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驪威臉色劇變。


    坐在一旁的蘇白雯,一看丈夫的臉色不好,頓時急得不行。


    還沒等她開口,譚驪威就抬手示意,不讓她開口插話。


    心急如焚的蘇白雯,隻好咬緊牙關,強行忍耐住內心的急躁。


    “好,我知道了,沒事,反貪總局也是照章辦事,我能有什麽意見?”


    “查一查也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咱們要對那小子有信心,好,就這樣,等待調查結束就行。”


    譚驪威剛掛斷電話,蘇白雯就急忙問道:“怎麽樣?飛焱不會有事吧?”


    譚驪威放下手機,微微歎息了一聲。


    “那小子這一次不會有事,案子和他沒什麽關係!”


    “派駐中江省的第七督導組,在調查一起人數眾多、金額巨大的貪腐窩案。”


    “有人做賊心虛,成了驚弓之鳥,便給飛焱送去了不少禮物,想重金收買他,沒想到這人早就被反貪總局盯上了。”


    “反貪總局把那人抓了,而咱們兒子自然也理應被傳喚調查,事情其實就是這簡單,沒什麽好擔心的,這下你總該踏實了吧?”


    蘇白雯麵色凝重的說道:


    “這麽說,咱們兒子是遭了無妄之災?完全就是被冤枉的?”


    “這不廢話嗎?”


    譚驪威摘下後背的枕頭,慢慢躺下來。


    “你啊,就是想太多,自己嚇唬自己。”


    “沒什麽事兒了,趕緊睡吧!”


    蘇白雯很是疑惑的問道:


    “可是我看你剛才的臉色,很不對勁呀!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譚驪威有些心煩意亂的說道:


    “我他媽騙你幹什麽?”


    “這種事,我還能騙你不成?”


    “臉色不好,是因為我心情不好!”


    “反貪總局辦案,太獨斷專橫,根本不跟我們紀監部門通氣。”


    “而且連我譚驪威的兒子,他們也是想傳喚就傳喚,真是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


    蘇白雯尷尬無語。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在體製內工作了很多年的蘇白雯,自然嗅覺敏銳。


    立馬意識到,這件事很不對勁。


    挪了挪屁股,坐近一些。


    神情很是嚴肅的說道:


    “這件事可不一般啊!”


    “反貪這種事,其實本身就應該歸你們紀監管。”


    “可偏偏最高檢要搞出這麽一個部門,並且這些年沒少和你們紀監搶活幹。”


    “依我看,上麵之所以要設這麽一個部門,也是為了避免你們紀監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


    “假如官員有沒有貪腐,都是你們說了算,那麽你們要是有貪腐,誰又來查辦?靠你們自上而下的自我監管嗎?”


    譚驪威搖了搖頭。


    “不可能,隻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


    “咱們做紀監的,個個都不是聖人,哪能完美無缺?”


    啪!


    蘇白雯突然一拍大腿。


    “這就對了啊!”


    “邏輯上完全就通順了。”


    譚驪威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


    “什麽邏輯?”


    蘇白雯詫異不已。


    “不是吧?你難道還沒想通嗎?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譚驪威直翻白眼。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兜圈子行不行?”


    蘇白雯悠悠一聲歎息。


    “從古至今,帝王之術最核心之處在於什麽?製衡!”


    “不同派係和不同階層,一定要相互之間有鉗製,統治才能安穩。”


    “對高層來說,任何一個部門都不能大權獨攬,擁有過於驚人的權勢。”


    “所以紀監總署之外,需要反貪總局來製衡,你們之間相互競爭,可以避免權力集中,最大程度避免滋生腐敗。”


    “反貪總局為了彰顯自身的重要性,為了表現得和你們紀監總署是競爭對手,肯定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


    “所以,他們今天敢動咱們兒子,明天就敢動你!就算不能傷到你們分毫,至少也要讓你們心存忌憚,讓高層滿意。”


    蘇白雯這一番說辭。


    讓譚驪威忽然有點刮目相看。


    他原本以為蘇白雯啥也不懂,隻會寵溺兒子。


    但現在看來,她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你能懂這些,真是讓我太意外了。”


    “其實我也知道,同樣的事情,換做是郭佳強的兒子,自己也不會給麵子。”


    “明知道查不出什麽,卻依然要帶大費周章、興師動眾的搞一搞,恨不得天下皆知。”


    “這麽一搞,既不會搞死人,又能刷一波存在感,還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讓上麵也知道咱是在認真辦事。”


    “是啊!”


    蘇白雯很是無奈的長長歎息一聲。


    “如此一舉多得,又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苦了咱們兒子啊,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放出來。”


    譚驪威冷哼道:“他那麽年輕,吃點苦頭又有什麽關係?”


    “反倒是反貪總局,這回讓他們大出風頭了,老子遲早也要把場子給找回來!”


    蘇白雯急忙道:“不是,你晚上吃飯的時候還說,最近要低調,要坐山觀虎鬥嗎?”


    譚驪威自嘲一笑。


    “這他媽還怎麽低調?”


    “自家兒子都被傳喚調查了,姓郭的明顯是要跟我班掰手腕啊!”


    “不過這樣也好,咱倆聯手搞出一點動靜,也能引起大佬們的注意。”


    “證明咱們都是幹實事的人,不是可有可無的小透明,值得花大力氣拉攏。”


    蘇白雯順勢就問道:


    “都說宋副總繼位的概率很大,你要不搶先一步,向他靠攏?”


    “宋副總?”


    譚驪威微微眯了眯眼。


    “他的呼聲是很高,可他給我的感覺,一般!”


    “啊???”


    蘇白雯大驚失色。


    “他……他可相當於欽定的太子,你怎麽會覺得他,他很一般呢?”


    譚驪威看著妻子那驚愕的神情。


    原本想認認真真的,分析講解一大堆來著。


    可轉念一下。


    能和女人講道理嗎?


    說了她們也很難相信,反而問出更多的為什麽。


    而聊來聊去,聊一大堆,最終也並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耽誤睡覺。


    “直覺,直覺而已!”


    “睡了啊,時間不早了,明天我還約了人下棋呢!”


    說罷,譚驪威便側身蓋好被子,閉眼準備睡了。


    但實際上……


    他哪兒睡得著?


    唯一的兒子譚飛焱,還在反貪總局偵查一處,接受調查詢問呢!


    即便知道他這一次很冤枉,完全是倒黴被牽連。


    可是事情雖不大,可性質卻惡劣。


    這直接代表著,反貪總局一點兒都不給自己麵子。


    親兒子都能想傳喚就傳喚。


    那自己真要有什麽事,豈不是也根本不會給三分薄麵?


    如今正是權力爭鬥,暗流湧動之時。


    身居高位之人,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形勢不斷在變化。


    人心也在不斷的變動。


    身在其中的譚驪威,感覺自己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想停,卻根本停不下來。


    麵對強勁的海風、洶湧的巨浪,自己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翻船了。


    成為了這場爭鬥的犧牲品。


    難!


    真是太難了!


    很多人以為,級別越高越舒服。


    他們顯然隻看到,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的巴結討好、鞍前馬後。


    卻根本想象不到,級別越高,鬥爭越是狠。


    各種勾心鬥角、各種陰謀算計。


    這也就導致,級別越高的人,越容易用腦過度。


    整天都在殫精竭慮、苦思冥想,能不衰老得快嗎?脫發嚴重嗎?


    “特麽的,不想了,再想下去,老子所剩不多的頭發,又要掉了!”


    譚驪威幽幽歎息了一聲,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入睡。


    可越想睡,越睡不著。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手機忽然響起。


    譚驪威睜開眼,發現妻子蘇白雯早就睡了。


    趕忙起身點亮台燈,隨後接通兒子打來的電話。


    “爸,我出來了!”


    電話裏,傳來譚飛焱開心的聲音。


    能短短不到兩個小時,就能輕輕鬆鬆,從反貪總局走出來。


    這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是擱其他人,沒什麽背景關係,被傳喚去調查詢問。


    那可就真是要遭老罪了。


    “出來就好,他們沒為難你吧?”


    譚驪威一手拿手機,一手穿外套。


    “沒有,他們知道我是你兒子,哪敢為難我?不想混了嗎?”


    譚飛焱的語氣無比自信。


    有個紀監總署長的老爹,能不自信飛揚嗎?


    相比之下。


    緩步走出臥室,輕輕關上房門的譚驪威,卻表情並不輕鬆。


    “你搞錯了!”


    “他們不敢為難你,是因為這一次你確實是無辜冤枉的。”


    “假如你真牽涉其中,他們根本不可能輕易放過你,甚至還會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下手更狠。”


    電話另一邊的譚飛焱,自然很是驚訝的啊了一聲。


    “不……不是吧?”


    “知道我是你兒子,還會下手更狠?”


    “他們反貪總局這是要幹嘛?仗著有最高檢撐腰,愣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嗎?”


    譚驪威來到沙發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


    “事情遠比你現象的還要更加複雜!”


    “什麽都別說了,你現在趕緊回家,咱倆當麵聊。”


    譚飛焱遲疑了一下後,還是不得不哦了一聲。


    “好吧,我馬上回來。”


    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別墅的。


    今晚何曉慧演技還是挺不錯的,幫他成功糊弄了過去。


    為了好好獎勵一下美人,自然準備回去後,好好的共度良宵。


    然而現在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


    自己也想搞清楚,背後的真正原因。


    所以譚飛焱讓司機,趕緊加速回家。


    至於譚驪威……


    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沙發,燈也沒開。


    靜靜的點著香煙,吞雲吐霧。


    深夜的燕京,路上自然沒什麽車。


    加上高層住的大院,距離反貪總局也並不遠。


    所以譚驪威一支香煙都還沒抽完,譚飛焱就到了。


    剛打開客廳燈,就看到譚驪威坐在沙發上抽煙


    譚飛焱被嚇得渾身一顫。


    “爸,你怎麽不開燈呀?嚇我一跳!”


    譚驪威二話不說,微微側目瞥了一眼旁邊的沙發。


    譚飛焱立馬乖溜溜的走過來坐下。


    伸手彈了彈煙灰,譚驪威不急不緩的說道:


    “你媽已經如實交代了,說你這些年看似遊手好閑,但其實掙了不少錢!”


    “你先別急著狡辯,知子莫若父,你小子在外麵幹了些什麽事,你以為老子會不知道?”


    譚飛焱唇角微微蠕動。


    本想說點什麽,但最後幹脆選擇點頭。


    深吸了一口煙後,譚驪威語重心長的說道:


    “形勢越來越嚴峻了!”


    “上麵的人還沒爭鬥起來,下麵的人卻先要打破頭了!”


    “奮鬥到現在的級別和職位,誰都不容易,誰也舍不得。”


    “所以即便不求再進一步,哪怕隻是為了保住自己權力,大家都會無所不用其極,誰也不想被幹掉!”


    “你小子從今天起,沒接到我的明確通知,一定要低調行事,最好老老實實到龍國石油上班,別整天到處瞎晃蕩!”


    譚飛焱憂心忡忡的問道:


    “我沒有一官半職,我怎麽著都行,可你呢?”


    “傍晚的時候才說靜觀其變,坐山觀虎鬥。”


    “結果我才剛到家不久,就被侯亮平帶隊搜查……”


    “侯亮平?”


    譚驪威眉頭一皺,戳滅煙頭。


    “這名字,我怎麽聽起來很耳熟呢?”


    譚飛焱罵罵咧咧的說道:


    “那王八蛋驕狂得很,明知道我是你兒子,也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裏。”


    “對了,他老婆叫方小艾,在你那紀監總署秘書二處上班,你應該是聽誰聊起過她老公,所以覺得侯亮平這名字耳熟。”


    譚驪威恍然大悟般的笑了。


    “方小艾!!”


    “方老的孫女,我自然太熟悉了!”


    “侯亮平娶了她當老婆,自然該他驕狂。”


    “別說不把你放在眼裏,就算打你一頓,又有何妨?”


    “???”


    譚飛焱滿頭黑線,兩眼瞪大。


    “什麽意思?他真敢打我,我……我他媽弄死他!”


    “去去去,要是覺得活膩了,你就趕緊去,方老的孫女婿,你動一下試試!”


    譚驪威這一懟,自然懟得譚飛焱瞬間沒脾氣了。


    耷拉著頭,像是泄氣的皮球,徹底焉了。


    “蒼蠅不叮無縫蛋!”


    “那個姓鍾的,不給別人送禮,為什麽偏偏要送給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因為你是我兒子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以前就愛收禮,收了就會替人辦事,所以姓鍾的就想鬥膽試一試。”


    譚飛焱抬起頭,一臉委屈的看向父親。


    “你少在老子麵前演戲,老子還不了解你?”


    譚驪威接著說道:“你老實說,要不是反貪總局突然插手,你肯定會幫忙,給第七督導組打招呼,讓他們適可而止吧?”


    譚飛焱苦笑道:“我始終覺得,點到為止就行了,沒必要搞擴大化,真要嚴查到底,整個龍國就沒幾個人是幹淨的。”


    “你還他媽振振有詞啊你!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就算你手段再怎麽隱蔽,也經不起仔細調查!”


    見兒子又不再吭聲,譚驪威恨鐵不成鋼的數落道:


    “我告訴你,以前你怎麽講義氣,怎麽重人情,我不管。”


    “但大局未定之前,你少他媽感情用事,否則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譚飛焱立馬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明天也不給郭少峰約徐少吃飯了?”


    譚驪威怒道:


    “還約個屁啊!”


    “你算老幾,想約就約嗎?”


    “讓他自己想辦法,咱們不蹚這趟渾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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