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機輪觸地,摩擦出一縷縷青煙。


    伴隨著發動機反推的巨大轟鳴。


    公務機開始在跑道上減速滑行。


    客艙內。


    坐在沙發上的張安櫟,心情很是激動的看向舷窗外。


    外貌穿著溫文儒雅的他,酷愛曆史又精通會計。


    如果是不認識的人,第一次見到他,一定會認為他是一名學識淵博的大學教授。


    然而……


    父親是高級知識分子的他,從小喜歡讀史書,成績非常優異。


    因為當初特殊的社會環境,加上又年少輕狂、熱血方剛。


    16歲的他,就加入了竹連,為了替兄弟出頭,刺傷憲兵獲罪坐牢。


    要不是被判坐牢,他父母都不會知道,成績優異的乖孩子,竟然早就混跡社會了。


    但不管是父親氣得用鞭子抽打,還是母親傷心的抱頭痛哭,都難涼他心中的熱血江湖。


    蹲完監獄出來讀大學,有情有義又有商業頭腦的他,深得竹連創始人之一的陳奇力喜歡。


    兄弟倆有勇有謀,彼此緊密合作,很快就將竹連,發展成了島上人員眾多、勢力第一的社團。


    而他自己,自然也成了龍灣島上,赫赫有名的大佬,在社團內身居總護法的高位,人稱白狼。


    因為一起轟動全球的跨境殺人案,他和陳奇力都遭到了龍灣島警方的通緝,陳奇力去了東南亞,而他則去了大陸。


    這一去,便是足足七年。


    “七年了!”


    “七年了啊!”


    “我張安櫟終於又回到了龍灣島,又回到了龍北市!”


    “嗯……沒變!一切基本都還是那樣,沒什麽變化!”


    張安櫟神情很是激動。


    要是以前,他哪敢回來?


    甚至昨天,他都不敢回來。


    因為在阿扁為首的那幫叛匪眼裏,他不僅是黑惡之人,更有一顆紅心。


    尤其是他這一顆紅心,一心想要促進回歸,實現一家親。


    這一點,自然尤為可怕。


    所以張安櫟自然而然,是叛匪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要是敢回到龍灣島,那絕對會把他抓去牢底坐穿。


    不過……


    誰也沒想到。


    國際形勢風雲突變之際。


    一夜之間,龍灣島也突然變了天。


    曾經仗著有米利人撐腰,飛揚跋扈、狂妄鬧騰,氣焰很是囂張的阿扁等人。


    突然沒有了米利人撐腰,唯利是圖又貪生怕死的他們,哪有膽量和血性負隅頑抗?


    以他為首的一大批頑固分子,一槍未放就攜家帶口倉皇逃離。


    張安櫟又接領了重要任務,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回來了。


    坐在另一側的陳楚舸,微笑看著神情激動的張安櫟。


    麵容俊朗,氣質不俗的他,一直想出道當藝人,不想混跡社會當大佬。


    這一次之所以回來,完全是因為父親身體太差,經不起長途飛行奔波。


    看到激動不已的張安櫟,他腦海中不禁暗想。


    如果父親陳奇力,身體狀況沒那麽差。


    他老人家回到龍灣島,心情一定會比張叔叔更加激動。


    隻可惜……


    以前是想回來,卻不敢回。


    如今能回來,身體卻不允許。


    “楚舸!”


    張安櫟忽然扭頭,滿臉笑容的指向窗外說道:


    “你爸要是一起飛回來,他肯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


    “是啊!”


    陳楚舸有些惋惜的說道:


    “避居東南亞這些年,父親經常念叨,想要回來走走看看!”


    “去年突然中風過後,他更是許下遺願,說他去世後,一定要把他送回來安葬。”


    原本很是高興的張安櫟,神情頓時有些暗淡。


    “唉!你爸這身體,也真是太差了!”


    “想當年,我剛考進文理學院,有不少本科生瞧不起專科生,但並不是全部。”


    “我一個初中同學,稀裏糊塗就被專科生給打了,據說放學後還要被打,隻好找我幫忙。”


    “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出了名的重情義,放學後我找了塊磚頭,一個人就去單刀赴會,準備大幹一場。”


    “我他媽原本以為要打個頭破血流,卻沒想到被你爸給認出來了,原來咱們都是竹連的人,差點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說到這兒,張安櫟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那是我和你爸第一次見麵!”


    “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啊!”


    陳楚舸微微頷首。


    “我爸如今身體差,肯定也是因為小時候,出身不好又經常打架。”


    張安櫟苦笑道:“沒辦法,那時候太多人從大陸遷居過來,形成了一座座眷村。”


    “經濟不好,眷村吃住條件都很差,住的地方說好聽點叫窩棚,其實就是貧民窟。”


    “當時出身本地和權貴的,都看不起眷村出身的,經常仗勢欺人,把眷村的少年們欺負得夠嗆。”


    “你爸為了以後再也不被欺負,和一幫眷村少年潛入竹林咬破手指歃血為盟,發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骨肉相連,因而得名竹連。”


    陳楚舸苦笑連連。


    “我爸說竹連剛開始成立的時候,也是沒少被欺負,和四海鬥過很多次,怎麽打都打不贏。”


    “好在成功引起了社會輿論關注,警方介入解散了四海,讓竹連得以發展壯大起來。”


    “是啊!”


    張安櫟手指輕輕拍打扶手,思緒飄遠。


    “那時候,你爸是真能拚啊!”


    “我記得當時他看場子,賺了不少錢,得罪了牛浦。”


    “牛浦一幫人也真是夠狠,派了兩百多號弟兄,要把你爸他們幾個人給砍了。”


    “你爸一個人退到二樓樓梯拐角,用削尖的竹竿向下猛捅猛戳,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陳楚舸擺擺手道:“我爸逞凶鬥狠,確實是一把好手,很多人都打不過他,可社團要發展壯大,光是靠能打有啥用?”


    “竹連之所以能發展壯大,我看還是張叔叔你居功至偉,是你仿前清八旗製設八堂口,有了明確的獎懲製度,才讓竹連成了第一社團!”


    “第一社團!”


    張安櫟自嘲似的,輕哼一笑。


    “想想那時候,確實是風光!”


    “幾千個兄弟,個個西裝革履,真是夠威風夠霸氣!”


    “誰敢欺負咱們自己兄弟,就算是庭審現場,也要把他大卸八塊!”


    說到這兒,張安櫟忽然幽幽一聲長歎。


    “不過現在回想以前,覺得再怎麽混,混得勢力再大,又有什麽用?還不是要被人當槍使!”


    陳楚舸嗬嗬一笑。


    “所以黑惡社團如夜壺嘛,需要的時候用一下,不需要的時候,就嫌惡臭一腳踢開!”


    “也正因如此,我爸不讓我進社團,我自己也不想混,總覺得混來混去,也沒什麽意思。”


    “自以為威風八麵、風光無限,其實呢?不僅被老百姓痛恨,也根本上不得台麵,在真正的大佬們眼裏,狗屁不是!”


    張安櫟哈哈大笑。


    “算了算了,不提了往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我也不做大哥好多年,還是想想以後吧!”


    “以後的龍灣島,我相信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發展局麵,會變得比現在好很多!”


    嘴上這麽說,但張安櫟心裏卻暗暗感慨。


    時代真是變了。


    要是擱在以前,就當時的那種社會風氣。


    有多少家境普通的年輕人,能不和社團沾邊?


    即便你不招惹別人,別人也要招惹你。


    單打獨鬥又根本打不過。


    最好的辦法,還是加入某個社團,依靠社團的力量生存。


    如今時代不一樣了。


    社會變得更加文明,更注重法治。


    而經濟水平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所以年輕人不用加入社團也能謀,陳楚舸也才有底氣說這樣的話。


    而這時候。


    公務機緩緩停下。


    隨著叮咚的一聲清脆提示音響起。


    很快機長便廣播通知。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已經平安降落在龍灣鬆汕機場……”


    廣播還沒結束,張安櫟就立馬解開安全帶。


    比保鏢助理們動作還快,健步如飛的走向艙門口。


    乘務長這時候才剛把自動舷梯放下。


    “張先生,你小心腳下,慢點兒!”


    “沒事!”


    張安櫟扶著伸縮式欄杆,三兩下便踩著自動舷梯來到停機坪。


    出發前,就和竹林現任幫主黃紹涔通過電話。


    原本以為下了飛機,就能看到他帶著一大幫黑西裝小弟們,站在清一色的虎頭奔旁邊,排麵十足卻又畢恭畢敬的歡迎自己。


    結果……


    張安櫟沒看到黃紹涔,也沒看到眾多黑西裝小弟。


    一輛輛虎頭奔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一輛輛似乎才剛空運過來,正陸續轉運的裝甲車。


    這一刻。


    張安櫟才恍然想起。


    如今的龍灣島已經回歸,再也不像以前了。


    如今緊鄰橫山聯合指揮中心,方便島上富商權貴緊急逃離的這座鬆汕機場,也已經變成了龍國空軍最重要的前沿基地。


    因而轉身看向四周。


    不僅能看到荷槍實彈執勤的士兵,還能看到正在加油整備的大型軍用運輸機,更有各種剛空運過來物資裝備。


    看到這兒,張安櫟也才猛然響起,自己是肩負著特殊任務回來的。


    否則這架公務機的飛行計劃,怎麽可能會獲得批準?


    又怎麽可能會降落在目前僅供軍事所用的龍北鬆汕機場。


    “怎麽了張叔?”


    陳楚舸關切問道。


    “沒事,沒事!”


    張安櫟極為勉強的微微一笑。


    兩輛軍綠色吉普車呼嘯駛來。


    很快便在公務機旁停下。


    一名身著中山裝,讓張安櫟看著很是麵熟的中年男子,微笑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緊跟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


    “你好張先生,我叫馬玖瑛!”


    馬玖瑛?


    張安櫟猛然想起來了。


    這不是以前島上的法務部長嗎?


    當初一身正氣,非得要將黑惡徹底掃除的高官之一,不就是他嗎?


    他如今……


    注意到張安櫟詫異的目光,馬玖瑛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咱倆雖然從來沒見過麵,但肯定早就聽說過彼此!”


    “如果局勢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你回來我肯定要抓你。”


    “不過現在,我知道你已經和竹連關係不大,你這次回來是為到內地和平穩定而來。”


    “作為代理行政長官的我,自然是歡迎你回來的,希望你能說服黃紹涔,讓竹連做個表率!”


    說罷,馬玖瑛主動伸手,非常紳士禮貌的和張安櫟握手。


    張安櫟很是詫異的打量了一番馬玖瑛。


    覺得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怎麽也沒想到,做到法務部長高位的馬玖瑛,竟然早就一顆紅心向龍國。


    也沒想到,年紀輕輕的馬玖瑛,運氣竟然能如此之好,突然扶搖直上成了代理行政長官。


    參照香江和濠門回歸之後,很多方麵都基本得以保留,包括司法行政體係、法律法規製度等等。


    那麽龍灣島這邊,肯定也是一樣的,繼續沿用原有的一切,盡可能保持不變,仍然由龍灣人治理龍灣島。


    因此。


    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馬玖瑛,絕對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將‘代理行政長官’的代理二字去掉。


    其職務級別,一點兒也不比深城、天海等直轄市的一把手低,是整個島上最有權力的人。


    “您放心,我這次回來,一定竭盡全力說服老黃,今時不同往日,咱們龍灣島上已經不需要任何社團。”


    “而老陳也非常支持解散竹連,要不是因為身體不太好,他今天肯定不會委派他兒子當代表,親自跟我一起飛回來了。”


    說著,張安櫟就鬆開手,打算給站在一旁的陳楚舸引薦。


    “張叔,您不用給我介紹,我早就聽說過大名鼎鼎的馬長官。”


    “我相信由他執掌我們龍灣島,咱們一定能很快舊貌換新顏,各行各業繁榮發展!”


    馬玖瑛微笑握住陳楚舸的手,“感謝你的信任和鼓勵,我一定竭盡所能,我也非常歡迎你能回來發展!”


    簡短的寒暄客套過後。


    馬玖瑛讓陳楚舸等人先上了車。


    將張安櫟叫到一旁後,敞開心扉的說道:


    “張先生,你有知識文化,也有很豐富人生閱曆,你更是一個非常識大體的人,多年來一直在為回歸做努力。”


    “因為多方麵的原因,你去大陸投資建廠經商已經七年了,你肯定也很了解大陸,迅猛發展的經濟背後,離不開安穩的治安環境。”


    “咱們龍灣想要舊貌換新顏,以前不良的社會風氣,必然需要徹底蕩除幹淨,而黑惡社團作為最大的社會毒瘤,肯定是必須要除掉的!”


    張安櫟連連點頭。


    “我知道,這一點你放心,我很清楚!”


    “出發前,徐少特意給我打過電話,叮囑過我。”


    “徐少?”


    馬玖瑛皺眉問道:“你說的就是咱們龍國首富徐雷徐少吧?”


    “是他,是他讓我連夜去東南亞見老陳,談好了後就迅速飛過來,也隻有他才能給我安排公務機,讓我直飛降落到這裏!”


    張安櫟很誠實的回答道。


    “那他怎麽說?”馬玖瑛微笑問道。


    張安櫟長長歎息了一聲。


    “他說,甭管多大的社團,該散就得散!”


    “不管是老黃,還是其他人,要是體麵,就給他們體麵!”


    “要是不體麵,那就是給臉不要臉,會有人幫他們體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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