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一怔。


    手上切菜的動作,瞬間停滯。


    有些錯愕的扭頭看向孟鈺。


    孟鈺很是勉強的微微一笑。


    “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安欣搖了搖頭。


    “沒有,我隻是挺好奇,你為什麽會突然替你朋友這麽問。”


    孟鈺捋了一下發絲。


    “剛才在單元樓門口,咱們不是偶遇了你們局信息科的楊工嗎?”


    “我覺得他們正搞的那個什麽大數據係統,實在是太先進強大了。”


    “真要將各種數據匯總起來分析,她那些資產哪兒還藏得住呀?”


    安欣嗯了一聲。


    回過頭,繼續切菜。


    “這套係統一旦全麵建成投用,確實會有很多人的小秘密,根本藏不住!”


    “畢竟她在銀行開戶存錢,買房子商鋪辦產權證,買車子辦產權證行駛證,這些都是實名製。”


    “而她上班的單位給她發多少工資、代繳多少社保和個稅,也是很容易查到,所以真要有巨額不明資產,肯定是瞞不住的!”


    說到這兒,安欣又停頓下來。


    “你剛才說,她是事業單位的小職員,有編製嗎?”


    “當然有啊!她爸的職務級別可不低,給她搞個有編製的穩定工作,自然是一點兒難度都沒有!”


    孟鈺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安欣笑道:“那你就勸她趁早自首吧!”


    “主動交代問題,上繳違法所得,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和惡劣影響,頂多也就被批評教育一下。”


    “而她父親呢,也不會有事,大不了開會的時候,自我檢討一番,反省為什麽沒有管教好家屬。”


    孟鈺唇角微抽。


    自首?


    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簡直太沉重了。


    她是一個比較愛麵子的人,真不想丟了自己和父親的顏麵。


    尤其是父親如今正平步青雲,未來仕途還不可限量。


    她實在是不想,讓父親背上一個汙點。


    “除了自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立刻想辦法,以最快速度,把那些巨額資產處理掉,也不行嗎?”


    安欣拿起湯勺,緩緩攪拌鍋裏的米和水,避免燒糊。


    “你傻嗎?”


    “房子車子股票啥的,是可以變賣。”


    “存款也是可以趕緊取出來,換成現金或金銀財寶之類的藏起來。”


    “可相關部門和機構的曆史數據,她難不成還能有辦法全部刪掉?”


    “呃……”


    孟鈺無言以對了。


    安欣見狀,微笑勸道:


    “雖然那套係統建成投用,可能時間還早,畢竟要讓各行業各部門實現全國聯網、信息共享,肯定會有不小的難度。”


    “但為了構建全國性的統一大市場,為了構建高效率的管理體係,更為了長治久安與繁榮發展,係統遲早要建成投用的!”


    “因為這套係統一旦建成,明顯對老百姓們非常有用,可以更大程度上確保咱們的社會公平,極大的壓製各種犯罪行為的發生!”


    “而咱們龍國的特殊體製,注定了少數必須服從多數,所以有利於大多數人的利益這套係統,遲早也會建成投用,這是誰也無法阻擋的!”


    孟鈺連連點頭。


    “這我當然知道!”


    “就憑這套係統,可以極大程度避免貪汙腐敗,就一定會深得民心,破除萬難也會建成投用。”


    “任何人想要推諉阻撓,必然是心頭有鬼怕秘密曝光,無論什麽理由,都不過是因為心虛害怕而已!”


    說到這兒,孟鈺不禁突發奇想。


    “哎對了,沒有任何東西是完美無缺的!”


    “我想這一套係統,肯定也會有弱點或缺陷吧?”


    安欣冷然一笑。


    “都還沒建成投用呢,你咋知道會有弱點缺陷?”


    孟鈺冷哼道:“這還用得著舉例嗎?”


    “以前第一代身份證,很容易被偽造仿冒,很多行業和部門,對公民的身份信息也不會認真核實。”


    “比如我身份證掉了,恰巧被一個跟我長相相仿的人撿到,她完全可以冒名頂替我,去買房買車開戶存錢。”


    “你先別急著反駁我,你如今可是金融監管局的偵查科科長,你應該很清楚,冒用他人身份的案子並不罕見。”


    “有些人就因為掉了一張身份證,莫名其妙就成了幾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甚至還背上了銀行貸款,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安欣放下湯勺,“是,這種事情沒少發生,所以這也是為什麽如今要大規模推廣第二代身份證。”


    “除此之外,對很多行業和部門,也有了更加規範的實名製要求,目的就是為了杜絕……”


    孟鈺插話道:“可是以前呢?”


    “以前別人冒用身份,做的各種事,難道也能怪罪到本人身上?”


    安欣淡淡一笑。


    “這還不簡單嗎?”


    “再先進智能的係統,也隻是輔助工具,咱們人才是辦案主力啊!”


    “一旦係統發現了異常,派人對相關情況進行調查核實,不就行了嗎?”


    “真要是被冒用了身份,係統是容易誤判,但派人調查走訪,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聽到這話的孟鈺,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那就是以最快速度,將自己的巨額資產處理了。


    然後秘密租個房子,把現金藏起來。


    之後再找朋友注冊一些公司,或者開幾家餐飲店。


    甭管生意好不好,反正可以巧立名目,把以前見不得光的錢,混進營業收入裏。


    這樣一來,就算交點稅,又能如何?


    非法的收入,不就洗白成了合法收入嗎?


    至於以前的那些曆史數據……


    也可以狡辯解釋,說自己以前掉過身份證。


    業餘兼職的時候,也交過身份證和複印件。


    隻要自己堅持裝傻充愣。


    誰他媽還敢追查到底?


    別忘了,自己父親孟德海,可是京海政法書紀。


    哪個不長眼的非得要查,以後不想混了嗎?


    再說了。


    像自己這樣管不住貪念,拿了不少好處的權貴親屬。


    孟鈺相信肯定為數不少。


    為了大局著想,上麵也不可能一杆子全部打死。


    隻要不太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不可能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


    除非給了改過自新的機會,卻依然還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比如大家都知道,趕緊把名下的大量資產處理了。


    哪怕是轉移到其他人名下也好,反正自身和直係親屬要絕對清廉。


    但誰要是不轉移處置,還要高調裝逼炫富?


    那不就搞得上麵,不狠狠收拾都不行了。


    這種頂風作案、不識好歹的人,被收拾純屬活該。


    像自己這麽精明果斷,又很識時務的。


    怎麽可能會被收拾呢?


    “喂,你又怎麽了?”


    安欣伸手在孟鈺眼前晃了晃。


    “呃……我在想,我該怎麽勸她,你守著熬粥吧,我先去洗澡了!”


    說罷,孟鈺便轉身離去。


    “要不,節約用水一起洗?”


    “滾!”


    ……


    淩晨一點許。


    從省城開來的大巴車,緩緩駛出京海北高速路收費站。


    大巴車並沒有迅速提速,而是緩緩向前。


    很快,穩穩停在了三輛清一色的華龍轎車前。


    呲的一聲。


    車剛停穩,徐忠就連忙道謝下車。


    而徐江也連忙下車,迎步上前。


    “你至於這麽著急嗎?”


    “先上車!”


    徐忠快步上車,徐江也不敢過多停留,連忙繞過車尾,從另一側上了車。


    大巴車剛駛離,三輛華龍轎車就先後起步離去。


    第二輛華龍轎車內。


    徐忠也不廢話,將安欣提供給他的資料,都拿出來給了徐江。


    打開後排座的閱讀燈,徐江皺起眉頭,快速翻閱了一番。


    等他差不多快看完,徐忠神情凝重的問道:


    “怎麽樣?是不是看了後特別窩火?”


    徐江眉頭微皺的說道:


    “以我這麽多年混江湖的經驗,以及對何利文那小子的了解來看,他們顯然也不想搞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可惜道行太淺,又急功近利,以至於不僅投資失敗虧慘了,還被人內外勾結,給坑得夠嗆。”


    徐忠歎息道:“他們銀行那些幾家關聯的投資公司,以及大批招募的業務代辦員,長期打著銀行的名義,用高額利息瘋狂吸儲。”


    “但不少錢根本就沒進銀行內的賬戶,都被他們卷走了,再加上他們銀行自身的投資虧損,以及被騙貸的巨額損失,這窟窿實在是太大了!”


    徐江冷哼一笑。


    “蒼蠅不叮無縫蛋!”


    “那幫騙貸的人,之所以盯上他們銀行,很明顯早知道他們銀行管理混亂,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監管!”


    “而且騙貸這種事,要是沒有內部人員做配合,資產調查評估這一塊根本通不過,所以典型的內外勾結啊!”


    唉!


    徐忠重重歎息了一聲。


    “現在說這些,其實都沒啥用!”


    “那幾個銀行大股東見狀不對,就趕緊跑路逃亡出國了。”


    “現在抓到的股東實控人,就隻有何利文一個人,外加一些管理人員。”


    “可就算把所有犯罪分子都抓起來,也沒辦法彌補巨大的虧空,那可是三十多萬老百姓的血汗錢啊!”


    徐江扭頭問道:


    “誰說沒辦法彌補?”


    “臨江商業開發銀行既然不行了,那就破產清算唄!”


    “另外,把大大小小所有涉案人員,統統抓起來嚴審。”


    “先沒收違法所得,再罰個傾家蕩產,也能湊不少錢!”


    “這麽一來,或多或少也能讓三十多萬受害者,少損失一點。”


    徐忠連連點頭。


    “所以這案子的關鍵在於挽回損失,盡可能讓那些老百姓少損失一點。”


    徐江蹙眉道:“那你大半夜趕來京海,有什麽用?”


    “你該不會是想讓小雷,幫忙追回損失吧?”


    “他就算有這份好心,也沒這個能耐呀!”


    徐忠扭頭問道:“誰說他沒有?”


    “安欣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有不少涉案人員逃亡了米利。”


    “如果能把他們引渡抓回來,把他們轉移到米利的財產沒收,就能減少不少損失。”


    “我靠!你這想法簡直太瘋狂了!”


    徐江瞬間頭皮發麻。


    “瘋狂嗎?可事已至此,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徐忠一臉無奈,他是真替那些鄉親們著急。


    一想到很多人被騙被坑的,都是來之不易的血汗錢,他都快急死了。


    而一向大大咧咧,江湖豪氣十足的徐江,這會兒也沒了脾氣。


    仔細想了想後,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你很著急,可這事也不能這麽辦啊!”


    “我記得咱們和米利之間,沒有簽引渡協議吧?”


    “而且要讓米利配合抓人並沒收財產,談何容易啊?”


    “人家米利之所以威武強大,不就是一直持續不斷的,吸納全球的精英和財富嗎?”


    “全世界每年都有不少的貪官奸商明星富人,為了逃脫法律製裁而移民去了米利,他們的投資消費極大促進了米利的經濟。”


    “想讓米利把人抓了,財產沒收了,然後轉交給咱們龍國,這讓他們以後還怎麽吸引移民?小雷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辦不到吧?”


    徐忠一臉認真的反問道:


    “你不是跟我說,他和米利人的關係很好嗎?”


    “你都不讓他試一試,又怎麽知道他不行呢?”


    “再說了,這事真要很容易辦,我還至於連夜趕來嗎?”


    “我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就算外交署出麵,都不見得能有小雷管用。”


    “所以我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想來找他談談,萬一能成呢?”


    徐江苦笑不已。


    米利人和兒子的關係好,那是因為他們之前一直都是有求於他。


    如今要讓徐雷,求米利人幫忙。


    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見徐江有些猶豫,徐忠語重心長的說道:


    “兄弟,咱們都是農村人,都是窮苦出身!”


    “你是知道農村人,掙幾個錢是有多麽的不容易。”


    “因為沒什麽文化和見識,淳樸善良的他們,很容易就被坑騙上當了。”


    “如今那些卑鄙無恥的混蛋,卷走了鄉親們的血汗錢,逃到了米利瀟灑快活,你就忍心不管不問嗎?”


    見徐江表情有所鬆動,徐忠繼續趁熱打鐵。


    “你說出來混,義字很重要!”


    “看在咱們都是農村人的份上,幫幫鄉親們吧!”


    “哪怕不能把那幫人抓回來受審,也拿不回他們轉移出去的財產,咱們也絕不能讓他們有好日子過呀!”


    徐忠一把握住堂弟徐江的手,眼眸中仿佛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希望小雷能挺身而出,狠狠收拾那幫自以為逃亡海外,就可以逍遙自在的人!”


    “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公平,還有道義!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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