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盛神情緊張。


    徐雷的人脈關係與強大實力,當然毋庸置疑。


    看到徐雷的表情不對,高啟盛自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和餘洪銘並不認識,但我聽說過他和他的新方教育產業集團。”


    徐雷話剛說完,高啟盛就急忙問道:


    “那你覺得,他這人靠譜嗎?”


    徐雷冷然一笑。


    “我隻聽說過他,跟他又不熟,怎麽知道他靠不靠譜?”


    高啟盛又問道:


    “那你覺得這單生意,能做嗎?”


    徐雷微微側目,扭頭笑看滿臉好奇的高啟盛。


    高啟盛明顯變了。


    以前的他,書卷氣很重。


    戴著一副眼鏡,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


    而看著彬彬有禮的模樣之下,實則暗藏著一顆卑微而又敏感的心。


    誰要是戳到了他的軟肋,他便暴跳如雷,敢當街殺人。


    就像當初他托曹斌幫忙牽線搭橋,幫他開小靈通專賣店。


    曹斌酒後戲耍調侃他,他差點就趁著曹斌,在草叢中彎腰翻找手機,痛下毒手。


    如今的他。


    經曆了驟然暴富的風光,也遭到過掃蕩風暴。


    曾為了避免販毒被抓現行,一路玩命狂奔跳河,成功躲避了楊健的抓捕。


    也曾以保外就醫為由,躲避牢獄之災,卻驕狂自大的妄想活捉白江波,反被打個半死。


    高啟盛眉宇間,已經沒有了倔強的傲氣。


    不止挨了社會一次毒打的他,現在已經成熟內斂不少。


    當然。


    這無比好奇的神情,也確實足以顯露他內心,是多麽在乎這一筆生意。


    “你們馬上都要簽協議了,現在問我這生意能不能做,不覺得有點多餘嗎?”


    徐雷似笑非笑的反問道。


    高啟盛當即臉色變紅。


    像是被啪啪抽了兩巴掌。


    徐雷的話,不難理解。


    現在才問能不能做,早幹嘛去了?


    如果擱在以前。


    心高氣傲的高啟盛,肯定會很火大、很不爽。


    會毫不猶豫的別過頭,再也不想搭理徐雷。


    可是現在的他,卻不敢有半點的發火動怒。


    反而歉然一笑,連忙說道:


    “這麽一筆微不足道的小生意,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叨擾請教你。”


    “而我之所以想投資,主要是因為我大學在校期間,靠做家教掙了不少生活費,我知道學生有補習的需求,而大學生也有掙錢的需要。”


    “而我大哥大嫂,又因為平時沒少給高曉晨,報各種補習班和興趣班,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花了不少錢,自然也覺得教培行業很有搞頭。”


    徐雷心頭一震。


    高啟盛和高啟強夫婦倆的想法沒錯,眼光也很準。


    參照自己穿越前的那個世界。


    隨著經濟水平的不斷提升,隨著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


    越來越多的家庭,越發的重視教育。


    以前大部分人,都是農村家庭,多生孩子多幹活。


    生孩子,純粹是為了給家裏增添勞動力。


    覺得多個孩子,也就多雙筷子,多大點事兒啊!


    所以在教育方麵,那就真是聽天由命似的散養。


    管你是上樹掏鳥,還是下河摸魚,養孩子隻要沒餓死凍死就行。


    因而在讀書這方麵,那就是能讀就讀。


    讀不好就回家種地,或者外出打工。


    再後來。


    一些人進城經商打工,掙到錢了。


    更有一些人吃到了時代的紅利,大富大貴了。


    為了彌補自身的缺憾,為了贏得相互之間的攀比。


    為了家業的傳承,為了治愈生存的焦慮……


    在各種原因,尤其是政策和經濟因素,一對夫妻隻能生育一個孩子。


    自然越來越多人,開始重視教育。


    而所謂的磚家學者,為了配合資本,瘋狂鼓吹孩子要培養情商、要培養口才、要有體育特長……


    為了自家孩子著想,為了不輸給同齡人,為了贏在起跑線上,家長們還真信以為真。


    孩子才剛懷上,就要吃各種補品,做各種胎教。


    出生後自然也是要各種營養跟上,怕國產奶粉有問題,進口奶粉再貴也得買。


    哪怕隻是取了個洋名字,實際上就是國內生產的,隻是廣告吹噓很厲害,那也得買。


    孩子再長大一點,那麽從上托兒所開始,什麽外語、美術、舞蹈之類的興趣班就開始了。


    而到了義務教育階段,那文化補習課更是少不了。


    甭管有錢沒錢,都生怕孩子學習成績不好,盡可能的報補習班。


    最好是名校老師授課的班級,收費再貴也無妨。


    盡管知道在校老師嚴禁校外招生辦補習班,家長們也暗中配合。


    生怕得罪了老師,讓孩子得不到好的補習。


    要是家庭經濟條件好的,那就更厲害了。


    上的興趣班,都和普通家庭的孩子大不一樣。


    普通家庭也就給孩子報美術、跳舞、籃球、跆拳道之類的。


    但富人家庭為了躋身所謂的上流社會,為了彰顯與眾不同。


    報的興趣班可就不一樣了。


    馬術、插花、茶藝、高爾夫球等等,越是學費貴,越覺得高貴。


    至於文化課方麵的補習。


    一般的家庭才會去報所謂的小班教學。


    有錢人家的孩子,讀的都是一對一私教,還名師輔導那種。


    總之。


    似乎經濟條件越好,家長們就越重視子女教育。


    他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拚命的‘雞娃’。


    結果如何呢?


    徐雷記得自己穿越前,各種社會怪象已經頻頻發生。


    有些公立學校的老師,變得利欲熏心,完全忘了師德,在學校裏不好好上課,隻想讓學生們報自己的補習班。


    有些家長滿以為自己是為了孩子好,寧願一家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也要報各種補習班輔導班,覺得窮啥也不嫩窮教育。


    有些學生每天的生活像打仗,不是在上課就是在補課,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變得很少,更別說開心暢快的玩耍,不堪重負選擇自殺的不少。


    即便社會已經變得如此內卷、壓力如此之大,卻依然還有很多所謂的教育專家、學霸家長們,在不斷的製造販賣焦慮,讓家長們拚命雞娃。


    而社會亂象的背後,則是教培行業的繁榮。


    各種線上線下的教培機構,真是生意不要太好。


    在利益的驅使下,各種名不副實的教培機構,瘋狂收割焦慮的家長們。


    有的加盟知名教培機構開分校,實際上聘請的老師,別說教師資格證了,連最起碼的教學經驗都沒有。


    有的甚至懶得搞加盟,隨便租幾間空房裝修一下,再請一些沒啥學曆也沒啥水平的人當老師就直接開班。


    學生補課後,成績有提高,那就是他們的功勞,要是沒啥起色,那就是學生補課不認真聽講,跟他們沒關係。


    當然。


    更狠的是,打著補課的名義,收了學費就直接跑路的。


    雖然總的金額很大,但平均到每個家長身上,金額並不大。


    騙子們賭的就是家長們,大部分心思都在孩子身上,被騙的數目不大,不會追究到底。


    即便真的報案要追討,他們也不怕。


    這種民事經濟糾紛的案子,實在是太多太多。


    真正徹底破獲審結的沒幾個,有什麽好怕的?


    於是乎。


    在資本的推動下,教育層麵的焦慮始終存在。


    家長們即便曾上當受騙,但補習班依然在報,補課費隻多不少。


    在密集的補課之下,在家長們凡事都以學習為重的思想重壓之下。


    徐雷發現,叛逆的學生反而好像越來越多。


    有的故意不思進取,有的幹脆自暴自棄。


    更有甚者,索性不學無術,搞起了霸淩。


    最極端的,當然是小小年紀,就選擇結束生命。


    種種社會亂象頻出之下。


    老百姓的幸福日子都被嚴重影響了。


    社會意識形態甚至都有些發生扭曲。


    那些賺了不少錢的教培機構,帶壞了社會風氣,危害了國之根本。


    真要任由他們興風作浪下去,老百姓還有什麽好日子可過?


    民族哪還有複興的希望?


    終於。


    官方對教培行業重拳出擊,讓教育回歸公平與普惠屬性。


    一係列的政策暴擊之下,畸形繁榮的教培行業迅速洗牌。


    徐雷記得自己穿越前,教培行業一些曾經市值極高、影響巨大的上市公司紛紛轉型。


    有的調整業務搞在線教育、職業培訓、考公培訓等等,也有的幹脆跨行,搞起了電商直播。


    二十餘年的時間裏,教培行業經曆了嶄露頭角、野蠻生長、瘋狂繁榮、重拳整頓。


    這二十餘年,有人靠教培行業賺得盆滿缽滿,實現了財富自由。


    也有人幾乎傾家蕩產般,為孩子付出了所有,到頭來卻一場空。


    到底有多少孩子,靠補課考上了名校,找到了高薪好工作。


    又到底有多少家庭,為了給孩子補課,白白耗費了積蓄。


    徐雷覺得這根本就無法統計,完全說不清楚。


    而那些教培行業瘋狂繁榮背後的犧牲品,又有誰記得呢?


    當然。


    這二十餘年的親身經曆,讓徐雷對教培行業,自然是無比的熟悉。


    如今的龍國,在這二十一世紀初,經濟迅猛增長之際。


    教培行業,也大有乘風而起的勢頭。


    以餘洪銘為代表的一批人,他們已經在從事教培行業,並且做出了一定成績。


    而以高啟盛和高啟強夫婦為代表的投資者,他們也看到了教培行業的廣闊發展前景。


    假如不及時出手幹預,任由其發展壯大。


    那麽另一個世界的二十餘年經曆,便會在這個世界重新上演。


    各種營銷炒作、各種販賣焦慮、各種社會亂象、各種家庭悲劇……


    已經經曆過一次的徐雷,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各種鬧劇悲劇再次上演。


    自己穿越過來後,搶先一步引領龍國大力發展電子信息產業。


    可不僅僅隻是為了避免將來,被西方人卡脖子的。


    真正的目的,是要引領龍國重視科技、發展科技。


    少走一些彎路錯路,更快成為科技大國、製造強國。


    為此。


    徐雷不惜一次次豪賭,一次次押上全部身家。


    竭盡所能的發動人脈關係,讓電子信息產業蓬勃發展,做出引人矚目的成績。


    終於成功讓不少人,看到了高科技有搞頭,願意跟著自己大力投資玩高科技,而不是去搞房地產。


    如今龍國沒有把房地產,當做國民經濟支柱,而是大力發展製造業,做大做強實體經濟,這讓徐雷覺得,之前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但大方向上,都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豈能在教育問題上,還繼續走彎路嗎?


    如果徐雷能容忍能漠視,就不可能斥巨資,打造飛宇科技大學,給高等教育體係開一道口子。


    眼下。


    既然看到了本就不該存在的教培行業,竟然有發展壯大的勢頭,徐雷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高啟盛!”


    “嗯,徐少你說。”


    徐雷微微側目,看向一副認真求教模樣的高啟盛。


    “你們兄弟倆,如果真願意聽我一句勸,就別投資教培行業!”


    高啟盛兩眼一瞪,錯愕不已的問道:


    “為……為什麽呀?我們做過反複的分析研究,覺得這個行業雖然不會特別暴利,但發展前景還是相當不錯的啊!”


    徐雷冷然一笑。


    “發展前景?教培行業的發展前景越好,社會民生就會越糟糕。”


    “你是臨江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學霸,你自己冷靜下來,從國家層麵,好好想一想。”


    “教培行業不管怎麽發展、有多麽繁榮,都不會增加優秀人才的比例,隻會給社會增加篩選人才的成本,給家庭增加教育的負擔。”


    “如果隻是一小部分人搞教培,即便讓資質平庸的孩子,通過應試教育考上了名校,他們就能成為對國家和社會有用的一流人才嗎?”


    高啟盛微微搖頭。


    “顯然不能,平庸者讀了名校,那反而是浪費了資源,沒有好的能力,畢業後找一份好工作都難。”


    徐雷接著說道:


    “那如果是全民搞教培,大家都瘋狂補習呢?”


    “顯然最終提高的,不是分數,而是分數線吧!”


    高啟盛苦笑道:“我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全民教培肯定不現實。”


    “人類社會是呈金字塔形,不同階層的收入不同,注定有的人能花很多錢給孩子補課,有的人勒緊褲腰帶,都拿不出一分錢。”


    “所以教培行業,隻是滿足那一部分有錢人,以及願意從家庭收入中,拿出相當一部分用於給孩子補課的,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群。”


    徐雷冷然一笑,立馬反問道:


    “教育的本質,難道不是有教無類嗎?難道不是公平普惠嗎?”


    “放任教培行業發展壯大,讓舍得花錢的考高分讀大學,讓沒錢的就自求多福,那咱們龍國的教育成什麽了?一門生意嗎?”


    “如果真把教育當成生意,為什麽國家不做?好的學校就收貴點,不好的就便宜點,甚至有錢就讀大學,沒錢就當農民,豈不是更簡單?”


    高啟盛表情變得有些難堪。


    咬住嘴唇想了想後,沉聲說道:


    “可是在應試教育這個大背景下,始終會有家長願意花錢給孩子補課,所以教培行業還是有搞頭的,不是嗎?全麵禁止也不可能吧?”


    徐雷冷哼道:“有錢人要給孩子補課,那是他們的自由,哪怕將每門學科的優秀教師,請到家裏一對一教都可以。”


    “但咱們龍國十幾億人中,有一大半都不是有錢人,為了絕大多數家庭的幸福著想,教培行業決不允許做大做強!”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隻要我徐雷還是總務院參事,還有資格建言獻策,我就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把教培搞成了大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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