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擁擠,但二人的隨從都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跟在他們身後,識相的沒有上前開路。


    這是同安縣,不是他們泉陽縣。


    “哎喲——誰踩我腳了!這麽大勁兒,吃牛了是不是?!”


    一位縣民呈金雞獨立之姿,捂腳回頭怒罵,待他看清來人時,嚇出一身冷汗。


    “巴、巴、巴、巴、巴大人!巴大人恕罪!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


    天爺,他當場就想伸手給自己嘴巴子一下,今日人高興,嘴也快,誰成想,運氣也好!


    出門第一罵的對象,便是隔壁泉陽縣令!


    他心中瞬間想了一萬種求饒的方法,上下牙直打哆嗦。


    爹、娘,孩兒不孝,今日當著無數人的麵,麵對麵辱罵了朝廷命官,孩兒怕是命不久矣,不能在您二老麵前盡孝了......


    巴樂湛被罵了,也愣在原地。


    多少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百姓當麵罵他......


    怎麽說呢......


    因著是同安縣百姓,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他看著對麵的人臉都嚇白了,趕緊開口道:“無礙,人多,推搡踩腳也是正常。”


    後麵的隨從聞言也愣在原地。


    這還是他熟識的巴大人?


    但同安縣民哪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啊,巴大人就算再巴結討好他們沈大人,但那可是沈大人!


    他們隻是一介泥腿子,能比嗎。


    所以巴大人說無礙,可能不是真的無礙。


    若他現在不將態度拿出來,眼前這位巴大人,會不會夜半三更之時,派出殺手,寒光一閃,便......


    便將他一家好幾口子的項上人頭取了去!


    哎喲——


    縣民一想,便覺汗毛都立了起來,趕緊蹲下身子,將手縮進了袖子裏。


    他想用袖子,將巴樂湛的鞋擦幹淨。


    他這一舉,嚇得巴樂湛是連連後退,直接貼到了隨從身上。


    他驚叫出聲:“你這是作甚!趕緊給本官起來!”


    不是,他巴樂湛有這麽嚇人嗎?


    他今日可是來幾位大人麵前刷臉,順帶有一事兒求沈大人。


    一來便給同安縣民下臉子,算個什麽事兒?


    沈大人不得把他給轟出去!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使隨從道:“將、將他給本官扶起來,趕緊的!”


    “是!”


    隨從三步並作兩步,火速上前!


    “哎喲——”


    巴樂湛本靠在隨從身上,隨從不顧他直接上前,讓他沒了依靠,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巴大人!”


    方文修見狀不好,趕緊上前將巴樂湛扶了起來。


    巴樂湛撐著方文修,心中複雜極了。


    他這臉,今日是丟得幹幹淨淨了。


    方文修在他身後想笑不敢笑,滿腦子都是同安縣民那句:“勁兒這麽大,吃牛了是不是!”


    他憋得辛苦,臉漲得通紅。


    這邊的鬧劇僅發生了半柱香的時間,但周圍的同安縣民自覺看了一出大戲。


    巴樂湛的隨從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縣民扶起來,他對縣民再三保證道:


    “你放心,咱們巴大人沒有私下豢養殺手,不會不聲不響的翻進你家幹壞事兒的!”


    縣民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周圍人說道:“大家可都聽到了!”


    小命保住了。


    巴樂湛一聽,殺手?


    這叫什麽事兒!


    他一拂袖,往前麵走去。


    縣民見他臉色不好,趕緊追在他身後賠禮道歉:


    “巴大人,巴大人!今日小人多有得罪,謝巴大人不與小人計較,待小人的稻種賣了,給您買一雙新鞋!”


    片刻後他又覺得巴樂湛的一雙鞋肯定貴得很,默默地嘀咕了一句:“就是您舊的這雙,能不能......”


    雖說他這句話說得小聲,但巴樂湛還是聽到了。


    他黑著臉回頭:“不用你賠!離本官遠點兒就是了!”


    “是是是,那您消消氣,小人不是故意那般罵你的。”


    “莫要再說了!”


    巴樂湛欲哭無淚,明明一樁小事,讓同安縣眾人都看了個笑話。


    他回頭道:“還有,本官做不出來豢養殺手那等事,今日之後,莫要亂傳!不然本官告到你們沈大人那兒去!”


    “是是是,小人們知曉,巴大人您慢走。”縣民們齊聲答道。


    巴樂湛腳上像踩了風火輪,三兩步便帶著方文修擠出了人群。


    “大哥!”


    眼尖的方子彥瞧見了他們,拿著個肉餅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您怎的來了?還有縣令伯伯?縣令伯伯好!”


    巴樂湛看見方子彥這小胖子,心中舒坦了不少,低頭打探道:


    “誒!子彥,伯伯與你大哥今日是來尋沈大人的,今日怎的這麽多人?”


    方子彥還未回答,他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少女音:“子彥!你怎的跑這兒來了,快來,要揭匾了!咦——這位大哥哥和伯伯是?”


    餘南姝與裴召祺一同上前,她好奇地看著方文修與巴樂湛。


    裴召祺低聲說道:“這位是子彥的大哥,另一位是隔壁泉陽縣的巴縣令。”


    “哦——”餘南姝站直身子,跟著裴召祺向他們問好:


    “方大哥好,縣令伯伯好!”


    巴樂湛與方文修都是提前得了消息,原來他們的知府大人,是永寧伯餘時章之子!


    那是他們皆在心中感歎,沈大人當真是自身不凡,又遇了貴人,這才一飛衝天。


    時也,命也。


    而麵前這位小姑娘的長相,與餘大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想認不出來都難。


    不論是知府之女,還是永寧伯的孫女,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身份。


    “餘大小姐。”二人一同問好。


    “在同安縣,不必如此講理啦!”餘南姝笑眯眯的說道,“要揭匾啦,方大哥,縣令伯伯,我們先過去了,你們快來!”


    巴樂湛與方文修對視一眼。


    眼前的建築,不正是縣學所在之地嗎!


    那餘大小姐所說的揭匾?


    能說揭匾的,那都是名家所題。


    如今在同安縣的名家......


    不就隻那一位!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出了眼中的慎重之色。


    那位,替同安縣學,題匾了。


    那往後的同安縣學,可能就是各地學子趨之若鶩之所了!


    不行,他們得趕個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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