近身,看到她來了撒腿就跑。


    所以這就造成了一個姑娘抱著個籃球攆著一幫牛高馬大的男生滿場亂竄的奇觀。


    在對裁判和男隊友先後死心之後,我決定還是由本女俠站出來力挽狂瀾吧。


    這種球,隻要出手,都是很好搶的。那姑娘看我衝上去,還挺機靈,直接把球拋向宋若穀,嘴裏還高喊著“宋若穀”!


    晚了!


    宋若穀一直就跟個看熱鬧的似的,在邊緣溜達,他現在根本不會想到這女生會突然把球傳給他,因為站在最適合拿球的位置上的人並不是他。


    於是宋若穀就眼睜睜地看著我飛奔過來,攔球,運球,三步上籃,走你——


    場外傳來生物係的歡呼,還有好多人高喊我的名字。


    這種感覺太爽了!


    我朝宋若穀送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他揚眉一笑,仿佛在說,好戲在後頭。


    我必須承認,在這樣的氣氛中,這種飛揚的、略帶邪氣的笑容還是有那麽點殺傷力的,至少我那堅不可摧的小心肝兒就微微一顫。


    比賽繼續。


    數學係的男生似乎也覺得靠著一個女生犯規來堆分略猥瑣,因此想自己控了球來一場男人之間的對決。可是架不住人家姑娘英勇啊,看到籃球就跟狼見了肉似的,甚至不顧自己人的布局——嚴格來說我認為她是理解不了他們的布局的,抓住一個空當撲上去又把球搶了回來。


    雙方人馬都有點無力地看著她,除了我。


    這女生懷裏的球太好搶了。而且既然她敢明晃晃地犯規,裁判正大光明地裝死,那就不要怪我手底下不幹淨以暴製暴了。


    至於襲胸……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捂著胸口,悲憤地看著我,眼中含著水光。


    在她開口譴責我之前,我先發製人,憤怒地說道:“流氓!”說完拍著球歡快地跑遠,輕鬆上籃。


    眾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哈哈笑成一團。


    那位姑娘紅著臉跑了。


    我有點內疚,大庭廣眾之下這麽說一姑娘貌似真的不太地道,又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厚臉皮。


    我想追下去道個歉,可是眼前還有比賽。可是可是……眼前又哪裏有一點比賽的樣子……


    裁判看著嘻嘻哈哈的人群,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摸了摸鼻子,在道歉名單上又加了一筆。


    這時,宋若穀走過來,他大大咧咧地勾著我的肩膀,低頭笑看我:“到底誰是流氓?”


    我一肘子朝他腰側撞去,他輕輕鬆鬆躲開。這時,我們隊叫了個暫停,我瞪了宋若穀一眼,轉身走開,把他囂張的笑聲甩在身後。


    隊長簡單地給我們講了一下接下來的布置,我們隊另外一個女生笑嘻嘻地看著我,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紀然,在賽場上秀恩愛不太好哦。”


    “……”姑娘你的觀察力和理解力亟須拯救。


    “不過,”她正色,“我們可以利用你的美女計讓宋若穀放鬆警惕,這樣就可以斬掉數學係的一員大將。”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她見我沒反應,轉過頭對隊長說道:“我提議讓紀然來盯著宋若穀!”


    “……”媽媽我要回家……


    其餘幾個隊員炯炯有神地看著興奮的她和鬱悶的我,很快理解了這其中的妙處,紛紛表示此計最好不過。


    隊長點頭表示可行。


    “我反對!”我把手舉得高高地表明立場,不過這一動作看起來真的好傻。


    “嗯。”隊長又點了點頭。


    “‘嗯’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知道了。”他的眼神真誠無比。


    “然後呢?”


    “然後我不同意。”他的態度友好無比。


    我最終沒有一巴掌呼到隊長那看似憨厚純樸的臉上,而是被重新推上了戰場。數學係換了一名女生上場,看起來比較靠譜。


    一想到那個艱巨的任務,我就有點不安。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宋若穀的籃球確實打得很好。


    無奈之下我隻好以守為攻了。


    這樣的比賽,綜合性別優勢和技術優勢,我還是比較容易發光發熱的。一開始我也納悶,我又沒有雄偉的d-cup助陣,數學係的哥們兒怎麽就不攔我呢?不但不攔,對我還挺客氣?


    很快我就想通了,我這個,咳咳,我這不是宋若穀的女朋友嘛,作為宋若穀的隊友他們估計也不太好意思把我怎麽樣,所以說現在考驗宋若穀的時刻到了!


    宋若穀頑強地接受了考驗,很快就毫不留情地賞了我一記蓋帽兒。


    是真的蓋帽啊,他跳得很高,我的視線裏隻剩下他的下巴和脖子。我即將脫手的球也被他輕輕一撥,偏離方向,他的隊友見機搶下。


    你妹!蓋帽兒不應該是很凶狠的動作嗎,怎麽被他做起來如此輕鬆愜意,這難道是在表達對我的藐視嗎!


    最可氣的是,我們落地的時候,他還扶了我一把,動作很迅速,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收回了手。


    你丫到底是敵是友!


    見我怒瞪他,他也不生氣,含笑拍了拍我的頭,接著加入戰鬥。


    我認為這是挑釁。於是我的怒氣值暴漲,越打越精神。


    我把球帶到前場,正不知道傳給誰,宋若穀從斜前方迎了上來。我知道他隻要想斷我球那就肯定能斷,這個變態!


    然而我是不會給他機會的。我左右掃了一眼,腦子一熱,幹脆後退半步,站在三分線外,高舉起籃球,向著球筐狠狠一拋。


    籃球畫著優美的拋物線,奔向球筐。


    我雖然打籃球的時候不少,投三分的時候卻不多,畢竟女生的身體不如男生。所以這個球也是蒙的成分在裏麵。


    雖是蒙來的球,卻很給麵子。


    一般在這個牽動人心的時刻,那調皮的球都會在球筐上轉幾圈再考慮進不進,然而這次它乖乖地直接入網,連球筐都沒沾。


    空心!


    我挑眉,對著宋若穀笑得囂張。


    宋若穀呆了一下,然後臉色平靜地和我對視。


    懶得理他。我張開雙臂享受了一會兒眾人的膜拜,又繼續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戰鬥中。


    比賽漸漸進入狀態。宋若穀也分不出太多心思找我麻煩,畢竟生物係的三個男隊員也不是蓋的。這個時候,場上的其他三個女生就和圍觀群眾差不多了,能做的僅限於用大喊的方式來驚嚇對手,類似於張翼德。


    和男生相比,我算半個戰鬥力,因此在實際參戰人數上,生物係小占優勢,相當於在3 vs 3的比賽裏吊個尾巴,好歹能發揮點作用。


    但是數學係配合好啊,而且宋若穀這廝還是個令人發指的得分狂!


    所以這場比賽打得很激烈,當然也很具觀賞性。雙方比分一直處於互相追趕的狀態,差距也始終不大。到最後離比賽結束還剩不到一分鍾的時候,數學係領先一分。


    又是這種爛俗的戲碼!一般這種時候都會有個驚天逆轉什麽的吧?


    現在是數學係拿球,要是讓他們再得分,我們就翻身無望了。


    還好還好,這次投籃的不是宋若穀,球被籃板彈了回來。


    現在就看誰能搶到籃板了!


    此時籃板下站的人不多,我剛好也在。我腦子一熱,沒多想也跟著跳起來搶球,咱雖然沒他們高,但輸人不輸陣,能出一分力是一分。


    事後我十分後悔這個決定。


    籃板最終誰也沒搶到。宋若穀雖然跳得高,但我們隊有個一米九幾的大個子也跳了起來,宋若穀隻好把球往外推,也不知道是他力氣大還是趕上那個寸勁兒,球被狠狠地向上推出去,那高度絕對值得拍照留念。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下落的時候重心不穩,本能地向旁邊一拉,拉到了宋若穀的衣服。宋若穀被我這麽一帶,落下來的時候也踉蹌著要退後,但是我們倆離得太近,我一不小心絆住了他,導致他不能退後,直接向後仰倒。


    其實這也不是重點,更重點是他倒下的時候腿勾到我,我本來就沒站穩,此時也跟著倒了下去,直接摔到他懷裏。


    宋若穀在將躺未躺時及時撐了下地麵,避免磕到頭。我則不知怎麽回事就騎在了他腰上,雙手撐在他的身側。倆人因為都打了全場,此時累得不行,臉通紅,這倒省了害羞問題了。


    他放鬆身體,平躺在地上,眯著眼睛看我。夕陽的光輝投射到他的眼睛上,反射出別樣的光芒,像是暗夜中安靜燃燒的炭,純黑中裹著赤烈。


    氣氛很詭異。


    你以為這就是重點了嗎?你真是太天真了!


    我們倆離得太近,幾乎纏到一起。我急忙想要爬起來,但是!此時被宋若穀推出去的那個籃球經過跋山涉水終於返回到地球,好死不死地朝著我的腦袋砸過來。


    嘭——


    腦袋被一股力量向下拍,便低了下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迅速低到最低。我眼睜睜地看著宋若穀的臉在刹那間放大,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直至唇上帶著壓迫的柔軟觸感傳來。


    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宋若穀。大概是因為被籃球砸的那一下餘威猶在,我的腦子木木的,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宋若穀看著我,眼中似乎有許多東西流淌過,又似乎純淨得什麽都沒有。他微微勾起嘴角,低聲說道:“流氓。”


    “……”我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了,也終於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親了宋若穀!親了宋若穀!親了親了親了了了了了了……


    如此詭異的地點如此詭異的場合以及……如此詭異的對象!


    盡管那倒黴催的籃球以及動量守恒定律都可以證明這確實是個百年不遇的巧合,但事實還是……親了啊……


    初吻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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