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州?”


    白江波聲調猛然拔高。


    顯然被徐江的這個安排,給嚇了一跳。


    菲州是什麽地方?


    在很多人印象中,不僅炎熱貧窮,還比東南亞更加動蕩危險。


    “怎麽?難道你不想去?和平穩定的地方,哪有你大富大貴的機會?”


    徐江是有心幫襯一把白江波,並沒有半點害他的心。


    兩人以前在京海鬥來鬥去很多年。


    他也不想看到,曾經的老對手,淪落到去掃大街,或者當保安。


    不過白江波,是真有點瘮得慌。


    “不是徐總,我當然知道富貴險中求,可我現在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我去菲州,我幹嘛呀我?”


    “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去,我當然會給你安排好,讓你有起步的資本,不至於讓你過去,還得白手起家、從零開始。”


    說到這兒,徐江瞟了一眼祁同偉,又接著說道:


    “菲州那邊能源礦產特別豐富,而咱們國內的需求量又越來越大。”


    “隻要能把那邊的能源礦產弄出來,運回國內就能賺大錢。”


    “要是能再搞一些國內的工業產品賣過去,就賺得更多了。”


    “另外,我們在菲州那邊已經有了一定根基,隻是差人手。”


    “你要是感興趣,明天出獄後,我就安排人來接你.”


    “好,我去!”


    白江波幹脆利落的回答道。


    徐江哈哈大笑。


    “你個慫貨,總算想通了啊!”


    “那你明天應該是九點出來吧?我派人來接你。”


    白江波感激涕零的說道:


    “是的,謝謝徐總,謝謝。”


    徐江嗤笑不已。


    “謝個屁啊!泰叔死了,你他媽要是也完蛋了,那老子就算混得再好,也沒有裝逼成就感了啊!”


    白江波笑道:“你現在還用著裝嗎?你有那麽厲害的兒子,自己的生意也做得很大,跟我比,那簡直就是天上跟地下。


    徐江訕笑道:“你也別這麽說,你要是去了菲州能豁出命好好幹,也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


    “行吧,借你吉言,那咱們明天見。”


    “好,明天見。”


    掛斷電話,徐江仰靠沙發,長籲了一口氣。


    “好久不見,居然還他媽有點想念,難道人歲數越大,就越容易念舊嗎?”


    “想當初,我跟他可是鬥得死去活來,都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場子都給占了。”


    “沒想到我越混越好,他越混越差,我就不再想整垮他,反而對他有點同情,生怕他死了。”


    祁同偉笑道:“層次不一樣,看人和看問題,自然也會不一樣。”


    “就像我當初,還是個窮學生的時候,根本沒多少人瞧得起我。”


    “我那時候也特別自卑,特別渴望能出人頭地,手裏能有權力,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對我刮目相看。”


    “然而後來,我放棄了心愛的女人,在操場上當眾向梁璐下跪,平步青雲真有了權力和背景後,我卻並不恨那些人了。”


    “不管他們是不是還瞧不起我,還是想巴結討好我,我都覺得無所謂,因為我有更大的目標,我不需要在意他們的目光。”


    徐江扭頭看向祁同偉。


    “你在呂州讀大學的時候,那些瞧不起的人裏,有侯亮平嗎?”


    一聽到侯亮平的名字,祁同偉就忍不住一聲重重冷哼。


    “那家夥,瞧不起我靠梁璐上位,可他呢?”


    “他還不是靠他老婆鍾小艾,一路升遷?”


    “如今他在反貪總局,都混成科長了吧!”


    徐江嗬嗬一笑。


    “我不是很了解他,但你剛才說的這番話,我覺得挺有道理。”


    “層次更高了,格局更大了,就真不會那麽小家子氣。”


    “一些曾經覺得很大的事,如今覺得根本沒必要。”


    “就像現在,白送我賭場沙場,我都不想要。”


    “而當初卻跟白江波,在下灣卻鬥得不可開交。”


    祁同偉起身給徐江,遞上一杯茶。


    “賭場沙場這種生意,雖然還是挺賺錢,但徐總你已經瞧不上,也不需要了。”


    “為了那麽一丁點兒利潤,還要冒不小的風險,搞不好還要敗壞徐少的名聲,自然沒那必要。”


    徐江接過茶杯,淺酌了一口。


    “我現在確實不想碰那些生意了。”


    “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和小雷的名聲著想,還因為各種合法又能掙大錢的生意都不少,又何必鋌而走險呢?”


    祁同偉略略點頭。


    心裏卻是在飛快思索。


    徐江這樣的老江湖,說話自然不是表層意思。


    他嘴上說,他不碰那些灰色生意,但其實呢?


    有的是人,願意為他效犬馬之勞。


    就比如高啟強,他每年孝敬給徐江的分紅,就一點兒也不少。


    一想到高啟強,祁同偉就趕忙抬腕看表。


    以自己對他的了解。


    徐家要是有飯局,他都會特別積極。


    絕對會提前一個多小時。


    所以算算時間,他也快到了。


    篤篤篤!


    祁同偉剛把手放下,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進!”


    徐江喊了一聲。


    房門推開,果然是梳著油亮大背頭的高啟強。


    笑眯眯的走進來,手裏還拎著一個茶葉禮盒。


    跟在後麵的高啟盛,雙手也沒空著,也帶東西。


    “高董好!高總好!”


    祁同偉第一時間,起身問好。


    看到兩人都拎著東西來,自己卻空著雙手,頓時都有點不好意思。


    “你倆兄弟來就來嘛,怎麽還帶東西呢?”


    徐江眉頭蹙起,語氣有些埋怨的問道。


    “朋友送了點新茶,還有蟲草之類的,我們兄弟倆哪兒用得完啊?所以就給你和徐少,捎帶了一點兒。”


    “行吧,放茶幾上,趕緊坐!”


    徐江說罷,便要動身去泡茶。


    祁同偉這麽想進步的人,當然趕忙搶先一步。


    “徐總你快坐,我來泡!”


    論實力、論背景、論地位……


    這屋子裏四個人當中,顯然就他最低。


    當初他剛從監獄出來,還是徐江給他安排事做,確定到菲州搞安保業務。


    也是高啟強兄弟倆的強盛礦業,投資入股給項目,讓他的強龍安保公司順利起步。


    所以……


    徐江和高啟強兄弟倆,都是他的貴人和股東。


    他祁同偉,哪兒能不忙不迭的端茶倒水?


    而徐江招呼高啟強兄弟倆落座後,便直截了當的說道:


    “小雷剛給我打了電話,說天海那邊臨時有點事,今晚不能回京海,跟咱們一起吃飯。”


    “我讓他先忙國家大事,咱們明晚再一起吃飯也不遲,不過今晚,咱們還是先聚一聚。”


    徐江話音剛落,高啟強就立馬表態。


    “當然可以啊!隻要徐少方便,咱們怎麽著都行!”


    正說著,祁同偉給高啟強端上了一杯茶。


    高啟強連忙稍稍起身,雙手接茶杯。


    “謝謝你啊同偉,你也趕緊坐吧!”


    雖然如今的高啟強,已經是公認的地產大亨、工程巨鱷。


    但在為人處世方麵,他依然非常的客氣友好。


    相比之下。


    高啟盛就一點兒也不客氣。


    他坐下來後,就翹起二郎腿,斜靠沙發。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回到了自己家裏。


    而對於高啟強的拘謹客氣,高啟盛的無拘無束……


    徐江自然是早就習慣了。


    “啟盛。”


    聽到徐江喊話,高啟盛才收起二郎腿。


    接著身子前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去米利芝伽戈,跟賀治淼賀堂主,聊得怎麽樣?”


    “挺不錯的,他很支持我們強盛電器在芝伽戈開店,給我傳授了很多,在米利做生意的經驗,讓我收獲很大。”


    高啟盛這一番話,發自肺腑。


    徐少介紹的人,一向都非常靠譜。


    而且在當地,也絕對是非常有實力的。


    徐江唇角掠起一抹冷笑。


    “很多人從未出國,總覺得國外什麽都好,就連月亮都比國內的更圓,但其實呢?”


    “自從我去了一趟芝伽戈,意外卷入了一場幫派爭奪地盤的槍戰,我就再也不想去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世界霸主米利的人均收入和消費能力,也確實比咱們國內要強不少。”


    “而且米利那邊,稍微有點錢的人,都是住大別墅、開大皮卡,各種家電都要應有盡有,消費需求是不小的。”


    高啟盛點點頭道:“所以我們強盛集團,已經下定決心,要在米利多開幾家強盛電器商場,把規模做大了,也好方便將來上市。”


    又是上市!


    自從強盛地產,在米利成功上市。


    不僅他們兄弟倆,身家財富暴增,成了名副其實的百億富翁。


    而強盛地產通過上市,也獲得了一大筆資金,加快了地產業務的擴張與發展。


    嚐到甜頭,兄弟倆真是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對‘上市’,已經不是感興趣,而是癡迷了。


    恨不得盡快把強盛電器、強盛礦業。


    甚至是規模還並不算大的強盛物業,也都弄上市。


    “聽小雷說,今年是咱們龍國製造業,向高端化進軍的關鍵一年。”


    “相信你們也都聽說了,各大杯賽以及奧運會,咱們的電子企業都積極讚助、大力宣傳。”


    “在這咱們電子科技產品,進軍全球市場的關鍵一年裏,強盛電器也迎來了迅猛發展的關鍵時期。”


    “所以我個人覺得,你們暫時不要考慮上市融資的問題,抓住機遇把國內外業務做好了,上市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高啟盛剛要張嘴說話,一旁的高啟強就搶先了一步。


    “您說的對,上市不是目的,把生意做好,才是關鍵。”


    說罷,高啟強端起茶杯。


    以茶代酒,敬了一下徐江。


    高啟盛遲疑了一下,也端杯敬了一下。


    輕抿一口茶水後,徐江瞥了一眼坐在另一側的祁同偉。


    “同偉帶手下的兄弟們,來店裏放鬆放鬆,咱倆剛聊了一下菲州那邊的情況。”


    “我覺得菲州的礦產生意,原本幾乎是西方人壟斷的,咱們要分一杯羹,那就是虎口拔牙。”


    “所以我倆都覺得,隨著咱們龍國人在菲州那邊的生意越做越大,咱們與西方人之間的矛盾,也會越來越大。”


    高啟盛冷哼一笑。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他們西方的強大曆史,就是一本壓榨掠奪史。”


    “跟唯利是圖、虛偽雙標的匪幫競爭,怕是最沒用的。”


    “他們要公平競爭,咱們就公平競爭,他們要耍花招動武力,咱們也奉陪到底!”


    高啟盛的陰狠,早已刻進了骨子裏。


    當初他為了保護大哥,偷偷購買各種零部件,自行組裝出一把仿製槍。


    就這一點,便足以證明,他高啟盛是真不怕事,遇事也是真敢往死裏整。


    也正是因為這種性格,他才會覺得芝伽戈也是可以去做生意的。


    亂有什麽?


    混亂是階梯。


    越亂,才越有機會。


    相比之下,高啟強溫和不少。


    “如果他們要打,咱們是應該奉陪到底。”


    “別人逞凶鬥狠,咱們就嚇得屁滾尿流,那以後還怎麽混?”


    “不光是別人瞧不起咱們,咱們自己人也會沒有了精氣神!”


    “不過我覺得,不管怎麽打,始終不能徹底解決問題,要想一勞永逸,還得是國家層麵出手。”


    這話,相當於是踢皮球。


    還把皮球,踢到了徐江腳下。


    不過徐江還沒開口,倒是之前保持沉默的祁同偉,開口了。


    “我在呂州讀書的時候,當時教政法的高育良老師,說過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他說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其實是暴力!”


    “乍一聽,這句話好像不對,但仔細想想,全球任何一個和平穩定的國家,其實都擁有強大的暴力,能夠彈壓各種不穩定因素。”


    “也正因為有了強大的暴力,才能形成政治,才能建立以法律為代表的規則,以及司法為體現的秩序,從而為經濟活動提供基礎。”


    “就像人為什麽要遵紀守法?是因為害怕那一部部法律嗎?顯然更懼怕的,還是為法律撐腰的法庭、警察和監獄,是害怕國家層麵的暴力!”


    徐江眉頭緊鎖,看了一眼跟自己一樣,學曆很低的高啟強。


    “你他媽少文縐縐的,欺負我和高啟強沒讀過幾年書嗎?說人話!”


    祁同偉笑道:“我的意思是,光靠咱們商人打打殺殺沒用,關鍵還是得國家層麵出手,幫助那些窮弱小國強大起來。”


    “隻有他們強大起來了,不懼怕任何形式的武力威懾與打擊,他們才能給我們一個公平公正的市場環境,咱們也才能好好做生意。”


    高啟強蹙眉道:“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


    “要讓那些窮弱小國強大起來,可不是讓他們買一批先進武器裝備就行了,從訓練到指揮,甚至整個思想,都要加以改變。”


    “而且要讓他們心悅誠服的跟咱們龍國混,咱們龍國自身也要足夠強大才行,沒有航母戰鬥群,也沒有海外軍事基地,他們憑什麽臣服?”


    談話內容,突然變得高深。


    如此宏大敘事,顯然不是他徐江擅長的。


    “等一下,我插個話!”


    “那個啟強啊,還有小盛,我想求你們兄弟倆一件事。”


    聽到徐江這話,高啟強兄弟倆都懵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徐江,什麽時候居然要求人了?


    而且,還是求自己兄弟倆……


    “徐總,你這是怎麽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哪兒需要求我們呀!”


    徐江搖搖頭道:“這事兒,還真得求你們。”


    “那……那你說說,到底什麽事吧?”


    高啟強都被搞得緊張兮兮。


    特別擔心,徐江如此客氣,是一件很難辦的事。


    而聰明的高啟盛,其實仔細觀察徐江的神情和語氣,已經大概猜到了。


    “那個……”


    徐江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


    “那個我……我可能有點犯賤哈,我……我以前跟他鬥來鬥去,恨不得把他活埋了,但自從泰叔死了後,他……”


    “你是想讓我們原諒白江波吧?”高啟盛很幹脆直接的問道。


    聽到這話的高啟強,懵了一下。


    眉頭接連皺了皺,表情陰晴不定,左右看了又看。


    而徐江也沒有遲疑,有些難為情的點了點頭。


    “是他沒錯。”


    “我知道他不是東西,跟你們高家兄弟有仇。”


    “當年害了高啟強你們兩口子,導致你們到現在都沒懷上……”


    話沒說完,高啟盛插話道:


    “我嫂子已經懷上了!”


    “啊???”


    徐江驚訝不已的看向高啟強。


    高啟強有些靦腆似的,尬笑點頭。


    “書婷是懷上了,之所以沒急著告訴大家喜訊,是因為年齡不小了。”


    “隨時都有自然流產的風險,所以也是想等她穩定了,再告訴大家。”


    “今天既然聊到白江波,聊到了以前的事,那就提前把這件事說了。”


    徐江急問道:“這真是太突然了,什麽時候懷上的啊?”


    高啟強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著手。


    “據醫生推算,應該是春節前,也就是咱們強盛地產,去在米利敲鍾上市的那段時間。”


    “所以米利對我們兩口子來說,也算是一個福地,不僅公司在那兒成功上市,我倆還圓了懷孕夢。”


    “好,好事兒啊!雙喜臨門啊高啟強!”


    徐江興奮不已的鼓掌。


    高啟強和陳書婷不能懷孕,肯定就會一直痛恨白江波。


    如今既然懷上了,時間也過去了很久,自然也不會恨之入骨。


    “所以我們可以放過白江波,但我們可不想在京海見到他!”


    高啟盛語氣非常堅決,一點兒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並且他的用詞,是放過,而不是原諒。


    “放心,他明天出獄後,緊接著就送去菲州!”


    “隻要咱們不說,陳書婷和高曉晨,就永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徐江鄭重表態,語氣也很堅決。


    見高啟強兄弟倆都點頭後,徐江立馬笑嗬嗬的問道:


    “陳書婷一月份懷上,那到現在也大半年了,那她今天不來吃飯,是一直在家養胎嗎?”


    高啟強微笑搖頭。


    “她人在米利,還沒有回國。”


    徐江一愣。


    “為什麽?”


    高啟強笑道:“好不容易懷上,我倆都怕有意外,所以就讓她在醫療水平更高的米利養胎待產。”


    徐江哦了一聲,重重點頭。


    但祁同偉卻暗暗冷笑。


    陳書婷懷孕這件事,哪有高啟強說的那麽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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