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書紀?”


    “你是說馮霄銘嗎?”


    “他……他不是早就被調去燕京了嗎?”


    “如今臨江的一把手,是空降來的周安禾周書紀。”


    洪建武很是詫異。


    他剛從江城出差回來,不可能記錯。


    而白發男子則嗬嗬一笑。


    “我當然知道,兩年前那場至高權力交迭,馮霄銘跟譚驪威他們幾個一樣,站錯了隊伍,被明升暗降了。”


    “不過他人雖然調走了,可在很多人心裏,依然還是臨江省的一把手,甚至餘威不減當年啊!”


    洪建武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空降來的周安禾,還沒有徹底掌控臨江?”


    白發男子微眯著眼,看向窗外。


    “他又不是沙瑞金,空降到漢東省,搞得趙家覆滅,拔出蘿卜帶出泥後,便可以收攏人心,培植出他自己的勢力。”


    “其實周安禾也不是沒有過機會,還記得臨江商業開發銀行嗎?就是何黎明兒子何利文,跟一幫權貴搞出的百億金融大案?”


    “這起案子可不僅僅是金額嚇人,關鍵是在多方力量的掩護下,非法吸儲、金融詐騙、侵吞資產、跨國洗錢等等,實在是罪大惡極。”


    “周安禾原本也可以像沙瑞金搞垮趙家那樣,好好的借題發揮一下,可他卻並沒有,也不知道他是膽小怕事,還是怕牽連太大,不好收場。”


    “反正那起案子,最終落馬級別最高的,竟然是省紀監的副書紀何黎明,真正的大魚,居然一條都沒逮,你說他是不是有點過於仁慈了?”


    洪建武沒有急於回答。


    思考了幾秒後,他才悠然說道:


    “也許他不是仁慈,而是膽小。”


    “也有可能不是膽小,而是某些人給的太多!哈哈~”


    白發男子扭頭瞥了一眼洪建武。


    “你這話說的,就跟他媽沒說似的。”


    “反正不管什麽原因,周安禾在臨江省這兩年,顯然是不太稱職的。”


    洪建武立馬搖頭。


    “不不不,我反倒覺得,他這兩年幹得不錯。”


    “你還別不信,你仔細想想,臨江省這兩年的經濟增速,一直都排名全國第一吧?”


    “許多人都隻看到,臨江省經濟發展快,是因為有京海,有徐少,有電子信息產業拉動。”


    “但其實你仔細想想,經濟發展快的前提,是不是得社會治安好?沒有穩定安寧,哪有欣欣向榮?”


    白發男子蹙眉道:“所以你覺得周安禾,這兩年確保臨江省有安穩的發展環境,就已經算得上稱職了?”


    “對呀!”


    洪建武笑嗬嗬的攤手說道:


    “別的省份,還需要想方設法大力招商引資,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但臨江省不用,有徐少在,有他引領的電子信息產業在,周安禾根本不需要招商引資。”


    “他就隻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千方百計確保安穩,隻要足夠安穩,經濟增長就根本不用操心。”


    白發男子想了想後,略略點了點頭。


    “你這個思路,倒是蠻有意思,而且也有點道理。”


    “換做任何人站在他的立場,也應該是穩定壓倒一切。”


    “大好的發展形勢和機遇,真是來之不易,讓徐少可以毫無掣肘的大展宏圖,不僅對京海對臨江有利,對整個龍國也是大有好處。”


    洪建武順勢說道:“所以他不可能借題發揮,將臨江商業開發銀行的案子,搞得腥風血雨、人心惶惶。”


    “如果非得要追根究底,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抓,到時候大量工作沒人幹,行政體係癱瘓,還怎麽保障經濟高速發展?”


    “而沙瑞金空降的漢東省,就不一樣了,本來積弊已久,就需要重病用猛藥,狠狠懲治反而有利於淨化風氣,更好的招商引資。”


    說到這兒,洪建武忽然想起剛上車,聊起的話題。


    “哎對了,你說江城要大變天,已經被調走的馮書紀都有可能被牽連,這話什麽意思?”


    “難道周書紀來臨江呆了兩年,低調隱忍了兩年,如今見時機成熟,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嗎?”


    白發男子微微搖了搖頭。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這種級別的權力鬥爭,咱們又沒有置身其中,哪能知道準確消息?”


    “不過我朋友倒是給我報了準信,說上麵對江城很不滿意,春節後最高巡視組就會進駐江城。”


    “據說不僅老虎要打,蒼蠅也要拍,決心這麽大,你說不挖出幾條大魚,巡視組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洪建武一臉苦楚。


    “真是搞不懂,臨江省發展形勢這麽好,經濟增速年年排第一,還巡視個啥呀?”


    “就這麽安安穩穩的迅猛發展下去,不挺好嗎?這一巡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落馬。”


    白發男子嗤笑道:“越是形勢大好,越是要嚴防警惕,不能因為發展經濟,就啥也不管了。”


    “而且既然說了要常態化的反腐倡廉、打黑除惡,那就顯然不能隻是空喊口號,嚇唬人。”


    “另外對經濟增速最快的臨江省下手,我覺得反而彰顯了刀刃向內、絕不姑息的法治精神。”


    “咱們也隻有不斷的優化製度、淨化自身,確保隊伍的純潔性,也才能打破階層固化、激發社會活力,實現健康長遠發展。”


    “否則像米利那樣,搞旋轉門製度,搞世襲罔替,那麽政商勾結必然導致貪腐橫行、效率低下、治安惡化、貧富差距持續擴大。”


    洪建武嗬嗬一笑。


    “聽你這麽一說,倒顯得我格局小了。”


    “不過咱們都是無名小輩,那些高級別的權力鬥爭,咱也隻有閑聊的份兒。”


    “還是說說一會兒去哪兒吃飯吧?臨江那邊的餐飲太清淡了,咱們今晚吃火鍋咋樣?”


    “好啊!我也很久沒吃火鍋了!”


    兩人哈哈大笑。


    華龍轎車在機場高速上一路疾馳,直奔西蓉市區。


    ……


    幾乎與此同時。


    宋劍鴻也與一名攬客的司機談好了。


    這個司機原本就是跑黑車的,想湊齊四個乘客才出發去西滄市。


    但宋劍鴻急於回老家,一人就願意出七百塊,司機自然也樂意載他一人。


    從西蓉出發前一個多小時,都是高速公路。


    對路況非常熟悉的司機,這一路都是風馳電掣,速度飛快。


    由於尼巴山隧道還沒打通,所以到了瑩菁縣就得下高速,改走國道。


    連綿大山,冬季多霧多雨。


    司機盡管很熟路,也根本不敢開太快。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運載各種貨物、建材、工程設備的重型貨車。


    宋劍鴻早就聽父母說,龍國大力發展西南地區,給巴蜀批準了很多基建項目。


    不僅要修建多條橫貫東西南北,讓巴蜀西南地區將來可以四通八達的的高速公路,還有一條沿線民眾早就渴盼已久的客運專線。


    雖然受製於地理條件,設計時速隻有200公裏,但建成之後,到省城西蓉就再也不用坐十幾個小時火車。


    比如從西滄到西蓉,以後就隻需要短短兩個小時,而從鋼鐵重工城市攀市出發,到西蓉也就三個多小時。


    除此之外,不僅有給大山深處通電通路的眾多小工程,還有大量的風力發電場、水力發電站、超高壓輸電線等大工程。


    以至於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戲稱,以前似乎被遺忘了幾十年的巴蜀西南,如今大規模實施眾多工程項目,儼然成了一個超大工地。


    這也導致,即便是冬天,馬上就要過年。


    依然有連綿不絕的大貨車,宛若長龍一般翻山越嶺,將大量的生產建設物資和機械設備,送往各個工地。


    或許也正是因為不停有重型掛車通行,在車輛反複碾壓之下,即便山上氣溫很低,道路居然也都不結冰打滑了。


    下午五點許。


    車子在蜿蜒連綿的群山中,穿行了好一陣後,來到了尼巴山腳下。


    正如司機所說那樣,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輛輛重型貨車連綿如鋼鐵長龍。


    它們轟鳴著,一輛接著一輛,慢慢慢慢悠悠的,沿著盤山公路蜿蜒爬行。


    而山腳下,超長超大的服務區內。


    停了很多外地牌照的重型卡車、半掛車,在這兒才除了可以休息、加油、加水外,還有不少餐館、旅店、汽修店。


    在正式上山之前,還有一個超限超載檢查站,旁邊還建了一個24小時警務執勤點,除雪車、救援車、巡邏車等一應俱全。


    此時此刻。


    雖然氣溫已經很冷,天空中還飄著小雨。


    但交警依然逐車檢查,依次放行。


    看到這一幕的宋劍鴻,不禁心裏暗暗感慨:


    “這個世界,哪有什麽基建狂魔啊?”


    “一個個堪稱鬼斧神工般的工程奇跡背後,是無數人的辛勤付出!”


    “沒有無數的施工人員,不懼嚴寒酷暑的辛勤勞作,沒有無數的貨車司機,不怕山高路遠的運輸。”


    “咱們龍國就不可能遇山打洞、遇水架橋,建成將天塹變通途的一條條高速公路和鐵路,將洶湧江水轉化為澎湃電力的發電站……”


    當小轎車駛過檢查站,司機掛二擋開始加速爬山。


    一路上,借左側車道,超了一輛又一輛的大貨車大掛車。


    宋劍鴻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司機說的沒錯。


    通行的貨運車輛太多太多,車輪本就在反複碾壓路麵。


    再加上時不時的,就會有路政車,沿途拋撒融雪劑。


    因而哪怕山裏雪茫茫的一片,但路麵卻並沒有結冰。


    換個角度想想。


    這可是春運期間,本身就要確保道路暢通。


    而這條通往巴蜀西南地區的唯一國道,又關係到了大量的工程項目。


    因而即便安排人和物資,二十四小時除冰除雪,也是值得的。


    傍晚時分。


    小轎車翻過了尼巴山,沿著山路繼續往南。


    山的兩邊,完全是不同的氣候。


    一邊是寒冷料峭,銀裝素裹,霧氣層層。


    而另一邊卻猶如初秋時節,沒有雨雪風霜,似乎還有些幹旱。


    當天色徹底暗下來之時。


    小轎車終於駛入了高速公路。


    一路風馳電掣不到四個小時,德滄縣到了。


    這是一座坐落於高原地區,河穀河畔的小縣城。


    不僅冬暖夏涼,四季分明。


    而且晝夜溫差還特別大,白天日照充足,紫外線強。


    特別適合種植櫻桃、枇杷、桑葚、草莓等水果。


    此刻,雖然已是夜裏十點許。


    但並不寒冷的天氣,加上大量外出人員回鄉過年。


    所以大街上,依然還有不少行人,沿街的羊肉館小吃店,更是生意興隆。


    宋劍鴻拉著行李箱,直奔一家生意興隆的羊肉館。


    叫來一大碗羊肉羊雜,然後蘸一點蘸料,大快朵頤,真是格外過癮。


    吃飽喝足一結賬,才十八塊。


    想想以前,家裏條件不好,根本吃不起。


    還是當年被電科大錄取,父母帶自己下館子,吃了一碗羊肉粉。


    記得自己把湯都喝了個精光……


    “真是知識改變了命運啊!”


    “要是沒有在飛宇電子科技上班,我他媽哪敢吃大碗羊肉羊雜呀?”


    宋劍鴻感慨完,走出羊肉館直奔商場。


    給父親買了兩條煙,還有茶葉保溫杯。


    在珠寶首飾專賣櫃台,給母親買了金手鐲和金項鏈。


    然後又找了銀行取款機,取兩萬塊包了兩個大紅包。


    古人雲。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宋劍鴻可沒有炫富的想法。


    給父母一個大大的驚喜,便是他唯一的願望。


    臨近十一點。


    宋劍鴻攔下一輛出租車,出高價讓司機送自己回鄉下老家。


    駛出燈火輝煌的縣城後不久,拐入一條蜿蜒曲折水泥公路。


    幾分鍾後,出租車駛過一片農田,開往山腳下的農家小院。


    借助車燈,宋劍鴻仔細打量那座院子。


    雖然新房建成後,自己曾看過父親發來的照片。


    但照片哪有現實真切?


    三年沒回來,真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當出租車駛抵院門口,雪亮的車燈照進院內。


    宋劍鴻看到,不少人圍聚在火盆前,正吃燒烤喝啤酒。


    “是劍鴻啊!”


    “劍鴻回來了!”


    頃刻間,親朋好友飛快湧出院子。


    眾人一邊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一邊幫忙拿東西。


    原本宋劍鴻還笑嗬嗬的,回應大家的提問。


    但看到父母那激動不已,眼含熱淚的模樣,心裏頓時酸酸的。


    “爸,媽,我回來了。”


    “我跟你媽說,你今天不回來,明後天也會回來過年,她居然不相信!”


    “啊?爸你怎麽猜到我要回來?”


    “你們公司老板徐總,給員工強製放假,還買機票包飛機送員工回家過年,都已經上新聞了呀,你未必還瞞得住我?”


    “好了劍鴻,趕緊進屋吧,大老遠的從京海趕回來,肚子肯定餓了吧?正好我們在吃火盆燒烤,你也趕緊吃點兒!”


    在眾人的簇擁下,宋劍鴻進了家門。


    招呼親朋好友繼續吃燒烤喝啤酒後,父母將宋劍鴻帶去他的房間。


    老兩口年齡大了,更願意住一樓,將宋劍鴻的房間安排在二樓。


    臥室不僅麵積不小,還很緊跟時代潮流,搞了一個獨立衛生間。


    宋劍鴻看了一圈,自然是相當滿意。


    各種家具家電都像當初他要求的那樣,一應俱全。


    而且父親還猜到自己這些天,必然會想方設法趕回來。


    所以還提前就收拾打掃幹淨,連床單被套都裝好了。


    “安逸,真是太安逸了!”


    一屁股坐到床墊上,宋劍鴻忍不住躺下來,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三年了,自己終於回了一趟老家。


    “劍鴻,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耍幾天再走噻?”


    “肯定的,我打算耍到初九再走。”


    兩口子相視一眼後,宋母來到床邊坐下,笑容和煦的說道:


    “那既然這樣,我就讓三嬸給你安排一下。”


    “安排啥子?”


    “當然是相親啊!”


    宋劍鴻猛然起身。


    “相親?”


    “對呀,你一晃就三十歲了,也該談女朋友了。”父親很是嚴肅的說道。


    宋母則笑不攏嘴。


    “自從大家知道,你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氣的飛宇電子科技上班,待遇好收入高。”


    “不僅讓家裏修了新房子,還在縣城買了商鋪,就經常有人問,你好久回來,想給你介紹對象。”


    宋劍鴻哭笑不得,“可是我……”


    “可是啥子?明天我就讓你三嬸,把她那個護士侄女帶來,讓你見一麵。”


    “你要是不滿意,後麵還有,有當老師的,有在外地上班和讀書的,一個個都很漂亮。”


    聽到這話的宋劍鴻,真是無語至極。


    原來在飛宇電子科技上班,不僅是薪資待遇好。


    在相親時,還特別有優勢,居然能讓美女們主動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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