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救室門口。


    當房門打開,蓋上白布的陳泰被推出來。


    陳書婷猛然起身上前。


    這一刻,她內心無比狂喜,高興不已。


    可理智卻告訴她……


    不能笑!


    千萬不能笑!


    這麽多醫護人員,以及警務人員,都在旁邊看著呢!


    自己要是抑製不住,高興得哈哈大笑。


    百分之百會被大家認為自己不孝。


    百善孝為先!


    在極為重視孝道的龍國,誰敢背上忤逆不孝的罵名?


    所以……


    陳書婷撲倒病床邊,將頭埋在陳泰身上,強行‘幹嚎哭喊’。


    這樣一來,哪怕她是假哭,也沒人看見。


    “老爹!你怎麽就死了啊老爹!”


    “你醒醒啊老爹!你怎麽能拋下我不管了啊!嗚嗚嗚~”


    ……


    陳書婷這一下‘傷心哭嚎’。


    自然讓還沒懂事的兒子高曉晨,也頓時傷心不已。


    小小年紀的他,哪兒知道他媽是在演戲?


    他隻知道,對他還算不錯,經常買禮物給零花錢的爺爺沒了。


    而且他媽現在特別傷心,哭喊聲都響徹整個走廊了……


    於是乎。


    年幼無知的高曉晨,自然沒有任何遲疑。


    也跟著學他媽,撲在陳泰身上嚎啕大哭。


    他的哭,自然是真哭。


    絕大多數孩子,看到母親哭泣都會跟著流淚痛哭。


    更何況,高曉晨現在是真的死了爺爺。


    於是乎。


    母子倆傷心哭嚎,迅速將悲情氣氛拉滿。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看到這番情形。


    在場的所有人,自然無不動容。


    即便是嫉惡如仇,很早以前就想把陳泰抓捕歸案的李響。


    這一刻,也表情變得格外肅穆。


    陳泰在京海混了很多年,犯下了很多案子。


    連他自己都說,誰年輕時候手上沒沾過血?


    然而……


    犯了再多案子、傷害了再多的人。


    隨著他不得善終的一命嗚呼,都似乎失去了意義。


    因為再怎麽嚴懲,他都已經死了。


    而陳書婷母子倆,傷心不已的痛哭,讓李響有些唏噓。


    這一刻。


    李響不禁恍然意識到。


    原來再怎麽有錢有勢的人,終究還是要死的。


    無論命運有多麽的不公平,但至少‘人終有一死’這一點,是公平的。


    將手提包夾在腋窩,李響邁步上前,輕輕拍了拍陳書婷。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陳書婷沒有立馬起身。


    要是一個人勸,就立馬起來不哭,豈不是太假?


    而且她努力折騰,到現在都還沒一滴眼淚。


    如果現在就起身,會不會容易被人識破?


    所以……


    陳書婷置若罔聞,繼續哭嚎。


    腦海中盡量去想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以便於喚起悲傷情緒。


    然而怎麽想,都隻是想到陳泰這老不死的老家夥,這回終於死翹翹了。


    一想到他死了後,再也不會利用自己,反而還能繼承他的遺產。


    陳書婷就越發開心,更加哭不出來了。


    怎麽辦?


    再這麽想下去,恐怕就不是哭出來,而是笑出來了。


    “好了陳書婷,別哭了。”


    “你幹爹陳泰,因涉嫌非法持有槍支,在案件偵查期間突然死亡。”


    “按照相關法律規定,我們將對他的屍體進行解剖分析。”


    “你作為他唯一的親屬,請在解剖通知書上簽個字吧!”


    張彪說著,便用文件夾輕輕的,碰了碰陳書婷的肩膀。


    要解剖分析屍體?


    解剖?剖腹產?兒子?


    陳書婷突然想起了,白江波蓄意報複自己而製造的那起車禍。


    自己和高啟強不僅因為車禍受傷住院。


    剛懷上不久的孩子,也因為車禍而流產。


    從那之後,自己身體受損,就怎麽也懷不上了。


    一想到這件事,想到還沒出生就流產的孩子……


    陳書婷頓時悲憤不已。


    這一下,眼淚終於流出來了。


    “陳書婷?陳書婷!!”


    “請你節哀,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


    張彪語氣越來越大聲。


    刑偵支隊案子不少,他可沒時間,在這兒陪陳書婷耗著。


    李響也開口再次勸道:


    “他已經死了,你再怎麽傷心哭嚎,他也不可能死而複生。”


    “當務之急,是盡快進行解剖,分析出他真正的死因。”


    陳書婷猛然起身。


    平日裏風情萬種的她,這會兒梨花帶雨,妝容都有些花了。


    原本嫵媚動人的眼眸,因為傷心流淚而變得有些猩紅。


    臉上有淚痕,眼角有淚花……


    任何人看見她這般模樣,都不可能心生懷疑。


    急於辦案走流程的張彪和李響,反而見狀後有些愧疚感。


    “他是被刑拘的第一天,進看守所還不到十二小時,就這麽突然死亡了,於情於理,我們都需要解剖分析。”


    作為安欣曾經的好搭檔,人情味很足的李響,語氣十分真誠。


    就差給陳書婷明說,你幹爹死的不明不白,需要解剖分析才有利於追查凶手。


    不過……


    陳書婷可不想解剖陳泰,分析真正的死因。


    不僅是因為陳泰死了,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還因為她來醫院的時候,她老公高啟強也赴約去見趙立冬了。


    所以陳泰的死,擺明了就是趙立冬出手以絕後患。


    丈夫要和他強強聯手,讓他成為新的大靠山。


    這怎麽能查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真要查出了真相,豈不是壞了大事?


    所以陳書婷立馬哭哭啼啼的說道:


    “我老爹原本身體就不好,體弱多病,住院了好幾次。”


    “他自己都曾說,指不定哪天突然暈倒就再也醒不來了。”


    “在家精心照料都經常犯病,更何況是被刑拘,進了看守所。”


    “環境不好,心情又大受影響,我相信他應該是病情惡化……”


    話沒說完,李響就打岔說道:


    “不管他是不是病情惡化死亡,依照法律,都需要做解剖分析!”


    “畢竟他現在可是涉案人員,是被正式刑拘的犯罪嫌疑人!”


    “啊?這……”


    陳書婷有些愕然。


    而她如此突兀的反應,自然讓李響等人覺得詫異。


    “你老爹突然死了,難道你不想查明他真正的死亡原因嗎?”張彪一臉疑惑的問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換做是別的犯罪嫌疑人,在羈押看守期間突然死亡,家屬早就已經各種鬧騰了。


    更有不少人巴不得,查出看守所有責任,從而可以獲得一筆賠償,讓死者死也死的有價值。


    但陳書婷的反應……


    著實是讓人有些意外。


    好像生怕查出了是非正常死亡,是有人謀害陳泰似的。


    “別猶豫了,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找律師問問。”


    “不管是你們自家的強盛集團,還是你老爹的建工集團。”


    “那麽大的企業,都應該都有法務律師吧?我們可以讓你打電話谘詢!”


    李響話音剛落,陳書婷就立馬說了一聲好。


    然後拿出手機,往旁邊走遠了幾步。


    但她根本不是打給律師,而是打給了高啟強。


    “喂,王律師,我老爹搶救失敗,人已經去世了,我認為他是病情惡化導致的。”


    “但警方說依照法律,必須要做解剖,分析出真正的死亡原因,法律真這麽規定嗎?”


    電話另一邊的高啟強,瞬間意識到不對勁。


    陳書婷叫他王律師,還說得如此嚴肅認真,顯然旁邊有人。


    “法律有規定,就按照法律執行吧!”


    “嗯,好的,那我就簽字了。”


    陳書婷掛斷電話,走回去簽字了。


    而另一邊。


    正和趙立冬,站在海邊閑聊的高啟強,立馬問道:


    “警方要依法解剖陳泰的屍體,查明真實原因,你怎麽看?”


    這話是雙重意思。


    既是想知道趙立冬打算如何應對。


    也是想側麵了解,陳泰的蹊蹺死亡,到底經不經得起查。


    趙立冬背負雙手,神情淡然的說道:


    “犯罪嫌疑人在羈押期間死亡的,確實是需要解剖查驗死亡原因。”


    “如果不查,那反而違反了相關規定,辦案人員不可能這麽不守規矩。”


    高啟強略略點頭。


    “查是要查的,但萬一……”


    高啟強沒有把話說完。


    趙立冬當然聽得懂,微微側目,淡然一笑。


    “放心,不可能有萬一。”


    雖然心裏也惴惴不安,真怕查出了問題。


    但在高啟強麵前,趙立冬怎麽可能露怯?


    既然敢斬草除根,就必然要表現得信心滿滿。


    否則做了卻又不敢保證不出問題。


    這還怎麽當靠山?


    這還怎麽讓高啟強相信,自己有足夠強大的能耐?


    而趙立冬如此自信淡然的樣子。


    自然也讓高啟強打消了疑慮。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可放心大膽的,去醫院奔喪了。”


    “去吧!好好演一個大孝子!”


    趙立冬微微一笑,和高啟強再次握手。


    目送奔馳轎車遠去後,趙立冬並沒有回到奧迪車上。


    作為絕對的心腹,王秘書自然十分了解趙立冬。


    好一會兒沒見他上車,便肯定是心裏有事。


    開門下車,王秘書來到趙立冬側後方站定。


    “曹闖可是個老刑偵啊!”


    “昨晚他才把陳泰抓回去,今天一早就突然死了。”


    “別說是他,就連我都覺得這件事太蹊蹺,值得好好查一查。”


    王秘書蹙眉問道:“你是擔心,他真查出了什麽?”


    趙立冬負手而立,遠眺大海。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就怕學了陳泰,陰溝裏翻船啊!”


    王秘書咬了咬牙。


    他自然也不敢打包票。


    畢竟現如今的刑偵手段很先進,而且曹闖又從事刑偵多年。


    尤為關鍵的是,他並非自己人。


    真要上綱上線,硬查到底……


    “曹闖隻聽徐雷的,要不,找他談談?”


    趙立冬苦笑道:“這一談,豈不是成不打自招了嗎?”


    王秘書苦笑道:“不談的話,咱們就隻有賭,賭曹闖他們查不出問題!”


    “雖然我這邊肯定是信心百倍,保證沒有任何紕漏,但就怕您放心不下。”


    趙立冬深吸了一口氣。


    他可不像王秘書,那麽膽大妄為。


    越是位高權重,越容易謹小慎微。


    “我還是先找徐江吧!我跟他比較熟!”


    拿出手機,趙立冬立馬要打給徐江。


    沒想到趙瑞龍卻先打了過來,順手就按下綠色接通按鍵。


    “謔,三叔你接電話夠快啊!”


    “我剛好拿到手機而已,你有什麽事嗎?”


    “當然有事兒啊,天大的喜事兒,不過在說事情之前,你猜猜我在哪兒?”


    “你三歲小孩兒啊?猜什麽猜?”


    這話說出口後,趙立冬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如果不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趙瑞龍不可能讓自己猜。


    而什麽地方很特別?


    “等等!你他媽該不會來京海了吧?”


    趙立冬很驚愕的問道。


    “哈哈,你猜對了!”


    “而且我已經和徐少談好了合作,這會兒正打算一起去京海別苑吃個便飯,怎麽樣?你要來嗎?”


    “……”


    趙立冬整個人都懵了。


    什麽情況?


    昨晚和趙瑞龍打電話,他還賭咒發誓般,說堅決不來京海了。


    還說徐雷太厲害,根本惹不起,離他越遠越好……


    怎麽現在?


    他不僅來京海了,還和徐雷談成合作?


    這王八犢子,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喂,三叔?三叔?你到底要不要來啊?”


    “來,我當然要來!王秘書,立刻去京海別苑。”


    正想要找徐雷父子倆的趙立冬,當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


    轉身走向奧迪轎車,趙立冬緊接著就問道:


    “你怎麽突然就來京海了?你到底和徐少談成了什麽合作?”


    “我看他們在京海連辦兩場演唱會,都無比火爆賺了不少錢,所以就邀請他們去漢東……”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趙瑞龍這家夥,還真是敢想敢幹啊!


    眼看著徐雷父子倆開演唱會掙了錢,立馬就聞訊而動趕來求合作。


    果然利益有多大,膽子就有多大。


    昨晚還說不敢來京海,不敢接觸徐雷。


    卻又連夜趕過來,屁顛兒屁顛兒的找徐雷合作。


    果然人不能為了尊嚴,連錢都不要啊!


    而站在徐雷的立場……


    演唱會的團隊、設備、節目等等都是現成的。


    而趙家在漢東有關係有人脈。


    申請舉辦演唱會、做宣傳推廣、搞門票銷售等等,自然毫無壓力。


    這樣的合作,對徐雷來說自然是有利無弊、穩賺不賠。


    演唱會場次開的越多,賺得越多。


    因而趙瑞龍主動上門‘送錢’,哪有拒絕的道理?


    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


    趙立冬唇角掠起一抹淺笑。


    “既然趙瑞龍都能和徐雷談成合作,我趙立冬親自出麵,怎麽可能搞不定?”


    奧迪一路疾馳,直奔京海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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