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張信紙展開,上麵內容也實在不少。


    餘正青在信上說,待棉布與稻子入京見過聖上後,聖上必將派人下柳陽府來,並且來人極有可能不止一個。


    工部那群瘋子,見到那截棉布後,說不定恨不得全員出動來同安縣呢,到時候她這兒免不得又要熱鬧一陣。


    至於紡織機圖紙上不上交,全憑她個人意願,開玩笑,就說那些工匠世家,也不見得他們將吃飯的家夥交給朝廷啊!


    就算沈箏是官,但圖紙是她私人所有,她同樣也有著處理權。


    但話又說回來,若是沈箏在仕途上若是有想法,那這次便是她結交人脈的絕佳機會。


    畢竟工部那群人,認東西不認人,誰拿得出好東西,他們就看得起誰。


    而戶部,自是為高產水稻而來,戶部這群家夥就不是那麽好對付了。


    照他們所想,你柳陽府同安縣種出畝產如此高的糧食,不第一時間上交惠及民眾,還墨跡什麽呢?除非你能多拿出幾種高產糧食出來,那他們那群老頭子屁都不敢放一個。


    但如今一種高產水稻就已經是天賜了,再多來幾種,可能麽?


    所以餘正青特意說了,他在給聖上的信上寫到這稻種是同安縣令發現的,那也應當給同安縣衙和縣民一些甜頭才是,大家嚐到了甜頭,將稻種交出去時自當更盡心盡力。


    雖這稻種算是一次性買賣,但也不能寒了同安縣人的心不是。


    所以他已在信中寫明,請聖上準予,這第一年的稻種售賣權由她同安縣全權負責,在餘正青看來,如今大周的聖上是難得的明君,這一請求他應當會應允才是。


    不過餘正青也將對沈箏的兩點要求,寫在了信紙之上,他有且隻有這兩點要求。


    第一點再簡單不過,那就是同安縣不能不出售稻種。


    這也很好理解,不論是你用何種售賣形式,賣高價也好,競賣也好,但就是不能不賣,話說白了,你同安縣將稻種死死捏在手中不賣,那別的地兒玩什麽?


    這第二點便是那稻種隻能賣給大周子民或官家,決不能讓稻種從同安縣流出大周國境,至於其他渠道是否會流出稻種,那便不是沈箏該操心的事兒了。


    在沈箏看來,這兩點根本不算要求的要求,餘正青完全可以一筆帶過。


    寫這麽明白,跟不相信她沈箏的為人一樣,她是那賣國求榮的人嗎!


    但信紙上接下來的內容,讓沈箏不得不認真對待起來。


    隻見餘正青在信上寫到,如今棉布成本與棉花采買價格直接掛鉤,隻有棉花價低,她同安縣織造出的棉布才能買得起低價。


    就算他們不賣低價,定價稍高,那也得棉花價低才有利潤可言。


    所以餘正青在回府衙後便一直在思索這事兒,如今大周已有較為健全的運河,運河乃朝廷所有。


    不過商人若想使用,那也可以,交銀子便是。


    但若商船遇見了朝廷運船,需得讓行或改道,若是商船影響了運船運作,那該商人或是商會往後都不得再使用運河。


    所以若是沈箏找商人采買棉花,就算走水路能降低成本,也終究會比用朝廷運船的費用高出一大截。


    所以餘正青給她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那便是與漕運司合作,與漕運司合作的好處可不止降低費用這一點。


    漕運司負責押運的貨,不管是在采買時還是運輸時,都打上了公家的名頭,大大降低了風險不說,還能再和產棉地壓壓價格。


    但餘正青還在信上言明,她若是願意與漕運司合作,那這棉布生意,她就絕不可能當做私人生意來做了,畢竟她承了朝廷的情。


    並且漕運司雖不受管轄與六部,但與工部關係親密,畢竟他們的船都是工部造的。


    沈箏看到這便明白,為何餘正青要讓她好好考慮再回信了。


    說實話,餘正青還是在這信中給她挖了個坑的。


    那便是這棉花的價錢與棉布的成本一事。


    其實不管棉花與造出來的棉布作價幾何,隻要低於如今市麵上的麻布價格,那她同安縣就是有的賺的。


    但餘正青明顯是記住了她之前那句話:不為牟利,隻為惠民。


    所以這後半段,也顯露出了餘正青的考驗之意。


    你不是說你想惠民嗎?那我把低價采買棉花的機會擺在你眼前,不過這低價的代價,便是讓你同安縣的紡織業與公家扯上關係。


    你沈箏往後想靠著紡織機與棉布,與其他商人合作牟利?


    那便要看公家同不同意了!


    所以這信上最後的內容,餘正青已經不是在問她選不選漕運司,與不與朝廷合作了。


    而是他想看看,沈箏對萬萬民眾的真心,有幾分。


    沈箏想到這兒,苦笑一聲,要不說人能當上知府呢。


    她不怪餘正青考驗她,利字當頭,有幾人能穩住本心呢,就算餘正青試探她,她也打心底佩服這位上司。


    就憑他的試探,也全是為了民!


    沈箏當即轉頭對趙休說道:“去書房拿紙筆來,我要給餘大人回信。”


    能與漕運司合作,沈箏自是求之不得。


    之前她便考慮過許久,這棉花還能如何降低成本,產地,人工這些她想了個遍。


    但就是沒想過與漕運司合作,畢竟她隻是個七品芝麻官兒,若她主動找上門去,說不定被吃得骨頭都不剩,畢竟官場,從不是非黑即白。


    但如今餘正青願意頂在她麵前,給她作保,那她自是卻之不恭。


    畢竟那句話,她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惠民,本就是她如今的畢生追求。


    沈箏隻用片刻,便寫好了給餘正青的回信,信上言明,她願意與漕運司合作采買棉花一事。


    相對應的,若是工部對她同安縣的紡織機有想法的話,她也願意與他們坐下來,談談合作一事。


    沈箏越想越覺得可行。


    若是往後他們真的談成了,那她這同安縣的紡織業在後世叫什麽來著。


    國營企業!


    沈箏想到這兒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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