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我正對著鏡子臭美,接到錢唐電話:“小雨,我們在你樓下。”


    我跑到窗前,拉開窗子往外看。顯然此時這樣做的不止我一個人,因為我聽到有女生尖叫著“好帥”,還有人在討論哪一個更帥一點。


    樓下,三個帥哥站在一起,齊齊抬頭朝我這邊看。天才徐和風情範不明所以,也湊過來往下看。樓上的女生和樓下的男生們就這樣對視著,誰都不說話,我覺得這個場景很是詭異。


    天才徐看了一會兒,摘掉眼鏡揉眼睛:“穀哥,錢唐身邊那兩個帥哥也認識你?”


    我點頭,這三人估計是樓下正好遇到。


    天才徐用眼鏡敲我的頭:“原來你丫就是一帥哥批發部。”


    這個時候,風情範托著下巴,笑道:“穀哥,我怎麽覺得那個帥哥和錢唐站在一塊更登對一些呢,嗬嗬嗬……”


    我扒拉開她,又往下看,站得離錢唐比較近的赫然是藍狄。我不服:“他長得再好看,也是一公的!”說完不等她們回應,扭頭抓起包跑下樓去。


    我火速衝下去,因為慣性,一不小心直接紮進了錢唐懷裏,錢唐笑著扶住我:“小心點兒。”


    藍狄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在失戀的人麵前秀恩愛者一律殺無赦!”說著還抬起兩根手指在脖子前比畫了一下。


    考慮到藍狄說謊不帶打草稿的人品,我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是假,不過聯想到前些天他在我麵前說的那個宏願……現在看來他確實失戀的可能性比較大。這倒黴孩子,他的人生整個兒就是從失戀到失戀再到失戀,簡直就是死循環。


    這時,周文澄走過來攬著藍狄的肩膀:“穀雨,這小子又抽風呢,哥替你教訓他。”


    我明顯感覺到錢唐在聽到“哥”這個字的時候攥著我的手緊了緊,好吧,這倒確實是個讓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字。我反握著他的手,衝周文澄笑道:“得得得,你們哥倆兒的相愛相殺別扯上我……話說藍狄啊,雖然你被人那啥了然後又被人那啥了最後又被人那啥了……”


    藍狄打斷我:“妹子,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可是麻煩你不要把我說得好像是被人先奸後殺了好嗎……”


    “咳咳,”我摸摸鼻子,“總之你長得帥智商高脾氣好,打著燈籠都難找,您就是那好男人中的高帥富,高帥富中的戰鬥機,屬於女人不得不錯過的十大男人典型,爆款哦親!好評度四點九顆星哦親!”


    藍狄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並不回應我,而是突然轉頭對錢唐說道:“你女朋友在誇我哦。”


    我就知道以這小子那無恥而強大的心理,失戀算個啥啊,我用得著安慰他麽?


    錢唐抿了抿嘴,沒說話。


    “哎,吃醋了?”藍狄得寸進尺地問。


    錢唐眼皮一跳:“你說呢?”


    “別誤會啊,其實吧,其實……”藍狄突然拉住周文澄的手,“其實我們倆都對女人不感興趣。”


    四個人,除了說出這句話的那個變態,其他三個人都是一副被凍成冰塊的表情。錢唐反應最快,他朝藍狄和周文澄點了點頭,送去一個鼓勵的眼神:“祝福你們。”


    “謝謝。”藍狄輕佻地往周文澄臉上徐徐吐了口煙。


    說實話藍狄的鬼話我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的,他此時這麽說估計就是想給錢唐一個定心丸吃,排除錢唐對他們的敵意。您要是真對女人不感興趣,至於被一個女人蒙蔽好幾年嗎?事實證明您不僅對女人感興趣,而且很容易被女人擺布。


    周文澄被他的煙一熏,驚醒,他甩開藍狄,跳開老遠:“藍狄!你丫有病吧?!”


    藍狄側著臉微笑著看他,看了一會兒,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周文澄就老老實實地走過去了,還主動拉起了藍狄的手。


    與周文澄吃錯了藥甘願被藍狄擺布這一可能性相比,我更願意相信他是突然覺悟出藍狄的用意,故意配合他。這年頭的人總不能一個兩個都變成瘋子吧。


    重新拉到了周文澄的手,藍狄得意地笑著:“看到了吧?就算是要吃醋,也不該是你,而是她。”他用下巴朝我示意了一下。


    錢唐此時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表情應對了,我看得出他現在特別想在藍狄那張俏臉上踹一腳。於是,我大義凜然地站出來了,橫在錢唐麵前:“你們,休想打我男人的主意!”


    周文澄一臉嫌惡地看著我們,而藍狄則淡定地轉身:“我哪兒敢啊,您就是我親哥……別發火啊,誰發火誰是純爺們兒……走吧,我們今天去天津。”


    北京和天津相鄰,開車從北京到天津比在北京市內部兜一圈都方便。不過汽車一下高速那就刺激了——本來我以為北京的立交橋就夠作孽的了,今天來到天津才發現北京那點東西都是小兒科。


    我們的車一進天津市就不走尋常路了,那路七扭八歪得身姿相當風騷,而且路的名字看起來都差不多。周文澄把車開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時不時地就是一個急轉彎,柳暗花明又一村,新鮮又刺激。我們就像是在一麵大蜘蛛網上爬行的小昆蟲,東拐西拐地終於到了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我拍了拍周文澄的肩膀表示你竟然沒迷路真是太強大了。結果周文澄指著他車上的導航表示我在侮辱他。


    剛一下車,我就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海與天,海天之間臥著一艘巨大無比的船,於是我忍不住感歎:“好大的船!”


    藍狄咬著煙竟然還能吐字清晰:“那是航母。”


    “……”好像又被鄙視了?


    錢唐溫和地摸了摸我的頭:“航母也是船。”


    就是嘛!我挽著錢唐的手:“我們去看看!”


    其實作為一個機械盲,我對這船的印象也僅限於大、硬,除了新鮮,並沒有什麽意思。倒是錢唐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和藍狄、周文澄討論一些問題,嘴裏蹦出一串我聽不懂的詞語。正趕上這幾天航母上有個軍事展覽,可想而知那三人有多亢奮。托藍狄那張烏鴉嘴的福,我現在還真有點吃醋的感覺了……


    等到他們終於意猶未盡地揮手和航母告別,周文澄招呼我們上了一艘小遊輪。我聽說有錢人都喜歡買私人遊艇什麽的,就問道:“這船是你家的?”


    “我家的在三亞呢,回頭帶你去玩兒。”周文澄空出一隻手抬到我頭上,似乎是想拍拍我,我把頭一偏,看著他身後走來的錢唐。周文澄收回手,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對我們說道:“今天我們出海打魚。”


    這倒是挺有意思,我拉住錢唐的手,問周文澄:“你會打魚?”


    “我負責吃,”周文澄麵不改色地看向不遠處的一個中年男人,“這不是有專業的嗎?”


    那中年男人回頭衝我們笑了笑。周文澄突然說道:“對了穀雨,你不暈船吧?”


    我豪放地一甩頭:“開玩笑,我連宇宙飛船都不暈。”以前被錢唐拉著去科技館裏體驗太空飛船,感覺十分不錯。


    周文澄的目光在我和錢唐相握的手上停留了幾秒,促狹地笑了笑:“得嘞,我怎麽覺得我這麽多餘啊……話說,藍狄跑哪裏去了?上了船就沒影了。”


    就和意念召喚似的,他這話剛落,藍狄那張俊臉就從船艙內探了出來:“周文澄你丫有沒有點眼力見兒,趕緊滾進駕駛室來!咱研究一下這船該怎麽開。”


    周文澄屁顛屁顛地小跑過去,一邊跑一邊說道:“搞得好像你是船長一樣,咱倆能研究什麽結果出來!”


    我看著那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禁好笑,也不知道這倆二貨又要整出什麽幺蛾子。正愣神間,我的臉上迎來一陣溫熱的觸感,原來錢唐正捧著我的臉,低頭看我。他似乎並不打算吻我,隻這樣靜靜地看,微微皺起的眉頭泄露了他的情緒。我抬起手指輕撫他的眉心,故作輕鬆地笑:“小子,怎麽了?”


    錢唐也不含蓄,很直接地問道:“小雨,你真覺得周文澄對你沒想法?而且我覺得藍狄沒準也……”


    “得得得,”我打住他,“我說,雖然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可你別真以為我魅力有多大。想一想,你身邊的各路花癡騷擾就沒斷過,可我的爛桃花有幾朵呢?這很能說明問題嘛。”


    錢唐沒說話。這小子輕易不鑽牛角尖,鑽了就沒人能拉回來。


    我隻好又安慰他:“你看看他們倆那個猥瑣勁兒,沒準這兩條光棍真的湊了一雙筷子也說不定?”


    錢唐擁我入懷,輕輕地歎了口氣:“我隻是……”


    我抱著他狂點頭:“我懂我懂,我以後會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的,堅決不會讓你擔心!”我剛想繼續說點煽情的話,把錢唐那不安的情緒徹底捋順了,這時候船突然開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甲板上的那個中年男人,他丟開手裏的漁網向船艙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船怎麽自己開了?”


    不用說,肯定是那雙筷子的功勞,他們也真夠膽兒大的。


    我笑著轉過身,扶著欄杆,向後靠在錢唐懷中。他攬著我,手搭在我的腰間,下巴墊在我的肩上。我看不到他的臉,卻偏偏能猜出他的表情,一定是慵懶的、寵溺的、沉醉的。


    船漸漸地開動起來,碼頭離我們越來越遠了,直到岸上的一切都變成天幕上的一塊斑點,並且這斑點越來越淡。天邊垂著大朵的白雲,太陽已經衝出雲層,升得老高。明晃晃的陽光在海麵上灑下片片碎金。我們的船像一個高貴而孤獨的勇者,踏著這片片碎金,在廣闊無垠的海上穿梭前進。


    在乘風破浪的旅途中,能有一人依偎相伴,足矣。


    “小雨,”迎著海風,錢唐伏在我耳邊低聲喚我,“你說,我們像不像jack和rose?”


    一本正經的錢唐浪漫起來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啊……不過作為一個俗不可耐的人,我很不願意看到美麗的愛情卻有著心酸的結局,因此我搖頭,開玩笑道:“我有那麽胖嗎?”


    錢唐沉默了一下,用一種類似於建議的口吻說道:“其實胖點也挺好的。”見我沒做回應,他的手在我的腰上輕輕摩挲,“胖點手感好。”


    這年頭男人的審美觀都朝著瘦骨伶仃的方向發展,難得錢唐能在這股妖風邪氣中保持清醒和獨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而且,在極度寒冷和缺少食物的情況下,胖人的存活率顯然更高,這應該也是為什麽rose能活下來的原因之一。”


    這話題好像有點跑偏?


    周文澄和藍狄最終被船老大轟到了甲板上,藍狄看到我和錢唐,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周文澄拎著一大堆漁網招呼我們:“打魚啦,打魚啦!”


    有兩個船員過來撒了網,周文澄津津有味地看著,一邊看還一邊和船員討論一些不著調的問題,藍狄則躲得遠遠的,抄著根漁竿如老僧入定狀,不一會兒,他悠悠然舉起漁竿,魚鉤上,一隻小螃蟹委屈地揮舞著爪子。


    收網時,網裏都是一些小魚小蝦米小螃蟹小貝殼什麽的,很常見的品種,不過勝在新鮮有趣。我們把太小的都扔回海裏,剩下的弄在一起開火做飯。剛從海裏弄出來的東西吃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很鮮很美味,而且在這藍天碧海之中,海風撲麵之間,朋友歡聚之時,吃起來很是別有一番滋味。


    周文澄看上一個大海螺,藍狄偏要和他搶,結果兩人就爭起來了,簡直是腦殘兒童歡樂多。我在一旁笑得肚子直疼,錢唐很是淡定,麵無表情地剝了蝦蘸好醬料遞給我。


    周文澄終於勝利了,搶到了大海螺,他獻寶一樣地遞給我。海螺很漂亮,但在我眼裏那就是浮雲,於是我殘忍地把螺肉挖出來吃了。


    周文澄無語地捏了捏額角,看著我手中的海螺。


    我有點心虛:“怎麽了?這東西有毒嗎?”


    “笨蛋,”周文澄湊近,翻著海螺指給我,“看這裏。”


    我仔細盯著那海螺看,這下子看明白了。它的殼上長著一些褐色的小斑點,許多斑點連起來正好形成了一個心形,雖然有點歪,但也十分漂亮。


    “嘿,這小東西還挺有創意,”我摩挲著那個心形,“它一定是個情種,情根深種啊!”


    周文澄殘忍地揭露:“你剛剛把情種吃了。”


    我毫不猶豫回擊:“是你把情種烤熟的。”


    周文澄挫敗地抓了抓頭,末了一攤手:“還給我。”


    我把海螺背向身後:“不給,你已經送給我了。”


    周文澄不耐煩地說道:“那是我送給女朋友的,快給我。”


    “咦,你有女朋友了?本宮怎麽不知道?就不給!”


    “早晚會有的。”周文澄說著,作勢欲搶。


    我躲著他:“那我先幫你保管,等你有了女朋友再說吧!”


    周文澄沒有真的上前和我搶。他愣了愣,最終揮了一下手:“算了,先給你吧。”


    這時,錢唐卻按住了我的手:“小雨,還給他吧。”


    我不解地看著他,不就是一個變異海螺嗎,周文澄都同意了,錢唐還勸個啥?看他那嚴肅的表情,到底是有什麽深意?


    錢唐並沒解釋,他突然湊過來,低頭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乖,還給他。”


    於是我就像個傀儡一樣,乖乖地把海螺還給周文澄,並且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魂兒來……怎麽回事,錢唐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親我!我!很!羞!澀!


    場麵冷了那麽十幾秒鍾——或許更久,反正我的感覺神經已經被摧毀了——然後,從藍狄那裏爆發出一陣大笑。他笑夠了之後,站起身,以一種超越眾生的姿態,凜然俯視著我們。


    “你們這群愚蠢的地球人!”他說。


    周文澄最終成功拿回了海螺,藍狄也被我們幾個地球人圍毆了一頓。雖然中間穿插了這麽一段略顯詭異的小插曲,但這次出海之行總體上感覺不錯。很久之後,當我對錢唐談戀愛的風格了如指掌之後,我才理解了他那一吻的深意——不就是想宣示占有權嗎!


    從海上回來時已是傍晚,周文澄開著車在夕陽中穿行,帶我們吃了傳說中的狗不理包子。這年頭包子也有屌絲與高帥富之分,每一個包子的終極夢想都應該是狗不理……反正我翻菜單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


    吃過晚飯,我們四個人就接下來的去向問題發生了分歧。周文澄原計劃是要去一個叫意大利風情街的地方,那裏曾經是意大利的租界,保留了不少意大利風格的建築。據說現在是酒吧林立,而且經常有一些異域表演,別有情調。最重要的是,豔遇的機會很高哦……衝著最後這句話,錢唐是堅決不去的,而且也不允許我去。


    藍狄則是想去聽聽原汁原味的天津相聲,我表示相聲何時何地聽都可以,咱是來這裏玩的,能不能找點更刺激的。


    錢唐雖然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但我們提出來的建議都被他否定了。於是周文澄有點暴躁:“那你說去哪兒?”


    “我們分頭行動吧。”錢唐說出了他的目的。


    這人,想單獨和我在一起就直說嘛,用得著這麽兜圈子?顯然周文澄和藍狄也明白過來,藍狄搖頭感歎了一聲:“幼稚!”


    雖然幼稚,但這個主意最終被我們采納了。我們分兩撥行動,周文澄和藍狄還因為到底是去酒吧還是去聽相聲而爭論著,我和錢唐則手拉手在街頭漫步。天已經黑下來,路燈是溫暖的橘光,我喜歡的顏色。夜晚天津的街頭不繁華也不冷清,沒有北京的空氣中彌漫的那種浮躁,仿佛時光能夠在這裏放慢腳步,等待人們和它並肩前行。我不是第一次來天津,卻第一次在這裏感受到一種令人心安的親切,也許是因為在這樣陌生的街頭,我的身邊有著令我心安的愛人。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河邊。華光將河水照得波光粼粼,河上偶爾駛過一條遊船,船中的笑聲連岸上都能聽到。我扭頭剛想和錢唐說話,卻被遠處的一幕驚呆:“錢唐,那是什麽?”我指著他的身後,怪叫。


    遠處的河麵上,橫跨著一隻巨大的光輪,甚至比附近的高樓大廈還要高大。光輪不斷變換著光芒,將腳下的河水映得五光十色,使得光輪仿佛踩在七彩雲霧之上。岸邊的街景一下子全部淪為了背景。


    錢唐看著那扇光輪,似乎在腦子裏搜索合適的詞匯:“這是……天津之眼?”


    “你還別說,還真挺像個大眼睛。”啊,我想起來了,天津有個超級大的摩天輪,好像就叫天津之眼來著,還挺著名的。我來過一次天津,隻是來去匆忙,並沒有機會遊玩,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我和錢唐手拉手,快步走到摩天輪之下。附近有個小美女和周圍人聊天:“據說摩天輪的每個盒子裏都裝滿了幸福,仰望摩天輪就是在仰望幸福哦!”聲音很大,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種說法很浪漫嘛。我一邊仰頭看著這個跨河而建的巨大摩天輪,一邊對錢唐說道:“錢唐,快,我們也要仰望幸福。”


    錢唐雖然也在看,嘴裏卻說道:“小雨,我們的幸福不需要仰望。”


    小子,很張狂哦!


    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我的幸福就是你,現在被我握在手裏。”


    這時,那位小美女又大聲說道:“據說在摩天輪頂端接吻的情侶,就能永遠在一起。”


    錢唐的眼中閃著蠢蠢欲動的光芒:“小雨,我們試試。”


    夜晚乘坐摩天輪是一種完全不同於白天的體驗,燈光、河水、大地、星空,因為有黑暗,所以光明才顯得格外珍貴,因為身處光明之中,所以在衝入黑暗時才有一種放肆的豪邁。我低頭看著腳下漸漸變遠的街景,感覺自己仿佛掙脫了大地的束縛,自由地飛向夜空。


    是自由的,但並不是孤獨的,因為我的身邊有我心之所係的人,他是我的幸福,正被我握在手裏。


    身體漸漸升高,外麵的景色也更加開闊和壯美,我為這景色而陶醉。快要升到最頂端了,我很想體驗一下那種君臨萬物的霸氣,然而錢唐卻突然扳過我的臉,傾身吻住了我。


    據說在摩天輪的最頂端接吻的情侶,能夠一輩子在一起。


    我們開始下落了,此時我的心髒不受控製地有一種懸空感,幾乎要跳出來。我溫柔地回應錢唐,眼睛緊閉。除了錢唐,我已感覺不到外在的任何東西。


    這是一個很長的吻,結束時,我拍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說不出話來。錢唐緊緊地扣著我的手,柔聲說道:“小雨,我們會結婚,會有孩子,我們的孩子也會有孩子——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我的心甜得有些發酸。雖然我從不相信承諾或誓言有什麽實在的力量,自己也很少說,然而此時此刻,我是真的相信,我會和錢唐從開始一直走到最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從摩天輪上下來,我的腿竟然還有點抖。錢唐扶著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現在已經有些晚了,於是我們便直接去了酒店。


    酒店是周文澄訂的,幾棟民國風格的小樓,倒是頗有曆史情調。我們來到這裏時,才發現周文澄當初隻訂了兩間套房。


    這……我偷眼瞄錢唐,不知如何是好。


    錢唐目光火熱,躍躍欲試。


    我攔住他,對前台說道:“那個,我們再訂一間。”


    前台的小姑娘甜甜地笑:“對不起,我們的客房已滿。”


    錢唐嘚瑟地笑,就差在腦門貼上“天助我也”四個大字了。


    上樓之後,錢唐慢悠悠地走進房間,坐在床上。我站在門口,扶著門框看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錢唐偏過臉看我,展顏一笑:“小雨,過來。”無論是笑容還是聲音,都有點蠱惑人心的味道。


    微黃的燈光下,少年笑得溫暖而沉靜,像是一幅靜態的油畫。


    我猶豫著叫了他一聲:“錢唐……”


    錢唐突然挑眉,以一種十分嚴肅認真的口吻對我說道:“小雨,過來,我們聊一聊。”


    我隻好蹭過去,也坐在床上:“聊什麽?”


    錢唐歎了口氣:“小雨,我其實真的不願意看到你和別的男生……可是我又知道,我不能過度限製你,你有交朋友的自由。”他說著,苦惱地看著我。


    “錢唐,你就是純粹的腦細胞過剩,想那些有的沒的,”我看著他微蹙的眉頭,“你就算不相信他們,你也應該相信我呀!”


    “那麽,小雨,拿出你的誠意來。”


    我一愣:“……怎麽拿?”


    “比如說,”錢唐向我的方向挪了挪,“獻身?”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錢唐趁我愣神的空當,按著我的後腦便吻了上來。


    嗯嗯嗯……我反應過來,開始掙紮。


    “小雨……”錢唐呢喃著,像個撒嬌的小動物。他粗喘著,呼吸火熱,沿著我的額頭一路向下時輕時重地親吻,灼熱的吻落在皮膚上,引得我的心頭一陣陣戰栗。我按著他的肩膀,想阻止他繼續向下:“錢唐,停下……”


    嘴巴又被堵住了。他溫柔而不失力道地含著我的嘴唇廝磨著,我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連什麽時候躺下來的都不知道。


    錢唐一隻手抓著我的兩個手腕,防止我反抗。他的嘴唇一點一點地向下移,下巴,脖子,鎖骨。


    胸前一涼,我猛地一個激靈,推他:“錢唐,你有套嗎?”


    錢唐抬起頭愣了一下,接著沮喪地搖了搖頭,手卻沒有拿開。


    我坐起來躲開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佯怒道:“難道你想讓我吃藥嗎?!”


    “不是,小雨,我隻是……”錢唐湊過來拉我的手,他欲言又止了半天,似乎在想合適的形容詞,最終搖頭歎氣,“我不是沒經驗麽……”


    他現在鎖著眉頭,表情有點不甘心又有點慚愧,像是個不服氣的小朋友。難得看到錢唐吃癟,我忍不住拍著床哈哈大笑起來。


    錢唐又氣又惱,撲了過來壓在我身上,低頭想吻我,被我躲開。


    “你悠著點啊,咱今天可隻能蓋著被子純聊天。”


    “是嗎?”錢唐低聲附和著。他順勢側躺在我的身旁,把頭埋在我的頸間,用下巴輕輕蹭著我的脖子,“小雨。”聲音有點沙啞,帶著我無法抗拒的性感。


    “怎麽了?”我的心頭突然湧起一種危險感。


    錢唐用一種無比輕鬆的口吻答道:“借你的手用一下吧。”


    等我反應過來那是個什麽東西,瞬間頭皮發炸。我使勁往回拽自己的手,錢唐卻拉著它不放。他此時半眯著眼睛,眼中沒有了平日的冷冽,卻是一片水光瀲灩,又仿佛有火苗在裏麵跳動。他半張著嘴,喃喃叫著“小雨”。


    我果斷地把他踢下床。


    錢唐想要爬上床,我抬起腳阻止他:“你你你你先出去!”


    “小雨……”討饒一般的聲音,像草莓味的果凍一樣,又軟又滑,香甜可口。


    “出去出去出去!”


    錢唐不甘心地咬牙,抓著衣服果真走了出去,關門的時候還故意用力一些,以宣告他的不滿。


    我跳下地,站在床邊,盯著那扇門,發愣。


    我摸了摸臉,現在還很燙,一定又是一片火燒雲了。眼前又出現錢唐泛著水光的雙眼,眼角上有一點點情動的紅色,他半張著嘴,用帶著渴望的沙沙的聲音低聲喚我“小雨……”。


    我抱著腦袋,強迫自己冷靜,冷靜。遇到這樣的事情害羞是很正常的,胡思亂想那就更正常了。我家錢唐那麽可口,由不得我不想入非非,何況他本來就是我的,嗯哼。


    可是我也不能因為這個事兒就讓錢唐流落街頭啊,還是出去把他找回來吧。


    酒店附近竟然沒有路燈,不過就著月光已經可以看清楚路了。而且,沒有路燈幹擾的月光很美,如靜靜流淌的銀沙,又像是淡淡的霧氣。


    周圍很安靜,也不知道錢唐在哪裏。


    突然,我被人從身後整個兒地擁進懷裏,那氣息熟悉得很,我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誰。錢唐伏在我耳邊,低聲笑:“小雨。”


    “嗯。”


    “怎麽一個人跑出來?這麽晚,不安全。”


    “還不是為了找你。”


    “……對不起,小雨。”


    錢唐總是能用“對不起”這三個字把我弄得很愧疚。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中,沒有說話。


    雖然已經有點晚了,但我卻不想回去。我和錢唐在附近找了一條長椅坐下,他握著我的手,我靠著他的肩。夜像一隻安靜的貓,將一天的喧囂拋諸腦後,唯餘獨自相處時的平和與慵懶。風有些涼,我的心頭卻很暖,仿佛點著一支紅燭。


    我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那樣這一刻就可以無限延長,那便是我們的一生,彼此依靠,甜蜜安寧。


    然而現實卻是,這份安寧很快被打破,因為藍狄拖著喝多了的周文澄回來了。周文澄一邊踉踉蹌蹌地走,一邊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我本來打算假裝沒看到他,可是這個醉鬼的眼神竟然很好,僅憑淡淡的月光,還是一下就認出了我們。


    周文澄便坐在了我的旁邊,衝著我傻笑。眼神迷蒙,一看就是神誌不清。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對待這個醉鬼,隻好說道:“這麽晚了,快回去吧。”


    他突然攬著我的肩膀,表情那個委屈啊:“穀雨,你怎麽不理我了?”


    我輕輕推他:“我沒有不理你呀。”


    他卻攬得更緊,還湊了過來,臉幾乎貼著我的臉,酒氣撲麵:“你有了錢唐,就不理我了,你這個重色輕友……”他突然抱住我,帶著哭腔:“不要不理我嘛!”


    我真是無語死了,要不是這小子醉了,我現在肯定一腳踹開他。錢唐把我從周文澄懷裏解救出來,擋在身後。我知道他現在臉色肯定很難看。


    “靠,老子真是欠你的!”藍狄罵了一聲,二話不說扛起周文澄就走,經過錢唐身邊時,他說了一句:“別往心裏去。”


    以錢唐的個性,他能不往心裏去嗎?盡管在我看來這就是周文澄喝醉了撒酒瘋,但是錢唐就直接把它定性為輕薄自己的老婆,於是第二天早上他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說實話對錢唐這個醋勁兒我也有點煩。


    而周文澄顯得無精打采的,藍狄又擺出一副“你們這群愚蠢的地球人”的外星人模樣,看得人直想抽他。


    於是大家都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致,便回去了。


    本以為這點小小的不愉快,過去也就過去了,回去之後大家還是朋友。然而有些東西已經在悄悄改變,隻是我從未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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