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冥冥之中的默契, 沈則木和林初宴坐在了向暖的左右兩邊。


    其實林初宴很想坐在向暖和沈則木中間的, 但沈則木豈容他得逞。


    向暖暫時注意不到這些明爭暗鬥, 她現在眼裏隻有學習, 高等數學有多迷人, 那些凡夫俗子是不會懂的。


    林初宴看到向暖拿出高數課本, 他說, “不會的可以問我。”


    教室裏挺安靜的,他為了不影響其他同學,聲音壓得很低。他這麽囂張, 向暖好想懟他,可是他壓低的聲音那麽動聽,她就隻“哼”了一聲沒說話。


    隔著向暖, 沈則木沒聽到林初宴說什麽, 隻知道他們兩個在交頭接耳,他斜了斜眼睛, 看到向暖一臉的誌在必得。


    她總是那樣自信。


    向暖自己在那看書, 做題, 開頭還好, 後來呢, 寫著寫著就開始皺眉頭,擰筆帽, 然後嘩啦啦,把演算了半天的式子劃掉, 撕下作業紙, 重新寫。


    林初宴拿過被她丟開的那團作業紙,攤開看了眼,指著其中一行:“你從這裏開始錯的。”


    “哼哼。”她拉不下臉來請教他。


    林初宴忍著笑,緊挨著她坐過來——本來他們之間都是隔著個座位的,這樣寬敞自在一些。


    然後不等她反應,他已經拿過她手裏的筆,在空白的稿紙上重新演算起來,一邊寫一邊低聲給她解釋。


    林初宴的字和他的人一樣放蕩不羈。他思路很清晰,所以寫得飛快,一行式子寫完,就停下來耐心地給她解釋,大概是怕她聽不懂,他的語速比較溫吞,講完了,還說:“懂了嗎?嗯?”最後那個字,尾音揚起,像一根撩人的手指,輕輕撓她的耳膜。


    向暖都快醉了,“懂、懂了。”


    林初宴微微一勾唇角,繼續講。


    雖然聽林初宴低聲講題好幸福,但向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是走神,聽著聽著就不知道想什麽了,最後林初宴問她明白了沒有,她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向暖再遇到不太懂的,就不敢讓林初宴給她講了,她往沈則木那邊挪了個位置,“學長,這道題你會嗎?”


    林初宴:“……”太打臉了。


    沈則木讀的是自動化專業,高數早就學過,且現在專業課一直有用到。別說一道題了,向暖一整本高數課本,沒他不會的。


    於是他熟練地給向暖講解起來。


    其實經管專業的高數課程相對簡單,向暖並沒有很多不懂的,主要在記知識點和靈活運用。不過一想到她一整晚都要和高數打交道,向暖立刻有點生無可戀的感覺。


    她從書包裏掏出一瓶噴霧,往臉上噴了噴,清涼補水,提神醒腦。


    “這是什麽?”林初宴問道。


    “補水的,你要嗎?”


    林初宴閉上眼睛。


    向暖給他噴了一些。她發現林初宴的皮膚挺好的,這樣閉著眼睛不說話,又帥又乖,像畫一樣好看。


    唉,挺可惜的,這樣的一張臉,長在一個蛇精病身上。


    補完水,向暖繼續啃高數,林初宴拿出手機,打開了王者榮耀。


    向暖抬頭掃了一眼,恰好看到。


    好幾天不玩了,她現在一看到遊戲界麵就感覺特別親切特別渴望,那個心態類似於小別勝新婚。


    林初宴玩遊戲,向暖就沒有做題的心情了,老是抬頭看他,他被砍死了,她還跟著扼腕歎息。


    沈則木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隻要林初宴在,向暖的畫風就不太正常。


    他本來想提醒向暖專心學習,可是當他剛要開口,看到她一臉的神往豔羨,他莫名覺得又好笑,又有點心軟。


    沈則木把自己的手機消了音,打開遊戲遞給她:“玩吧。”


    向暖不太好意思接。


    沈則木:“隻許玩一局。”


    “謝謝學長!”連忙搶過來。


    林初宴說:“向暖你先別開,我很快結束,我們倆雙排。”


    向暖:“好哦。”


    沈則木……想砍掉自己犯賤的手。


    林初宴果然很快結束遊戲,和向暖組好隊時,他看到好友列表裏忘卻在線,於是把他也拉進隊。


    向暖心想,有忘卻大神在,這把穩了!


    然而,事與願違。


    這把遊戲,他們打得極其的不穩定。向暖因為有忘卻在就選了一個她自己不擅長但美貌度很高的大喬,這是其一,其二,忘卻的露娜有點慘烈,走位各種失誤,反應各種遲鈍。


    遊戲最終以失敗告終,向暖一臉遺憾,悻悻地把手機還給沈則木。嗚嗚,好想再玩一局。


    沈則木卻不為所動,說一局就一局。


    向暖想到忘卻的異常,便悄悄地探過身體和林初宴講話,林初宴摘下耳機,湊過耳朵聽。


    向暖:“這個露娜肯定不是忘卻本人,你說,會不會是他女朋友?”


    “不是,忘卻沒有女朋友。”林初宴說。


    向暖:???少年你知道的好像有點多啊……


    林初宴側了下臉,在她耳邊小聲解釋:“忘卻的手凍傷了,所以操作慢。”


    向暖恍然,“難怪呢……”接著又搖頭,一臉見鬼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啊?”


    “他自己說的。”


    “他怎麽不和我說。”向暖莫名地心裏有點小酸楚,明明是她先認識忘卻的。


    “你好幾天沒上遊戲,他怎麽和你說。”


    向暖一想也對。


    這時,林初宴的手機屏幕上方顯示有微信消息,向暖眼尖,看到發消息那人的頭像是忘卻的。她有一點不甘心,問道:“忘卻跟你說什麽?”


    林初宴點開消息,見是一條語音。


    忘卻這人打字速度慢,很少發文字,都是語音。但是他們玩遊戲的時候,忘卻又不會開語音,因為手機內存太小了,開語音遊戲會卡頓。


    林初宴把一隻耳機塞到向暖耳朵裏,這個過程,他溫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肌膚。


    他壓下心裏那點異樣感,點開語音。


    向暖於是聽到了忘卻的聲音。忘卻聲線渾厚,講話的語氣帶著點靦腆:“初宴,你推薦的那個凍瘡膏很好用,謝了。”


    林初宴在向暖驚訝的目光中給忘卻回信息:不客氣。


    忘卻:“你幹什麽呢?”


    林初宴:上自習,明天有考試。


    忘卻:“那你快學習吧,我睡覺了。明天還有活兒。”


    林初宴:好。


    向暖扯著林初宴的胳膊,雖著急,又不敢大聲講話,於是憋得臉都有些紅,問道:“你們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我怎麽不知道啊?”


    林初宴笑:“你這個眼神,像捉-奸。”最後兩個字換成用氣聲說,緩緩地吐出來。


    向暖一陣別扭,“喂……”


    林初宴按住她的手背,輕輕推下她的手,說道:“我覺得他這人挺好的。”


    向暖簡直無語。不管是陳應虎還是忘卻,明明都是她先發現的,結果一個兩個的都投向了林初宴的懷抱,像話嘛?


    為了泄憤,向暖當著林初宴的麵,把他的微信備注改成了“交際花”。


    林初宴還以顏色,把她的備注改成“小傻瓜”。


    還挺押韻……


    向暖快被雷死了,最後兩人交涉一番,又都改掉了。


    ——


    一過十二點,林初宴就困了,連打哈欠,向暖給了他一罐咖啡,他拒絕了。


    向暖以為他打算純用意誌力克服困魔呢,結果這貨倒好,往桌子上一趴,睡過去了。


    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雖同樣是學渣,但這不妨礙向暖鄙視他。


    身邊有人睡覺,那個氣氛特別催眠,就算不困的人,也容易犯困。向暖感覺自己有點撐不住,不行,一定要找點刺激的事情做。


    她想到一個好主意,好刺激好刺激,不小心笑出聲。


    沈則木掃了她一眼。


    向暖從筆袋裏拿出了幾個彩色熒光筆,以及一根黑色的記號筆,把林初宴的臉當畫板,甩開了膀子使勁兒塗。一邊塗一邊笑。


    沈則木搖了搖頭,目光充滿了對智障的關懷。


    說實話,他現在有點懷疑自己的審美。


    向暖畫了一會兒,用手機換著角度拍了幾張照片,感覺神清氣爽。


    ……


    林初宴睡了一個多小時,睡得有點累,迷迷糊糊地,就醒了。


    他看到向暖正在睡覺,她身上壓著兩件衣服,一件是她自己的,一件是沈則木的。


    林初宴麵不改色地,把沈則木的衣服拿過來穿自己身上,然後把自己的大衣蓋在向暖身上。


    沈則木目瞪口呆:“……”要臉??


    “我特別想穿學長的衣服。”頂著一臉鬼畫符的林初宴如是說。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的自製力會下降,沈則木被逼得爆粗了:“滾。”


    但他是要臉的人,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扒林初宴的衣服。


    於是林初宴就這麽大搖大擺地,穿著沈則木的衣服去洗手間了。


    深夜的洗手間是鬼故事的多發地。男洗手間裏本來有一位同學正在解手,聽到外麵有響動,他回頭,迎著慘白的燈光,看到一臉鬼畫符的林初宴走進來。


    “啊!!!”同學慘叫,直接尿到牆上。


    他嚇成這樣,把林初宴弄得莫名其妙:“我是鬼嗎?”


    “是,是!”


    林初宴:“……”


    林初宴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跑到外麵的鏡子前,看到自己現在這份尊容。他眯著眼,咬牙:“向、暖。”


    ……


    向暖正睡得香甜,耳邊突然出現聲音吵得她不得安寧。


    她悠悠醒轉,聽到那吵她的聲音是:“林初宴我老公,林初宴我老公!哈哈哈哈哈……林初宴我老公,林初宴我老公!哈哈哈哈哈……”


    向暖立刻炸毛了。


    她呼地一下坐起身,盯著旁邊的林初宴。


    “林初宴我老公,林初宴我老公!哈哈哈哈哈……林初宴我老公,林初宴我老公!哈哈哈哈哈……”還在響。


    向暖摘下耳機,甩掉。


    林初宴慢悠悠地收起耳機,笑眯眯地看著她。


    向暖深吸一口氣,不停地勸自己:冷靜,冷靜,這裏是自習室,不可以打人……打人是犯法的……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瞪著他,低聲道:“這個梗你到底要玩多久啊?”


    林初宴往她這邊探了探身體,一條手臂悠閑地搭在她身後的課桌沿上,他歪著頭看她,眯起眼睛,壓低聲音道:“我要玩——一輩子。”


    向暖聽到他這話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她忽然想起什麽,定睛一看,見他的臉已經洗幹淨了,漢奸頭的發尾還有些潮濕,顯然是剛洗臉沒多久。


    難怪那麽生氣。


    向暖一陣心虛,仰頭望著天花板,然後默默地,朝沈則木那邊挪了一個座位。


    沈則木書也不看了,就看戲。


    向暖往他身邊挪時,林初宴朝她勾手指,張口,無聲地說:過來。


    就不。


    林初宴笑眯眯地,舉了舉手裏的白色耳機:過來。


    向暖翻著白眼挪回去。


    “你到底要怎樣啊。”她小聲說。


    “讓我畫回來。”林初宴從她筆袋裏拿出一隻記號筆,起身,命令她:“出來。”


    向暖垂頭喪氣地,像一隻打敗仗的小老鷹,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


    林初宴把向暖帶到了電梯間。他讓她靠在牆邊上,她就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靠著牆,安分又老實,一臉用力過猛的乖巧,企圖通過自己盡顯誠意的配合,降低林初宴對她的仇恨值。


    “抬頭。”林初宴說,聲音在空闊安靜的電梯間回蕩,顯得有些突兀。


    向暖於是仰起頭。電梯間的燈光是白色的,林初宴背對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眼裏。


    向暖的膚色本來就白,這會兒在白色的燈光照射下,顯得有些蒼白脆弱,她瞪著眼睛,黑亮的眼珠兒盯著他,和他對視。


    她的目光直白且坦蕩,也許並無深意,可是落在他的眼裏,仿佛全是深意。


    林初宴的心髒跳得快了幾拍。


    向暖一咬牙一閉眼,一臉的視死如歸,“來吧。”


    林初宴單手捧著她的臉。他的手掌托著她下頜,拇指壓在她的唇畔,“別動。”


    他的掌心很燙,兩人肌膚相觸,向暖的臉仿佛也被燙到了,一陣臉熱。


    她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好,搞得好像要接吻一樣。


    “你快點。”她催促他,聲音微微發著顫。


    她閉著眼睛,並未看到,林初宴握著記號筆的手,一直垂著。


    他隻是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目光有些著迷。


    這樣看了一會兒,像是被蠱惑一般,他緩緩地,低下頭。


    林初宴的心髒快跳出嗓子眼了,心房像擂鼓一般,歡快而瘋狂。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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