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餘時章卻恰恰相反,他的長子主動請纓去做一府知府,他還支持得不行。


    知府這官職雖說不算不小,但絕對不大。


    地方府官,哪有京官權勢大?


    雖說地方官做得好,也能朝京官晉升,但大部分都是一個想法,寧做鳳尾,不做雞頭。


    在這走兩步一個官的上京,做官的機遇自是比地方官大上許多。


    但餘時章的長子卻反其道而行之,作為父親的餘時章也並未阻攔。


    天子思及此處略微一笑,開口說道:“愛卿請起,賜座。”


    餘時章站起身來,對洪公公端來的凳子視若無睹。


    他朗聲說道:“老臣就不坐了,今日事急,老臣鬥膽,請陛下,先看看老臣手中之物!”


    說完他便彎腰將手中的布包呈了出去。


    天子見狀也斂了神情,示意洪公公將餘時章手中的東西拿上來。


    他將桌上的奏折與筆墨拂開,問道餘時章:“這兩個布包,是從何而來?”


    餘時章回道:“回陛下,這兩個布包,是犬子從柳陽府,令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他說完還補了一句:“四百裏加急。”


    天子聞言一挑眉。


    這句話餘時章明明不用說的,要知道,能用上加急的都是要件急件,送信之人需得在途中驛站不停換馬。


    其中損耗可想而知。


    若是通過加急送上來的物件並不符合規定,使用之人補貼其中損耗事小,欺君事大。


    朝廷的戰備,可不是什麽人,什麽事都能用的。


    朝中官員使用百裏加急之時,都要先得兵部火牌方可使用,但今日餘時章呈上來的兩個布包,都並未有兵部印記。


    所以說餘時章的長子餘正青,一路上因是借了他父親的勢,才能暢通無阻。


    若是餘時章方才不說,那用了便是用了,將損耗補回去便是。


    但如今他說了,便是自信,他兒子送來的物件,當得百裏加急。


    思及此處,天子也對麵前的兩個布包來了興致。


    他緩緩伸手,將其中那個小的布包拿在了手中。


    這布包個頭小,重量也輕,他初入手時,還以為其中並無物件。


    餘時章心中雖急,卻不敢催促,隻是死死地盯著天子手中的布包,這兩個布包他都沒拆開來看過,但他看了自家兒子寫給他的信。


    信上說,布包內的物件是......棉布,還有畝產千斤的水稻。


    餘時章想到這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了解自家長子的性子,若非有全然的把握,他定不會如此魯莽,借他的名頭,使用百裏加急將這兩個布包送入京中!


    他看了信後,雖說震驚不已,但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家兒子,帶著這兩個布包入宮覲見。


    雖說這兩個布包是呈給陛下的,但都並未密封,他若是想看,在家悄悄拆開了看便是。


    但他也不知怎的,見自家兒子如此行事,心中竟是有些激蕩。


    要瘋,那他便陪著一起瘋了!


    所以到如今,餘時章也並未親眼看過那棉布,還有......畝產千斤的水稻。


    天子正欲打開布包,又聽見餘時章急促的呼吸聲,他抬頭一看,就見餘時章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布包,那目光,似是餓狼瞧見了小綿羊。


    他的雙手一頓,問道餘時章:“這其中的物件,你可看過了?”


    餘時章心中本就急得不行,見天子停下了動作,心中更急了。


    他急忙搖頭,催促道:“老臣並未看過,您快打開看看吧。”


    天子聞言來了興致,他輕笑著問道餘時章:“你都未看過,催朕作甚?哦,你知道其中是何物?”


    餘時章點點頭,雙眼還是死死地盯著天子手中的布包,又突地想起了什麽。


    “老臣略微知道一些,哦對了,犬子還有封信,也是給陛下您的。”


    他說完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洪公公。


    天子看了那信一眼,示意洪公公先放在桌上。


    隨後他手上有了動作,“永寧伯如此著急,那朕就先打開布包看了,再看信。”


    餘時章猛地點頭,不自覺往前挪了兩步,為了待會兒看得真切些。


    天子將手中的布包一層一層緩緩剝開,待到最後露出了一塊疊起來的布。


    那布通體淡黃,兩側還有毛邊,看樣子似是從一整塊布料上裁剪下來的。


    天子有些疑惑,用兩個手指將那截布料拈了起來,舉在眼前透光看著。


    片刻後,他開口問道餘時章,語氣有些不自信:“愛卿,朕瞧著,這截布料,不似麻布,更不似綢緞,更像是......”


    “棉布!”餘時章高聲答道,“陛下,您手中的,是棉布!”


    此時天子臉上再也沒了方才逗餘時章的笑意,他心中激動,麵色卻是沉靜不已。


    天子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這截棉布,剛碰到之時,他神色便是一愣。


    他貴為天子,雖說不會穿麻布或是棉麻衣裳,但那些個布料在他閑暇之餘,都是去了解過的。


    不論是麻布還是棉麻,入手都有些紮人,絕不可能這般柔軟親膚。


    所以此時他手中這截布料,八九不離十,正是棉布!


    站在一旁的洪公公聞言心中也是一震,悄悄朝天子身邊挪了兩步,隻為看得更真切些。


    怪不得,怪不得永寧伯今日如此急切!


    天子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心中的震驚之情壓了下去。


    雖說做帝王的,喜怒不於形色,但今日之時,簡直......簡直......


    隻一瞬,他腦中便過了無數種施政的法子,皆是圍繞著這棉布的。


    他大周有了棉布,便能在經濟上與工業上力壓別國好長一段時日!


    片刻後他緩聲說道:“棉布......棉花織出來的棉布!愛卿,你兒子好本事啊!”


    餘時章猛地跪地,高聲說道:“恭喜陛下!但!這棉布,並非犬子造出來的,造出這棉布紡織機的,另有其人,犬子隻是代為稟告!”


    天子一愣,這棉布,竟不是餘時章的長子造出來的。


    他站起身來,將餘時章扶了起來,“愛卿起來說話。”


    餘時章起身後,他繼續問道:“那造出棉布與紡織機的,是何人?可是柳陽府的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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