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茵同那家教說著說著, 冷不防, 桌旁突然坐了個人。她視野的餘光裏看到那人搭在桌上的手臂, 他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衫, 襯衫的袖口一絲不苟地扣著, 幹淨, 齊整, 嚴謹,禁欲。


    楊茵心口一跳,視線往上一抬, 看到沈則木的臉。


    沈則木正側著頭看她,目光沉靜。楊茵對上他的目光時,有些心虛, 連忙躲閃開, 看著窗外。


    “你怎麽在這。”楊茵問。


    “路過。”兩個字,簡潔有力, 非常地沈則木。


    家教放下筆, 看看楊茵又看看沈則木, 然後問:“你們認識啊?”


    “唔, ”楊茵轉過頭, 看著家教的神情,問, “你們也認識?你們不是一個專業的吧?”


    “不是,我是計算機專業的。我們專業的女生吧, 有一部分人喜歡林初宴, 有一部分人喜歡沈則木,還有相當一部分……”


    “相當一部分喜歡誰?”楊茵有點好奇了。能和林初宴沈則木比肩,甚至超過這倆人,那個人肯定也很出色。


    “喜歡他們倆。”家教答道。


    “哈?”楊茵沒太聽明白。


    “就是cp黨,覺得他們倆……那樣。”家教似乎羞於說出口,於是用手比了個姿勢,握著拳,兩個拇指對在一起動了動,又重複了一遍:“那樣。”


    楊茵被逗笑了,感覺這幫學生真好玩。


    沈則木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幹過什麽缺德敗壞的事兒,大概是給八國聯軍當過帶路黨吧……導致這輩子走到哪兒都能有個林初宴陰魂不散。他皺了皺眉,低頭看桌上鋪著的書本,明知故問:“你們在做什麽?”


    “呃……”一下把楊茵拉回到現實了。她撓了撓頭,眼珠兒動了動想找個借口,待看到沈則木那雙平靜卻清澈的眼睛時,她立刻明了:裝什麽裝,人家心裏明鏡似的。於是楊茵就坦白地承認了:“我有些地方沒弄明白,這不麽,請了個老師。”


    家教連忙說:“不敢當哈,我們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沈則木掃了他一眼。這家教的殷勤都寫在臉上了。


    楊茵長得又白又瘦,從外表上看有些柔弱,很容易激發異性的保護欲。


    “你們繼續。”沈則木說著,點了下頭。楊茵也不知道他想明白什麽了。


    有沈則木在旁邊看著,楊茵有些別扭。


    那位家教有點沒心沒肺,並沒有察覺到楊茵的異樣,提起筆來又繼續方才被打斷的討論。


    楊茵隻好硬著頭皮繼續。


    他們講了大概三五分鍾,沈則木突然指著楊茵的本子說:“這道題有更簡單的解法。”說完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拿過家教手裏的筆,刷刷刷地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式子。


    寫完又把筆還給人家。


    然後他去前台點了杯檸檬水。檸檬水用純白色帶把兒的那種瓷杯盛著,他一手端著檸檬水走過來時,那氣質特別像個離退休老幹部,手裏就差一卷報紙了。


    沈則木端著檸檬水重新坐下,無視掉那兩人的目光,他看了眼家教的演算紙,對家教說:“三角函數是高二下學期的內容,她還不懂,你換個解法。”


    “我說你什麽意思?”家教不高興了。


    楊茵有點慚愧,“我……那什麽,我確實沒學高二的……”


    “沒學過你跟我說,但你得先讓他走。他在這我沒法給你講題。”


    楊茵看了眼沈則木,他正在喝檸檬水,神態淡定,八風不動。楊茵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趕沈則木,隻好對家教說道:“我正好有點事兒,要不我們今天先到這?”


    打發走家教之後,楊茵小心地觀察沈則木的表情,問他:“沈則木,你是生氣了嗎?”


    “沒,我為什麽生氣?”


    沒生氣就好。楊茵悄悄鬆了口氣,一邊收拾書本,一邊問他:“你怎麽會路過這裏呢?”


    “取儀器。”沈則木說著,按住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很有力,楊茵被他按住就不動了。她看著他幹淨整潔的袖口。


    沈則木問:“還有哪些不會?”


    楊茵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我給你講。”他說。


    楊茵心裏有些暖。她重新攤開課本,把自己標記出來的疑問提出來。


    其實大部分時候,楊茵並非看不懂書。她的思維比較發散,經常不知不覺地就想得更多,舉一反三,偏偏她基礎太薄弱了,初中的成績倒是不錯,但那是很久以前了,許多知識都忘了。


    沈則木講解時用詞簡練,直指要害,講話語速刻意放得慢了一些,講完後會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問她:“懂了嗎?”


    一開始,楊茵這樣被他盯著看時,腦子是空白的。


    他以為她不懂,又仔細地給她解釋了一遍。


    楊茵覺得自己也太沒出息了。她摸了摸臉,暗暗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她不敢和他對視了,埋著頭仔細聽,漸漸地終於能專心起來。


    沈則木講完了,還給她布置了幾道練習題,可以說是非常貼心的售後服務了。


    楊茵說:“謝謝你啊。”


    沈則木問:“為什麽請家教?”


    楊茵明白他的意思是說,為什麽放著現成的人不用,要舍近求遠。說實話以他們倆現在的革-命情誼,讓沈則木給講個題也不算啥事兒,反正沈則木兼職她的數據分析師這段時間,他們倆少不了見麵或者通電話。她確實沒必要正兒八經地跑去花這個錢。


    楊茵沒辦法告訴他,她隻是不想在心上人麵前展示自己的落魄。


    “我是擔心你太忙。”楊茵胡亂找了個借口。


    沈則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不忙。”


    “唔,那……”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了,隻好硬著頭皮說,“那要不,以後就麻煩你了。”


    “嗯。”


    ——


    過了兩天,沈則木來基地找楊茵,他比約定的時間到得早了些,一進基地,看到有個小隊員端著個杯子,像蝸牛爬一樣慢吞吞地往辦公室的方向蹭。


    沈則木看了他一眼。


    小隊員立刻看到救星了,把咖啡塞到他手裏:“沈哥!楊教練在等你!”


    沈則木有點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接過咖啡,走進辦公室。


    楊茵正在電腦上看戰隊的比賽回放,播放窗口開得很大,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她頭也沒抬。


    沈則木把咖啡放在她桌上時,楊茵的視線還在電腦屏幕上,她動了動肩膀說:“給我捏捏。”


    沈則木愣了一下,緊接著便依言,走到她身後幫她捏肩膀。


    楊茵骨架很細,導致她看起來身形單薄。沈則木沒用太多力氣,握著她瘦削的肩膀輕輕地揉。女孩子的身體總是柔軟的,他隔著衣料揉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個混亂卻香豔的早晨。


    楊茵還嫌棄上了:“用點力氣,沒吃飯啊?”語氣有點凶。


    沈則木便加重了力道,揉了一會兒,見她身體放鬆了些,他低聲問:“舒服嗎?”


    然後很明顯地感覺到,她聽到這話時,肩背上的肌肉緊繃起來了。


    楊茵緩緩地扭頭,看到肩上那隻手,修長有力的手指,幹淨整潔的襯衫袖口,她幾乎僅憑這隻手就能認出他是誰。


    她抖了抖肩膀,“不用了不用了,你坐……你到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沈則木坐在椅子上,問她:“你怎麽了?”


    “輸比賽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安慰她。


    “我知道。可他們輸得太憋屈了,第一局贏得很輕鬆,後麵浪起來瞎打,收不住。”


    “是陣容問題嗎?”


    “不是,就是心態。”楊茵搖了搖頭,“比賽經驗少,都太年輕了。”


    這個事情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隻能是多參加比賽多鍛煉了。


    “不過話說回來,”楊茵側著身體,扶著椅背笑看他,“你給我提供的陣容分析還是很好的,我跟老板申請一下,看能不能給你漲工資。”


    沈則木剛要開口,楊茵又說,“我差點忘了,給你這個。”說著,從桌子下取出兩個盒子,一大一小,“這是香薰機,這個是薰衣草精油,助眠的,使用方法說明書上都有。”


    沈則木沒推辭便收下了。


    考慮到是男生用,那個香薰機楊茵選的是簡潔大方的款式。不過男生宿舍用香薰的太少了,沈則木把這東西往宿舍一擺,再放進去薰衣草精油,宿舍裏的空氣變得香噴噴的。


    歪歪吸著鼻子感歎:“沈則木啊,你可越來越有女人味兒了。”


    薰衣草精油的效果是顯著的,三個室友睡成了的豬。


    沈則木在薰衣草淡淡的香氣中,睜著眼睛躺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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