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不敢生同室

    &nbsp:&nbsp:&nbsp:&nbsp:　　東方漸白，白蒙蒙的水霧像是從地底鑽出來似的，彌漫著整個世界。


    &nbsp:&nbsp:&nbsp:&nbsp:　　秋氣肅殺，黃葉落了滿地，那浸入骨髓的寒意讓繆兒忍不住的開始牙齒打顫……


    &nbsp:&nbsp:&nbsp:&nbsp:　　狐狸向來是不怕冷的。


    &nbsp:&nbsp:&nbsp:&nbsp:　　可是現在她卻冷極了……


    &nbsp:&nbsp:&nbsp:&nbsp:　　廝殺還在繼續，所有防守或者進攻早已成了不需要大腦支配的機械性動作。


    &nbsp:&nbsp:&nbsp:&nbsp:　　受傷，或者讓別人受傷，除非倒下，永遠也不會停止。


    &nbsp:&nbsp:&nbsp:&nbsp:　　血花飛濺，不知道是誰的，在那白蒙蒙的水霧中，像是塗上了一抹緋色，像名家筆下的的水墨畫……


    &nbsp:&nbsp:&nbsp:&nbsp:　　意念不死，靈魂不滅，是為鬼魅。


    &nbsp:&nbsp:&nbsp:&nbsp:　　此刻繆兒多希望自己就是一個脫離了軀殼的鬼魅，因為這副泥糟肉身實在太重了。


    &nbsp:&nbsp:&nbsp:&nbsp:　　天，越來越亮。


    &nbsp:&nbsp:&nbsp:&nbsp:　　繆兒的世界卻越來越暗。


    &nbsp:&nbsp:&nbsp:&nbsp:　　不遠處的三層小木樓內燈火未滅，燭台內已經滴滿了蠟油，最後一小節焰芯燃燒得格外炙烈。


    &nbsp:&nbsp:&nbsp:&nbsp:　　此時，那些羸弱的美人們早已疲憊不堪，盡管外麵的打鬥聲依舊會不停地傳入樓內，但她們大都點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nbsp:&nbsp:&nbsp:&nbsp:　　美人中間依舊坐著是那個比美人們還要美上的幾分的妖孽公子，也不知是被美人簇擁的緣故，還是樓內燈火過盛的緣故，明明是寒涼的清晨，公子的額上，手心上卻反而布滿了黏濕的汗液。


    &nbsp:&nbsp:&nbsp:&nbsp:　　“心非心，物非物，心高於物。


    &nbsp:&nbsp:&nbsp:&nbsp:　　心是心，物是物，心物合一，心物是一。


    &nbsp:&nbsp:&nbsp:&nbsp:　　人在塵中，不是塵，塵在心中，化灰塵。”


    &nbsp:&nbsp:&nbsp:&nbsp:　　佛說，頓悟。


    &nbsp:&nbsp:&nbsp:&nbsp:　　以前繆兒是不信的，此時此刻，在麻木而機械的打鬥中，在生命逐漸流逝殆盡的瞬間，在肉身殘破沉重到已經脫離大腦皮層控製以後，繆兒突然頓悟了。


    &nbsp:&nbsp:&nbsp:&nbsp:　　於是，修為上一夜千裏。


    &nbsp:&nbsp:&nbsp:&nbsp:　　劍起，借萬物之勢，而承天地之力。


    &nbsp:&nbsp:&nbsp:&nbsp:　　劍落，萬物分崩，天下哀。


    &nbsp:&nbsp:&nbsp:&nbsp:　　“呲！”


    &nbsp:&nbsp:&nbsp:&nbsp:　　是血魄劍尖插入肉體的聲音，繆兒一手杵著劍半跪在屍山之上，浴血而生。


    &nbsp:&nbsp:&nbsp:&nbsp:　　周遭還有身體在不斷地倒下，伴隨著最後的呻吟。


    &nbsp:&nbsp:&nbsp:&nbsp:　　身上的袍子早已辨不出顏色，臉上的猙獰鬼麵也在打鬥中脫落，原本的傾世容顏也被鮮血覆蓋，一雙眸子卻亮得灼人……


    &nbsp:&nbsp:&nbsp:&nbsp:　　朝陽初升，斜斜的打在那人兒的臉上，紅得發光，紅得發燙……


    &nbsp:&nbsp:&nbsp:&nbsp:　　壯烈，喜悅。


    &nbsp:&nbsp:&nbsp:&nbsp:　　“嗷……嗷……”


    &nbsp:&nbsp:&nbsp:&nbsp:　　在後方，牛身虎相的上古凶獸扇動的偌大的金色羽翼正朝著繆兒這邊飛奔而來。


    &nbsp:&nbsp:&nbsp:&nbsp:　　然後在距離繆兒還有十步之遙的位置倏然停下，前腿跪地，後腿微彎：“主上，天亮了，幻璃來了。”


    &nbsp:&nbsp:&nbsp:&nbsp:　　這是幻璃第一次叫繆兒‘主上’，代表著真正的臣服。


    &nbsp:&nbsp:&nbsp:&nbsp:　　以往，雖然他承認自己是白繆束的坐騎，雖然立下生死契約，可畢竟並非出自於他本願，更多的不過是形勢所逼。更何況，他乃神族，白繆束不過區區妖類，神又怎會甘願屈從於妖類？


    &nbsp:&nbsp:&nbsp:&nbsp:　　所以，他張口閉口的都是‘狐狸精’，心底的怨念和不甘也從不掩飾。


    &nbsp:&nbsp:&nbsp:&nbsp:　　這些，白繆束本人又如何不知？


    &nbsp:&nbsp:&nbsp:&nbsp:　　可是，她從不強迫別人臣服於她，因為不屑。更因為，她白繆束有自己的驕傲，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以真本事和人格魅力征服這個桀驁不馴的上古神獸，她有那份耐心，更有那個自信……


    &nbsp:&nbsp:&nbsp:&nbsp:　　而今，當幻璃依照著先前的約定衝進風雲閣，當他從白繆束一夜廝殺出來的道路走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殘肢斷臂，那些打鬥過的痕跡，讓他仿佛看見了一場戰爭，一場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寰宇的戰爭……慘烈，悲壯，末世英豪。


    &nbsp:&nbsp:&nbsp:&nbsp:　　朝陽初升，天光大亮，他以為等待他的是一具冰涼殘破的屍體，他以為白繆束已經死了……


    &nbsp:&nbsp:&nbsp:&nbsp:　　可是，當他看見那沐浴在朝陽中的半跪在屍山上的背影時，突然覺得那背影竟然比陽光還要炙烈，那屍山巍峨而不可仰止……


    &nbsp:&nbsp:&nbsp:&nbsp:　　所以，他的膝蓋莫名的軟了。


    &nbsp:&nbsp:&nbsp:&nbsp:　　世人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和雙親。


    &nbsp:&nbsp:&nbsp:&nbsp:　　可是為何要跪蒼天？因為天至高而尊，因為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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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這一刻，幻璃跪給了比屈從更高級的臣服，發自內心，沒有不甘，沒有強迫，沒有屈，隻有從。


    &nbsp:&nbsp:&nbsp:&nbsp:　　“起來吧，我還有最後一事未了，你在外麵等著。”繆兒頭也不回的衝幻璃的吩咐道。


    &nbsp:&nbsp:&nbsp:&nbsp:　　“唯。”幻璃起身，默默站在一側。


    &nbsp:&nbsp:&nbsp:&nbsp:　　一個嚴肅，一個恭謹，至此繆兒和幻璃才變成了真正的上級和下屬的關係。


    &nbsp:&nbsp:&nbsp:&nbsp:　　“酒可為我斟好了？”突然，繆兒杵劍而起，朝著三層木樓裏的人影淡淡然地淺笑著。


    &nbsp:&nbsp:&nbsp:&nbsp:　　“靜候多時。”樓內的赫煌應聲，在他身前的席案上果真擺放著兩杯早已斟好的酒。


    &nbsp:&nbsp:&nbsp:&nbsp:　　“如此甚好！”


    &nbsp:&nbsp:&nbsp:&nbsp:　　話音落，不見浮影，卻見繆兒已經來到木樓前拾階而上，經此一役她的輕功比以前更快了。


    &nbsp:&nbsp:&nbsp:&nbsp:　　“都滾下去！”見那消瘦的身影走近，赫煌對身邊的美人們不耐地擺手，聲音冷冽而無情。


    &nbsp:&nbsp:&nbsp:&nbsp:　　“容顏未老恩先絕，公子當真翻臉無情啊。”看著美人們又怕又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繆兒忍不住嘲諷。


    &nbsp:&nbsp:&nbsp:&nbsp:　　“你來了，她們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不傷其性命，已經算我慈悲。”


    &nbsp:&nbsp:&nbsp:&nbsp:　　“一個滿身罪孽的殺手竟然跟我談慈悲，這個世道是被狗上了嗎？”繆兒接著諷刺。


    &nbsp:&nbsp:&nbsp:&nbsp:　　麵對著繆兒惡劣，赫煌卻仿佛並不介懷，他隻對著她柔情蜜意的笑。那笑讓繆兒有一種生吞了一隻死蒼蠅的惡心和無力感。


    &nbsp:&nbsp:&nbsp:&nbsp:　　“為何慈悲？”繆兒不自覺的問。


    &nbsp:&nbsp:&nbsp:&nbsp:　　“因為……不敢生同室。”赫煌意味深長的回答，那低沉魅惑的語氣中藏著莫名的傷感。


    &nbsp:&nbsp:&nbsp:&nbsp:　　赫煌說這話時，那些美人們正好從繆兒身邊魚貫而過，那一張張恍惚的臉，有的是眼睛，有的是鼻子，有的是額，有的是唇色，有的是身形，有的僅僅是一點兒感覺……竟然像，像……


    &nbsp:&nbsp:&nbsp:&nbsp:　　“混蛋！”


    &nbsp:&nbsp:&nbsp:&nbsp:　　突然，繆兒勃然大怒，劍動，須臾之間便刺進了赫煌的心髒之處。


    &nbsp:&nbsp:&nbsp:&nbsp:　　而赫煌不閃也不躲，他隻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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