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束發老者聽後,將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醫神仙?


    還上天眷顧?


    他嗤笑一聲,小聲道:“一個破落縣城罷了,老天瞎眼了才眷顧上你們了,癡人說夢。”


    小童跟在他身後,埋頭走路,聽到他的話語後似是怕人聽見,趕緊抬頭看向四周。


    還好,眾人都被眼前的醫館所吸引,並未注意他們。


    束發老者回看了一眼,接著斥道:“上邊兒那個老頭也是,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什麽五文診費、收藥賣藥,哄騙這些傻子的手段罷了。”


    “以此噱頭將人吸引過來,再將藥材調換,或是拿藥渣熬現成的藥,誰能知曉?不過是我王歸璞玩剩下的手段罷了,真當個寶了。”


    這同安縣之人,是他見過最蠢最天真的。


    他眼中全是不屑,但心中卻選定了目標。


    整個柳陽府,就拿這同安縣打出名頭吧,至於之後的事......


    哼——誰能找得到他。


    小童被他的話嚇白了臉,想開口勸他小聲些,但又怕挨打,隻得將頭埋得低低的,閉口不言。


    王歸璞自信負手,左躲右躲,不讓縣民們碰著他,然後昂首挺胸出了人群。


    二人行至人跡罕至處,小童鼓起勇氣喚了他一聲:“師傅......”


    王歸璞皺眉轉身,麵上全是不耐:“有屁快放。”


    小童咬唇,回頭看了同安縣一眼,低聲道:“師傅,徒兒總覺得這個縣有些怪異,與咱們之前去過的地方不太一樣,要不您在此處等候徒兒,徒兒再回頭去打探一番......”


    他向王歸璞保證道:“您放心,徒兒選幾個人問,絕對不會讓對方起疑的。”


    他向朝師傅證明,他其實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他也能幫上忙的。


    王歸璞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怎麽?膽兒肥了?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跑?給老子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告訴你,你奴籍是賣給我的,就算你跑,也跑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小童聞言瞪大了雙眼,一股悲傷的情緒在他眼中流轉。


    但他總歸把王歸璞當做半個父親,最終選擇了解釋:


    “師傅,徒兒不是!徒兒沒有想跑,徒兒真的覺得這個縣有些奇怪,想幫您打探一下。若您不信,徒兒在前你在後,咱們一塊兒回去再問問吧。”


    王歸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是相信了他說的話。


    但他嘴上依舊不留情:“奴就是奴,做起事來畏手畏腳、怕這怕那,難成大事!往後莫要叫我師傅,老子沒有你這樣的徒弟。”


    他在小童受傷的目光中繼續自說自話:“這同安縣老子左看右看,不過是個破落縣城罷了,能有什麽奇怪的?”


    他說完狠狠地跺了兩下腳,嗤笑道:“這破泥地!老子就沒見過更破的,石子都不鋪上一個,綢布鞋都給老子踩髒了。”


    王歸璞不再理他,昂首去找他們拴在外麵的馬車。


    小童張了張嘴,兩側手用力握起了拳頭,他又回頭看了同安縣一眼。


    他看著王歸璞的背影喃喃道:“他們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很奇怪,不是嗎?且方才我聽見他們說,他們送糧食,賑災......”


    他不明白,如果同安縣真有師傅說的那般不堪,那些人會臉上時時掛著笑臉嗎?


    他們會將本就不富裕的糧食送出去賑災嗎?


    或是出於某種私心,或是不想再被打罵,小童最終沒將這些發現說出口來。


    王歸璞坐在馬車上,他走在泥地裏大步牽著馬車,緩緩離開。


    ......


    沈箏與餘南姝分開後,獨自去了縣衙。


    縣衙修葺已有幾日,她作為縣令,也應當去看看進度才是。


    她走到時,衙中工人幹得熱火朝天,扛柱子的扛柱子,和土的和土,還有幾個工人站在屋頂上換著瓦片。


    梁複正對著她站在院中,與對麵的工頭說著些什麽。


    看背影,那工頭也頗為眼熟,上次客棧便是他領著人修葺的,後麵趕進度,他還搖來不少人。


    梁複見她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他拿出圖紙,展在二人麵前,指著上麵的公堂說道:


    “沈大人,側堂已在重建,正堂隻需翻新,這兩日便能完工了。”


    從公堂開始修葺,是之前沈箏幾人商量的結果。


    雖說近來衙中並未升堂,但何時需要升堂,這沒人能說得清,所以本次修葺自是先緊著公堂。


    沈箏抬頭細看,在工人們幾日的努力下,兩旁的側堂已初具模樣,而整個正堂,則逐漸煥然一新。


    梁複站在她身旁,朝她介紹道:“所有梁柱塗上了新漆,牆麵也經過翻新平整如初。”


    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一塊青磚上,“這幾塊青磚原先開裂,看起來不是很美觀,所以本官也讓他們撬開換了去。”


    沈箏滿意點頭。眼前的公堂,與她前世偶然在影視劇中看到公堂還有些差距,但其實也很不錯了。


    最主要便是公堂占地較寬,再修葺一番後更顯大氣,倒時再將全新的桌椅搬進來,誰敢再說她同安縣衙破破爛爛?


    沈箏翹起嘴角,對梁複等人的勞動成果表示肯定:“梁大人辛苦了。”


    隨後他們又一同去了後院。


    後院隻有幾名工人,盡管秋日不再炎熱,他們也隻是穿了一件簡單的汗衫,露在外麵的手臂肌肉緊實,上麵蒙了一層汗,在陽光下有還有些發亮。


    而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便是將後院的所有建築悉數推倒,再將建渣運出去。


    這個時代倒建渣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若是有山,就倒山腳下,若是沒山,便往幾個縣交界荒蕪處一倒,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好在這時的建渣多為木料石料,真倒了也對自然造不成多大傷害。


    若說前院還保留了大概模樣,那如今的後院便是麵目全非了。


    沈箏看著住了半年的屋子轟然倒塌,變成一堆廢墟時,還是有些唏噓。


    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夢想中的新房,在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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