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遠臉色巨變。


    神情很是惶恐的看著徐江。


    他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兩人還有說有笑。


    現在徐江卻突然如此神情嚴肅。


    自己的兒子高赫,能不能來這兒一起吃宵夜。


    這很重要嗎?


    在這一瞬間。


    高明遠迅速開動腦筋,飛快思索。


    “不!這件事一定沒那麽簡單!”


    “高赫那小子,肯定是做了什麽事惹徐總不高興了!”


    想到這兒,高明遠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敢啊!我當然敢!”


    “不過我這兒孽子,太不像話了。”


    “和你兒子徐少相比,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徐少是整天日理萬機,奔波忙碌不已,而他呢?整天遊手好閑、不學無術……”


    高明遠話還沒說完,徐江就打岔說道:


    “你少他媽廢話,真要敢叫他來,就趕緊打電話。”


    “好,我現在就打!”


    高明遠暫時也不敢多問,連忙拿出手機。


    從通訊錄裏翻找出‘兒子’,然後撥打了過去,並按下了免提鍵。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徐總,你看這,這小子又不知道去哪兒玩了,居然連手機都關了!”


    徐江輕哼一笑。


    他知道高明遠是在演戲。


    剛才撥打的號碼,肯定不是他兒子高赫,正在用的手機號碼。


    自從高赫栽贓陷害,害死了老刑警林漢之後,他潛逃外地,以前的手機號碼肯定不能用。


    但高明遠顯然不會主動承認這一點。


    他隻會想方設法的,幫他兒子打掩護,從而可以一直逍遙法外。


    而見徐江如此作態,高明遠心裏自然直打鼓。


    腦子裏閃現出無數念頭。


    “徐總他到底想幹什麽?”


    “為什麽好端端的,突然提到小赫?”


    “而且為什麽還這麽著急的,今晚就想見他一麵?”


    “難道小赫不僅得罪過他,而且最近他還得知了什麽消息嗎?”


    ……


    一時間,高明遠陷入了沉思。


    而徐江拿出香煙和打火機,啪的一聲點著抽上後。


    扭頭看了一眼發呆的高明遠,咧嘴一笑。


    “高老板,想什麽呢?”


    “沒,沒想什麽。”


    高明遠擠出一絲笑臉。


    但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這個笑容,別提有多假了。


    徐江吧唧了一口香煙,吐了個煙圈。


    “別緊張啊!”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待會兒小雷要來這兒,你兒子高赫也應該來。”


    “他倆都是年輕人,年輕人之間多溝通多交流,也才能更快的相互進步,你說是吧?”


    高明遠連連點頭。


    “是是是!”


    “能跟徐少交流學習,那是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


    “隻是可惜了,小赫這小王八蛋真不知道去哪兒玩了,手機竟然關了。”


    徐江有些驚訝的側身斜瞥高明遠。


    “你他媽玩我呢?”


    “綠藤市可是你高明遠的地盤。”


    “你要是想找你兒子,那不是分分鍾的事兒嗎?”


    “行了,你別解釋,也別裝了,咱倆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說著,徐江一伸手,高明遠趕忙起身,將煙灰缸給他拿過來擺好。


    “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你兒子高赫涉嫌栽贓陷害李成陽師徒,是害死老刑警林漢的主謀。”


    “甭管你怎麽狡辯解釋,說你兒子有多無辜多冤枉,反正現在他人已經被全國通緝了,我沒說錯吧?”


    高明遠一臉汗顏的點頭。


    “那你他媽剛才幹啥呢?為什麽還要裝模作樣的給他打電話?”


    徐江的聲調猛然拔高。


    像是怒吼一般,洪亮刺耳。


    高明遠瞬間就站了起來,羞愧的低著頭。


    而守在門外的保鏢們,則迅速開門衝了進來。


    尤其是高明遠的保鏢,那更是躍躍欲試,像是要立馬動手。


    徐江神情淡然的冷眼斜瞥。


    “你們進來幹什麽?都給老子出去!”


    徐江的保鏢並沒有動身離去。


    高明遠的人都沒退出去,他們當然不可能走。


    “沒聽到徐總的話嗎?都趕緊給我滾出去!”


    高明遠這一怒罵,雙方的保鏢這才退出了廂房。


    房門重新關上。


    高明遠心髒怦怦狂跳,很是緊張的看向徐江。


    “徐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但我想說的是,林漢師徒倆的事,其實原本是一場誤會。”


    “場子被端掉後,小赫火冒三丈,說要收拾他們師傅倆,可他不過是說一句氣話而已,並沒有打算動手。”


    “可誰也沒想到,他那四個小弟竟然當真了,當他倆闖出大禍後,我們父子倆才得知,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徐江輕蔑冷笑:“照你的意思,你們父子倆被蒙在鼓裏,而你兒子更是被冤枉的?”


    “對呀!”


    高明遠重新坐下來,苦著一張臉說道:


    “你也是混過江湖的人,你肯定知道,甭管小弟們惹出多大的禍,當老大的肯定要護短。”


    “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讓他們去投案自首,而是想找李成陽談一談,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誰知道李成陽是個暴脾氣,竟然離開綠藤去了燕京,把事情徹底搞大了,到了這時候,我自然也沒辦法護短。”


    “可是我真沒想到,他們四個都去投案自首了,也如實交代了犯罪經過,當得知他們要被判死刑,就突然集體翻供。”


    “我兒子不過是說一句氣話,明明是他們四個擅作主張、擅自行動,如今卻誣賴我兒子是主謀,你說他這不是比竇娥還冤嗎?”


    高明遠這一番訴苦,講得是聲情並茂、淚光閃爍。


    以至於連他自己,都快相信事情真相就是這樣。


    然而……


    徐江是誰?


    他可不是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而是經曆了各種風雨的老江湖。


    就高明遠這番話,糊弄一下小孩兒還行。


    想忽悠他?


    那不是異想天開嗎?


    彈彈煙灰,徐江冷笑不已的說道:


    “說呀!怎麽不繼續往下說了?”


    “沒,沒了呀!”


    高明遠有些尷尬的笑道:


    “誰都知道如今咱們龍國,為了保障經濟快速發展,嚴打嚴懲犯罪。”


    “小赫他盡管是被汙蔑的,可他也害怕蒙受不白之冤,被判了死刑。”


    “所以他現在就跟驚弓之鳥似的,躲起來了,連我也不知道他準確地址在哪兒。”


    “是嗎?”


    徐江抬手將煙頭,戳滅在煙灰缸裏。


    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高明遠。


    “高老板,我把你當聰明人,你不要把我當傻瓜好不好?”


    “剛才我都說了,咱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高明遠擠出一絲笑臉。


    “徐總,你要不把話講明白一點,我……我是真有點被你繞暈了。”


    “你他媽這就被繞暈了?”


    徐江重重的冷哼一笑。


    “那行吧,我這麽跟你說吧!”


    “你高明遠都還沒退下去,哪兒輪得到你兒子當家作主?”


    “場子被掃了,他說要收拾林漢師徒倆,四個小弟還能直接當真?不請示不匯報,就把事兒給辦了?”


    “即便你說,他們是想先斬後奏,想取悅討好你兒子,可你又怎麽解釋,他們哪兒來那麽多錢栽贓李成陽?”


    “最關鍵的是,他們有什麽能耐,能夠混進警隊更衣室,將大量現金放進李成陽的儲物櫃,並且整個過程剛好沒被監控拍到?”


    見高明遠徹底沒話說,徐江直截了當的說道:


    “很明顯,這件事你們父子二人,至少有一個全程策劃指揮了整個行動。”


    “因為隻有你們倆出麵,警隊裏的內鬼才會提供幫助,而他們四個小弟,顯然根本沒這能耐!”


    “所以高明遠你別在這兒給我裝冤枉、裝無辜了,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你兒子高赫就一定是主謀,否則他躲什麽躲?”


    “如今嚴打嚴懲犯罪,但也沒說是濫殺無辜啊!他要真是清白的,憑你高明遠在綠藤的人脈關係和經濟實力,還害怕打官司嗎?”


    這兩連問,徹底讓高明遠無言以對。


    這一刻。


    他恍然意識到。


    徐江可不是一般人。


    在他麵前演戲撒謊,那就真是在自欺欺人、自取其辱。


    高明遠感覺自己,現在就像那皇帝新裝故事裏的皇帝。


    明明啥也沒穿,卻還自以為穿著最漂亮的衣服,光著身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


    廂房內,陷入了死寂。


    過了好一會兒,高明遠長長歎息了一聲。


    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楚楚可憐的看著徐江。


    “徐總,既然你什麽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是,我承認,小赫他犯了錯,因為年輕氣盛、目中無人,以至於膽大包天的犯下了一個彌天大錯!”


    “但是我高明遠就這麽一個兒子,我不護著他,誰護他?徐總,你也隻有一個獨子徐少,你應該特別能理解我的處境!”


    說到這兒,高明遠眼淚奔湧而出。


    “從屁大點兒的一個小嬰兒,慢慢撫養長大,每當他生病了、淘氣了、不聽話了、在學校裏闖禍了,心裏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天底下,哪有父母不望子成龍的?當年徐少不學無術、輟學打架、惹是生非,你應該也是非常頭疼,很糟心很窩火吧?”


    “可是甭管他在外麵,闖了多大的禍,你打罵歸打罵,但也一定是護犢情深,不想讓他受到半點傷害吧?”


    高明遠一連三問,潸然淚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


    作為綠藤市的地下大佬。


    高明遠本就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且他這人又一向特別愛惜羽毛,很看重顏麵。


    但是在這一刻……


    他徹底破防,哭成了淚人。


    天底下,沒有完美無缺的人。


    任何人都有自身的弱點和軟肋。


    而為人父母的,往往最大的軟肋,就是子女。


    為了子女幸福快樂,父母可以犧牲一切。


    高明遠最大的軟肋,便是唯一的兒子高赫。


    他和天底下很多父親一樣。


    看似對子女疏於管教、缺乏關愛,但其實並非如此。


    他們心裏其實是很在意、很疼愛子女的。


    隻是……


    絕大多數男人,都並不善於表達情感。


    他們很多時候,不是不生氣不著急不心疼,而是難以表達出來。


    也正因如此。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父親都是沉默寡言的。


    但這並不代表,父愛不夠偉大。


    多少男人在外打拚事業,再苦再累,受再大的委屈也一聲不吭。


    因為他們心裏裝著家人,惦記著孩子。


    他們無時無刻,都想讓一家子過上更好的日子。


    而高明遠呢?


    他一直還覺得很虧欠兒子。


    沒有在他成長的關鍵時期,給予好的教育和引導,以至於讓他走上了歪路。


    當高赫闖出大禍,他當然想的不是讓兒子去坐牢。


    當聽說兒子很有可能會被判死刑,他自然會想方設法幫兒子脫逃。


    讓他大義滅親,將兒子送去受審判刑。


    作為一個父親,他實在是做不到。


    而看著哭成淚人的高明遠,徐江咂了咂嘴。


    “你他媽也真是的!”


    “都是當爹的人,也都隻有一個兒子。”


    “你的處境和想法,我還能不理解嗎?”


    “老子生氣的是,你口口聲聲說著忠心耿耿,結果卻一點兒都不老實!”


    “你要是一開始就直說,你兒子今晚來不了,我他媽也不至於說你一頓!”


    “行了行了,別哭了,老子又不是條子,來找你調查審訊錄口供的,你哭哭啼啼像個娘們幹啥?”


    高明遠接過徐江遞來的紙巾,迅速擦掉眼淚。


    “對不起徐總,讓你失望了。”


    “失望個啥?”


    徐江長長的歎息一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


    “要是哪天,我兒子小雷也犯下了大錯,我肯定也跟你一樣,說什麽也要護著他!”


    高明遠撲哧一笑。


    “徐總你開什麽玩笑呢?”


    “徐少可是天縱奇才,他為國為民立下了那麽多功勞,怎麽可能會犯下大錯?”


    徐江淡淡一笑。


    “我隻是打個比方。”


    “再說了,時勢造英雄!”


    “他現在是站在了時代的風口上,剛好有很多奇思妙想,對社會發展有利。”


    “一旦時代變了,他不能再提供好的意見和建議,沒有那麽大的貢獻和作用了,誰還會敬他如敬神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


    徐江作為一個老江湖,當然早就看穿了人生百態,體驗了世態炎涼。


    因而他並不會因為兒子徐雷,如今取得了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而驕狂自大、無法無天。


    可以為他的成就而感到驕傲自豪,甚至裝一裝逼,臭顯擺一下,滿足一下內心的虛榮心。


    但徐江心裏特別清楚,兒子縱然有再高的成就,也不是自己可以無法無天的理由。


    而這樣的道理。


    高明遠或許明白,但他兒子高赫顯然不懂。


    咬了咬嘴唇,高明遠強顏歡笑道:


    “但不管怎麽說,如今徐少的聲望地位,已經是如日中天,無人能敵!”


    “而且我相信,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電子信息產業,以後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成果。”


    “如今強力推動的汽車行業,也必然能發展得非常不錯,所以我敢篤定,至少二十年內,徐少的地位絕對無人能敵!”


    徐江白了一眼高明遠。


    “知道我兒無人能敵,你剛才還敢忽悠老子?”


    “行了,少跟我扯犢子放屁,趕緊開始涮羊肉吧,老子都得咕咕叫餓了!”


    高明遠大喜過望。


    連忙擦了一把眼淚,急忙起身去開門大喊:


    “鄭繼紅,上菜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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