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稍等片刻,晚飯很快就好。”


    殷勤的保姆,點頭哈腰的說道。


    “沒事兒,不著急,先給我泡壺茶過來!”


    心情不錯的譚飛焱,笑嗬嗬的摟著何曉慧走向沙發。


    “等等!”


    “茶幾上的那些東西,誰送來的?”


    保姆連忙道:“是一個姓鍾的先生,說是您朋友,從中江綠藤來燕京辦點事,順路給你帶了些土特產。”


    “姓鍾?”


    譚飛焱皺了皺眉頭。


    腦海中快速搜索記憶,愣是沒有半點印象。


    中江省綠藤市那邊,自己最熟悉的人,是高明遠。


    這個姓鍾的,又是誰?


    自己都不認識,為什麽他卻知道自己住哪兒?


    而且送來的這些‘土特產’,一看就不便宜。


    “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嗎?”


    “四十來歲,個子不高,梳個油亮的大背頭,穿得很正式……”


    保姆這一番描述,讓譚飛焱更加迷糊了。


    這麽多年來,想要巴結討好譚飛焱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


    他們誰不是穿著打扮很正式?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譚飛焱來到沙發坐下。


    粗略看了看‘土特產’後,靠坐沙發翹起二郎腿。


    何曉慧倒是懂事。


    施施然的坐在一旁,便像是丫鬟似的,給譚飛焱捶腿。


    “中江省,綠藤市?還他媽姓鍾,到底誰啊?”


    譚飛焱越想越疑惑。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抬手碰了一下何曉慧。


    “我手機快沒電了,把你的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好呀!”


    何曉慧毫不猶豫的從包裏拿出手機。


    高明遠從自己手機裏,翻找出高明遠的電話號碼後,用何曉慧的手機打了過去。


    不一會兒,電話通了。


    “喂,你好,請問哪位?”


    手機裏傳來高明遠的聲音。


    譚飛焱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是你飛哥,一個姓鍾的綠藤人,給我送來不少土特產,是你介紹的吧?”


    電話另一邊的高明遠,急忙道:


    “飛哥,你誤會我了!我怎麽可能不經過你同意,就隨便給你介紹人呢?”


    譚飛焱稍稍起身,隨手打開一個檀木盒子,裏麵放著一株年份不短的野人參。


    “我諒你也不敢!”


    “不過綠藤最近有什麽大事嗎?”


    “給老子送來這麽多土特產,恐怕事兒不小吧?”


    譚飛焱很清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別人為什麽會想方設法的巴結討好自己?


    還不就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譚驪威,統攬紀監總署嗎?


    而什麽人最怕紀監?


    當然是貪官汙吏,其次是無恥奸商。


    尤其是那些以權謀私、徇私枉法之人。


    一旦被紀監請喝茶,那這輩子就完了。


    沒有了權力在手,還怎麽大發橫財,還如何作威作福?


    所以要想保住烏紗帽,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們自然而然,會想方設法的‘求人辦事’。


    案子越大,要找的人,分量也要越大。


    這個姓鍾的,大老遠的從綠藤市,跑到燕京來給自己送禮。


    而且一送,就是豪禮。


    各種‘土特產’,快堆滿了整張茶幾。


    這案子,肯定不小。


    否則找中江的省紀監,豈不是更方便?


    電話另一邊的高明遠,自然是不敢有任何隱瞞。


    “飛哥,綠藤這邊確實出了件不小的事。”


    “這兩年,咱們龍國不是掀起了基建狂潮嗎?”


    “而一線城市和省會級城市,為了保障社會民生和加快經濟發展,允許進行適度的超前建設。”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綠藤市和其他省會城市一樣大幹快上,規劃了不少地鐵、輕軌、城市主幹道、繞城高速公路等項目。”


    “你也知道,這些項目的規劃、審批、招標、征遷、建設等環節,都很有不小的操作空間,項目規模越大,油水自然就越豐厚……”


    譚飛焱打斷說道:“你別跟我扯太遠,大背景我還不知道嗎?直接給我說發生了什麽事。”


    “哦,好的好的!”


    高明遠不再廢話,直接說道:


    “事情起因,是綠藤安隆建築工程老板的兒子,和一群朋友酒後鬧事。”


    “那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把人打了,還叫囂他家裏有的是錢,打死也賠得起,存款都有九位數。”


    “他這麽高調炫富,老百姓當然氣憤啊,而綠藤廣播電視台《探尋真相》欄目的女記者黃希,又進行了相關報道。”


    “這一下,自然輿論就炸鍋了,剛好您父親不是在轟轟烈烈的,搞反腐倡廉與掃黑除惡風暴嗎?那小子自然一下就撞到了槍口上。”


    聽到這兒,譚飛焱大概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而電話另一邊的高明遠,則繼續說道:


    “派駐在中江省的督導組,根據群眾們的舉報順藤摸瓜,對這件案子進行了調查!”


    “他們發現綠藤安隆建築工程公司,成立時間並不長,但卻在綠藤承攬了不少工程項目。”


    “進一步調查,發現該公司老板,和綠藤地鐵集團分管建設運營的副總,私交關係很好。”


    “再進一步查,又查到了綠藤交通局的一位副局,那人分管負責綠藤的軌道交通建設……”


    高明遠已經不用往下說。


    譚飛焱徹底全明白了。


    什麽叫拔出蘿卜帶出泥?


    這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嗎?


    一個喝了點酒,就酒後失態失言的富二代,真是狠狠的坑了爹。


    他顯然不知道,他父親九位數的存款,到底是怎麽賺來的。


    他父親之所以能賺到錢,不是因為公司技術有多好、質量有多高。


    而是他父親會做人,讓上麵有人願意照應,給他父親活幹,讓他父親有錢賺。


    至於上麵的人,手裏的權力自然也不是白來的,是因為更上麵有人罩著……


    但那小子顯然不懂。


    他天真的以為,有點錢又有點關係,就可以為所欲為,把人打死了都無所謂。


    完全不懂悶聲發大財的道理,一點兒也不明白,為富不仁的結果必然是要被雷劈。


    當然。


    現在懊惱後悔都已經沒任何卵用。


    督導組還在不停的順藤摸瓜,繼續往上深挖。


    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還不知道會挖出多少人。


    於是乎。


    與這起案子有關聯的人,自然是人人自危。


    問題是……


    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在這一波基建狂潮中,都利用職務之便,收受了不少好處。


    有的人可能已經將巨額財物,都揮霍得沒剩多少。


    就算想要投案自首,以便於從輕處罰,都沒錢可交。


    可更多的人,顯然還是心存幻想。


    吃進肚子了的,哪有吐出來的道理?


    如果不想被牽連進去,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終止調查。


    老話說得好。


    解鈴還須係鈴人。


    派駐到每個省的督導組,都是紀監總署安排的,中江省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如果譚飛焱的父親譚驪威不叫停,就算是中江省的一把手譚耀霖出麵,也不好使。


    更何況,持續開展反腐倡廉和掃黑除惡,是民心所向,是老百姓樂見其成的大好事。


    作為中江省的一把手,譚耀霖怎麽可能會出麵叫停?


    他也沒道理給督導組打招呼,說不能再繼續擴大化。


    如此一來。


    那幫人就隻能來燕京。


    可他們顯然沒臉去找譚耀霖。


    便給譚飛焱,送來了大量的‘土特產’。


    目的自然也很簡單,就想讓譚飛焱幫忙,找他爸譚驪威說情。


    等高明遠說完後,譚飛焱忍不住笑了。


    “這麽說,現在已經把中江一個副省牽連進去了?”


    “是啊!”


    高明遠有些唏噓的說道:


    “督導組完全還沒有停手的意思,照這麽查下去,更怕還會有更高級別的人被牽連進來。”


    “都他媽一群廢物!”


    譚飛焱一臉不屑的譏諷道:


    “這幫人裏,但凡有一個硬骨頭,不把其他人供出來,這事兒就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高明遠撲哧一笑。


    “可不是嘛!”


    “一個個都太自私自利,隻想爭取寬大處理,但凡有一個能扛事兒,也不至於變成窩案!”


    聽到這話,譚飛焱不禁眉頭一皺。


    “高明遠,你他媽話裏有話啊!”


    “有嗎飛哥?我……我沒有呀!”


    高明遠的語氣,透著幾分無辜。


    可譚飛焱卻覺得。


    此時此刻,在綠藤那邊,拿著手機的高明遠,一定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他是綠藤市的地頭蛇,樹大根深、勢力龐大。


    綠藤發生了這麽大的案子。


    他為什麽笑得出來?


    很明顯。


    這件事不是跟他沒關係,反而關係大了。


    出事源頭的綠藤安隆建築工程公司,極有可能就是他的競爭對手。


    隻不過因為以前背景關係硬,他沒辦法痛下毒手。


    如今出事了,他高明遠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那不得拚了命的,火上澆油嗎?


    所以……


    這起案子之所以能愈演愈烈,一直停不下來。


    背後很有可能,就是高明遠在不斷拱火。


    他落井下石、借刀殺人。


    將競爭對手幹掉之後。


    那麽他在綠藤市,乃至整個中江省,就更加強勢了。


    “高明遠,你少他媽跟我裝傻充愣!”


    “犯罪學上說,犯罪嫌疑人通常會在實施犯罪後,返回案發現場。”


    “而參與了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也自然最清楚案情細節,對吧高明遠?”


    高明遠苦笑不已。


    事已至此,他自然也不好再隱瞞什麽。


    “飛哥,真是什麽事兒都瞞不過你。”


    “我承認,因為他們那幫人,沒少跟我搶生意,導致我少賺了不少錢,還敢怒不敢言。”


    “他們出事了,我怎麽可能還袖手旁觀?我真是沒想到,我不過是澆了一桶油,卻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譚飛焱嗤笑道:“所以你現在也想把火撲滅,免得徹底鬧大,惹火上身?”


    “額……是的,飛哥英明!”


    高明遠這一句話,相當於間接承認,是他介紹人來燕京,給譚飛焱送土特產。


    而他這種做法,譚飛焱自然也能理解。


    落井下石,幹掉競爭對手固然很爽。


    可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裏混飯吃的。


    事情要是搞得太大,難保對手會瘋狂亂咬,亦或者引來全麵的整頓。


    到時候,豈不是也要慘被牽連?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高明遠現在是想見好就收,不想再把事情搞大。


    然而……


    高明遠現在讓人來求情,顯然來得不是時候。


    一場最高級別的權力爭鬥,已經悄然打響。


    譚驪威已經明確告訴了譚飛焱,先坐山觀虎鬥。


    那麽在這個節骨眼上。


    當然就是明哲保身,循規蹈矩,不要犯任何錯誤,避免被拉下水。


    “高明遠,你待會兒就讓那個姓鍾的,怎麽把土特產送來我家的,就給我怎麽拿走。”


    “他們這檔子事,根本不需要我出手,隻要有人骨頭夠硬,頂住了調查,風波就過去了。”


    “與其求人網開一麵,還不如自己硬氣一點,而一旦沒有了新的線索,督導組自然就不會再查了,明白嗎?”


    譚飛焱可不說,自己不收土特產,主要原因是最近要保持低調。


    要不然。


    就這一箱箱價格不菲的好東西,怎麽可能不想要?


    “明白,那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搬走!”


    譚飛焱嗯了一聲,便掛斷電話,將手機遞還給何曉慧。


    “譚少,茶泡好了。”


    保姆畢恭畢敬的喊道。


    “以後我不在家,任何人來送東西都不準收,明白嗎?”


    譚飛焱語氣很是嚴肅的叮囑道。


    “明白了。”


    “趕緊上菜吧,我餓了!”


    譚飛焱說罷,當即起身要往飯廳走。


    不過走出兩步,卻又倒了回來。


    扯了一張抽紙,將裝野人參的檀木盒子擦了擦。


    這些隨便一件,都夠得上‘金額巨大’的土特產。


    他自然是連個指紋,都不想留下。


    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可不想在這特殊時期,栽了跟頭。


    晚飯還沒吃完。


    何曉慧的手機,就突然響起。


    “親愛的,來電號碼顯示,是綠藤市那邊打過來的?”


    “給我!”


    譚飛焱接過手機,看了一眼號碼後,接通電話。


    “怎麽了?該不是那個姓鍾的,不可能把土特產收回去吧?”


    高明遠急忙道:“不不不,飛哥你這下猜錯了,是那人突然聯係不上了。”


    譚飛焱眉頭冷凝。


    “啥意思?什麽叫突然聯係不上?”


    “那麽大個活人,難不成還能在燕京蒸發了不成?”


    “會不會是臨時有事,手機關機了?你再想想別的辦法,聯係一下呢?”


    說到這兒,譚飛焱扭頭看了一眼,客廳茶幾上那些‘土特產’。


    突然感覺,它們可不隻是名貴,還很要命啊!


    而高明遠則叫苦道:


    “我試過了,所有辦法都聯係不上,而且跟他一起來的人也不見了。”


    聽到這話,高譚飛焱瞬間心裏咯噔一下。


    “特麽的,那肯定是出事了啊!”


    “他們百分之百是早就被盯上了!”


    “”你他媽居然還把我家地址給他,你不是害我嗎?”


    “讓你他媽玩落井下石,要是把老子也給坑了,老子饒不了你!!”


    說到這兒,譚飛焱急忙起身大吼。


    “來人!快給我把茶幾上那些東西扔出去!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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