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煙嗎?”


    陳泰忽然開口問道。


    “有,不過不能給你抽。”


    李響一邊將陳泰的配槍彈匣裝進證物袋,一邊不急不緩的說道:


    “你年齡大了,身體又不是很好,據說前些天還突發腦梗,這就更不能抽煙了。”


    陳泰嗬嗬一笑。


    “這還沒進去,就已經失去自由了。”


    “想抽煙都不行,監獄裏的日子,恐怕隻會更加難熬。”


    李響沒有接話,而是招手讓他來到奔馳車尾。


    後備箱已經打開。


    但尺寸碩大的行李箱,有密碼鎖鎖著,並沒有開啟。


    “密碼多少?我們需要搜查一下。”


    “就這麽一個小鎖,還能難得住你們?”


    陳泰語氣譏諷的問道。


    “撬鎖我們當然會,但我需要你配合調查的態度,懂嗎?”


    李響有些慍怒的催問道:“說,還是不說?”


    “現在就槍斃我吧!給我個痛快!”


    陳泰一臉生無可戀的說道。


    李響抬手怒指陳泰。


    為了執行這次任務,自己取消休假,著急忙慌的從莽村老家趕過來。


    如今陳泰卻是這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很想痛罵他一頓,卻又說不出口。


    因為旁邊不少同事都在,而且一直有執法記錄儀在拍攝。


    “行,不配合是吧?那我們就按照法定程序走!”


    打了個響指,李響指了一下行李箱,立馬有刑警強行開箱。


    至於奔馳轎車後麵的廂式大貨車。


    李響知道,不用問陳泰,他肯定不會給鑰匙開門。


    不過……


    就在他準備親自撬鎖搜查的時候。


    指揮車呼嘯駛來,停在了旁邊。


    “先別撬鎖,當心有詐!”


    曹闖高喊了一聲,李響立馬停止了動作。


    陳泰循聲扭頭,看向腳步飛快走來的曹闖。


    “果然是你啊曹局!”


    “自從提拔為副局後,我看你這一天天,真是夠忙的啊!”


    “去年剛上任不久,就對京海各大娛樂場所進行大掃蕩。”


    “如今大過年的,也不好好在家休息,偽裝一個查酒駕關卡把我給抓了,你可真是盡職盡責又聰慧過人啊!”


    曹闖麵帶笑容的來到陳泰身前站定。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要想懲凶除惡,我們就必須得多花時間、多費工夫。”


    “否則一不留神,就讓陰險狡猾的犯罪分子給逃脫了。”


    陳泰笑而不語。


    曹闖也不想跟他多說廢話。


    抬手指向後麵的大貨車。


    “這車裏拉的東西,都是你的吧?”


    陳泰苦笑道:“我要說不是,你肯定會申請做指紋鑒定,所以我承認,那些東西都是我的。”


    “不過裏麵絕大多數古玩,都是我花錢買的,或者朋友送的,沒有一件是來路不正的。”


    “另外,我怕家裏遭賊,把它們轉運到其他地方去,這顯然並不涉嫌走私文物吧?”


    曹闖語氣淡淡的說道:“你是否涉嫌私藏和走私文物,自然會有專家鑒定,而你私藏槍械這件事,你總不能抵賴吧?”


    陳泰當即無言以對。


    從自己身上搜出來的配槍和彈匣,這還怎麽抵賴?


    僅憑這一點,確實也足夠讓自己判刑入獄了。


    見陳泰無話可說,曹闖抬手指向不遠處的警車。


    “走吧,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接下來的流程,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吧?”


    陳泰冷冷一笑。


    不急不慢的走向警車,一邊走一邊說道:


    “出來混了這麽多年,自認為算無遺策,在京海難逢對手。”


    “沒想到老了後,越來越不中用,如今竟然陰溝裏翻了船。”


    此時此刻。


    陳泰心裏自然是有些懊悔的。


    他很後悔,昨晚就不應該衝動上頭,讓人燒了金誌勇的家。


    即便要燒,也應該等金誌勇到家後,把他一家活活燒死,而不是留下後患。


    而如果不燒金誌勇的家,自己忍辱負重一下,即便建工集團破產清算,自己也不至於一無所有。


    憑借多年的積累,扣除各種負債後,還是能當個千萬富翁,坐豪車住別墅,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


    隻可惜……


    一時衝動釀成大錯,然後一錯再錯。


    如今出逃不成,反被人贓並獲。


    仔細想想,也都完全是自己作的。


    畢竟自己要是不帶著財寶出逃,曹闖又哪兒來機會設卡抓捕自己?


    自己如果不小心提防身邊人,以防被黑吃黑,又何至於隨身帶槍,被抓了個人贓並獲?


    當然。


    世上沒有後悔藥。


    陳泰知道自己再怎麽後悔也沒用了。


    坐進警車,又被加銬了一個手銬,想跑都跑不掉。


    而且銬的位置,是座椅斜上方的扶手。


    這就導致陳泰不得不一直舉著雙手。


    任由雙手垂掛著,又會被手銬勒疼。


    舉著累、勒著疼……


    陳泰真是覺得太他媽難受了。


    眼看曹闖坐到了副駕駛位置,立馬忍不住說道:


    “我都老胳膊老腿了,至於把我和扶手銬在一起嗎?我又不會跑!”


    曹闖回頭看了一眼後,笑道:


    “例行公事,你忍一忍就好了。”


    “你!!”


    陳泰滿以為曹闖會給點麵子。


    畢竟自己好歹也曾是京海的江湖大佬,赫赫有名的泰叔。


    可惜曹闖竟然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私藏槍械,頂多判我三年,你要想深挖其他事,我是絕不可能交代的。”


    曹闖回過頭來,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陳泰出來混了這麽多年,人脈廣、背景深。”


    “隻要你不主動揭發,肯定會有人設法保你,幫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陳泰心裏暗想。


    你不如報趙立冬身份證號算了。


    不過曹闖就是不點破,語氣不急不緩的說道:


    “甭管有沒有人會保你,也不管你願不願意主動交代,我們都會認真負責的嚴查到底。”


    “包括但不限於你以前是否組織黑惡人員犯罪、是否涉嫌強買強賣、暴力拆遷、聚眾賭博、買賣器官等等。”


    曹闖的話,聽得陳泰心驚肉跳。


    出來混了這麽多年。


    到底做過哪些違法犯罪的事情,他自然心裏清楚。


    以前自己有錢有勢,聲名赫赫。


    一些受害者心存忌憚,隻能忍氣吞聲。


    一旦警方發出公告,公開征集自己的犯罪線索。


    並且自己又因為非法持槍,被正式刑事拘留,沒辦法在社會上活動。


    那麽一個個受害者,必然會冒出來檢舉揭發。


    而本就跟自己有仇的金誌勇等人,也必然會落井下石。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本就因為非法持槍鐵定要被判刑。


    要是再增加一些其他罪行,數罪並罰……


    陳泰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活著出獄。


    監獄裏的生活,有多麽難熬,他又不是沒聽說過。


    程程替他背鍋坐牢出獄後,就曾聊起過監獄裏的日子。


    那種日複一日、枯燥乏味、夥食極差的日子。


    本就十分難熬了,還得嚴守紀律、聽從管教。


    像自己這種年齡大的囚犯,必然會被年輕氣盛的欺負。


    各種髒活累活都要自己幹,說不定還要洗襪子洗內褲……


    想想入獄後的生活。


    望著車窗外的茫茫黑夜。


    陳泰心裏一片酸楚。


    他真想曹闖給他一個痛快,直接槍斃算了。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


    陳泰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


    他以為是自己手機響了,還想伸手拿手機。


    被手銬銬著動彈不得,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被抓了。


    身上的手機,也已經被拿走裝證物袋。


    副駕駛位置上,曹闖接通了電話。


    “喂,什麽文物?你說是文物就是嗎?”


    “現在的仿造技術很厲害,不管是文物還是贗品,必須請專家們鑒定後才知道!”


    “那什麽,今晚時候不早了,先把車扣留了,明天等鑒定科找到文物專家再好好做鑒定。”


    曹闖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十分慷慨。


    但陳泰是多麽精明的人?


    他立馬聽出不對勁。


    今晚先扣車,明天再做鑒定?


    找誰鑒定?什麽文物專家?


    這裏麵的操作空間太大了。


    越是值錢的文物古玩,仿冒贗品就越多。


    自己雖然可以肯定,下午裝上車的是正品。


    但明天文物專家們,拿到手的是不是正品,可就很難說了。


    畢竟從古玩一條街那邊,找一些高仿贗品過來連夜替換,又不是什麽難事。


    “曹局,你為什麽不把我那一車財寶,連夜封裝存檔記錄在案?”


    “今晚隻是把車扣留,等明天再做鑒定的時候,恐怕正品都被替換成贗品了吧?”


    陳泰語氣有些憤然的問道。


    曹闖微微側目,語氣平淡的反問道:


    “誰說正品會被替換成贗品?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


    “京海連辦兩場大型演唱會,為了保平安,我們加強巡邏布控,大家都很辛苦很疲憊。”


    “哪條法律規定,我們不能休息,必須連夜辦你的案子?我們是人不是機器,休息一下怎麽了?”


    這樣的反問,自然讓陳泰無言以對。


    而曹闖接著又說道:


    “而且你怎麽又敢肯定,你那些東西一定就是正品呢?”


    “文玩古董這個行業,沒有人敢肯定自己一定不會看走眼吧?”


    陳泰冷然笑道:“行吧,隨你怎麽說,反正我現在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一條鯰魚,隨便你們怎麽宰割了!”


    曹闖沒有吭聲,回過頭看向前方。


    茫茫黑夜下,一輛輛車呼嘯駛回市區。


    ……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陳泰因非法持槍,人贓並獲而被正式拘捕。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熟睡中的趙立冬,被電話吵醒。


    接聽了後,整個人都懵了好一會兒。


    “特麽的曹闖!居然給老子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我就猜到他今晚抽調精幹警力,配發實彈和防彈衣,絕對沒那麽簡單。”


    “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加強巡邏布控,結果呢?竟然設卡查酒駕,把陳泰給抓了!”


    “這個陳泰也真是老糊塗了嗎?他要逃亡出國就逃唄,帶槍幹什麽?還他媽帶三個彈匣,是要去打仗嗎?”


    趙立冬氣得夠嗆。


    要是陳泰在他麵前,絕對掄圓了胳膊,啪啪狠抽兩巴掌。


    而電話另一邊的王秘書,則語氣焦急的說道:


    “領導,現在陳泰已經被正式拘捕了,非法持槍這個罪名,顯然怎麽逃也逃不掉。”


    “曹闖那邊也沒辦法興師問罪,他完全可以說是在例行檢查中,偶然發現的。”


    “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要讓陳泰管好嘴巴,不準亂咬,他要管不好,就讓他閉嘴!”


    “不用!”


    趙立冬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再怎麽老糊塗,也絕對不可能管不住那張嘴。”


    “如果想被判輕一點,蹲個一兩年就出來,他就不可能主動招供。”


    王秘書歎息道:“就算他不主動招供,也怕曹闖深挖細查啊!”


    趙立冬眉頭一挑。


    “那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大腦有毛病嗎?要是腦梗惡化,或者突發腦溢血,變成老年癡呆甚至死了……”


    王秘書話不用說完,趙立冬也已經懂了。


    什麽樣的人最能守住秘密?


    當然是死人。


    陳泰要是死了,那麽以前無數的肮髒糗事,都將成為過往雲煙。


    “你等等!”


    趙立冬掀開被子下床,來來回回踱步。


    “他才剛被正式拘捕,就發生意外……”


    王秘書壞笑道:“這很正常啊!他前些天,不是還被葉景天氣得暈倒住院,查出有腦梗跡象嗎?”


    “如今人贓並獲,難逃牢獄之災,血壓飆升、病情惡化,以至於突發腦梗死亡,這難道不合理不正常嗎?”


    論陰險狠毒。


    趙立冬有時候都不得不佩服王秘書。


    陳泰才剛進去,就想把他弄死,以絕後患……


    這股狠勁兒,真是不服都不行。


    而這個辦法也是相當不錯。


    因為法律規定,一旦犯罪嫌疑人死亡,就不再追究刑事責任。


    已經追究的,也會撤銷案件,或者做不起訴處理。


    即便已經進入審訊環節的,也會終止審理。


    畢竟人都死了,再怎麽調查、怎麽審判,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


    和陳泰暗中合作多年,獲得了不少好處。


    如今為了自身安全,要將他滅口……


    趙立冬還是有那麽一點於心不忍。


    但為了確保自身的安全,確保仕途平順。


    已經毫無利用價值,還存在一定威脅的陳泰。


    自然不能讓他苟活下去,否則真的是後患無窮。


    想到這兒,趙立冬沉聲道:


    “你說的有道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即便他什麽都不說,但隻要他還活著,就會被調查。”


    “他隻有死了,才會絕對的守口如瓶,咱們才能絕對安全。”


    王秘書立馬表態。


    “那這事兒交給我來處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好,我等你好消息。”


    掛斷電話,趙立冬長籲了一口氣。


    慢步來到窗邊,看著茫茫黑夜,喃喃自語般的嘀咕道:


    “陳泰,你不要怪我冷酷絕情。”


    “誰讓你自己老不中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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