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都沒想,抬手就要把門推上,可我也沒想到騰靖手握門邊也隻是個架勢,他並沒有用半分力氣,我這麽用力一推,險些要把他的手指夾斷。


    聽到他悶聲呼痛,我急急撒了手,不管不顧地解開了鎖鏈,抓起他的手就仔細翻看,對他緊張至此卻渾不自知。


    “疼不疼?有沒有事?你傻了啊!怎麽不躲開呢?”我又氣又急,幾近七竅生煙,手背表皮上那一道紅痕落入眼底,仿佛被夾傷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既然在意。為什麽不接電話?”


    騰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許是深夜壓抑,他的嗓音悶悶的,涼涼的,宛如春日的一縷溪流潺潺淌過煩躁的心間,先前積壓在我心口的那些煩躁,緊張,糾結,急切,隨著這一縷溪流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服務員已經離場,狹窄的過道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腦袋低垂,緩緩呼出一氣,眼眶裏淚水墜落,我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騰靖把手從我的掌心抽離,往我這邊靠近一步,抬起手臂將我攬進他懷裏,下巴擱在我頭頂,輕輕地對我說:“裴妡,我是喜歡你的,確確實實,是喜歡你的。”


    他的聲音太輕,仿佛夢囈般,我閉上了眼,逼退眼底的淚花,眷戀地靠在他懷裏,做夢的那個人其實是我。


    女人的悲哀在於善良心軟的本性,對於心中割舍不掉的人,哪怕被傷的再痛再深,隻要那人回頭,說幾句好話,做幾件令她感動的事,那些耿耿於懷便能一點一點抹去。


    這也正是我的悲哀。


    愛上了一匹野馬,我卻沒有草原,我所擁有的不過是一腔熱情,當他疲憊想要棲息時,提供溫柔的慰藉;若他要馳騁天涯,我就隻能抱著期待,等他何時疲憊了,再回到我辛苦為他澆築的寧靜。


    當天半夜,我便隨騰靖回了水木清苑。他的手背傷得不輕,紅痕部位已開始發腫,我取了醫藥箱,翻出雲南白藥給他噴上。做這些時,我們都沉默不語,心照不宣地感受這幾分難得的祥和。


    “裴妡。”收拾好藥箱,我剛起身準備物歸原位時,騰靖喊住了我,“我們好好地相處,別再鬧不愉快了,每次鬧不愉快,不單單是你感到疲憊,我也很累。”


    感情的不愉快和愉快一樣,承受的是雙方,沒有誰能僥幸逃脫,這個道理我當然是知曉的。可是嫉妒讓人發狂,喪失理智,除了宣泄和誤傷什麽都不會。


    我把藥箱擱在玻璃茶幾上,挨著騰靖坐下,低垂視線不敢直視他的臉,心中感慨萬分。


    騰靖又對我說:“你和以前我接觸過的,確實不一樣。是我錯了,我不該用對待她們的方式對待你,你是裴妡,不是誰誰誰。”


    要騰靖認錯,宛如要天地倒置、河流倒淌,我不敢想,甚至連期待都不敢有,可如今親耳、真切地聽到“是我錯了”這句話從騰靖嘴裏說出,我連心都在顫抖。


    我緊抿著唇。吞下顫抖的激動,說:“騰靖,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交流方式有問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認為的,但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好難得我們還能坐下來好好說話,我就想趁此機會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你。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至少,你要知道我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那樣做。”


    騰靖亦然將臉埋下,麵對地板,點點頭“嗯”了一聲,“你說。我聽著。”


    我吸了吸默子,換了口氣,敞開心扉地與他進行一次徹底的交談,“昨天晚上是我說話太過分了,可我會那樣,也是因為你。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中途我還看到你和別的女人出現在演藝會所。有說有笑。我喜歡你啊,騰靖,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喜歡你就不可能大度,不可能容忍你和別的女人怎麽樣,所以我才會說話不過腦子。可是你呢?你是個男人,真的沒必要和我的壞脾氣計較。我都主動到趴上你的床,連我都覺得自己夠不要臉夠賤的,你倒好,說起身就起身,反過來怪我無理取鬧。那會兒我就覺得我為你連尊嚴都不要了,換來的就是指責,我的心情怎麽可能會好?”


    “騰靖,我們認識了半年了。不長也不短,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半年來我的改變,可我自己清楚,為你我真的變了好多。和你同居,一再地發生關係,在你看來這些或許沒什麽,可對我而言,我已經打破了自己的底線,違背了自己的原則。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相處,努力走下去的,可你總是若即若離,我看不透你,也不想讓自己深陷,那我就隻能遠離你,你明白嗎?”


    一口氣把心中所想說出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騰靖始終低埋著臉,隻在聽到我不可遏製地吸默涕時,抽出紙巾遞過來。我沒有哭,不過是眼淚一個勁兒流淌,我真的沒哭。


    表達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騰靖都沒有說話。他靠在沙發裏,長睫半垂,看不清眼底的波瀾,唯有沉重的呼吸聲回響在耳畔。


    擦拭完畢眼淚和默涕,我把頭發往腦後順了順,讓自己稍微精神些,“好了,想說的我都說了,明天要好好上班,我就先去睡了,你也別熬太晚。”


    說完,我把藥箱送回原位,再度經過客廳,上樓回房間睡覺。而騰靖。自始至終沉默不語,沒有給我任何的回應。


    擔心第二天眼睛紅腫,我擰了塊冰毛巾蓋在雙眼上,沒關燈,平躺著感受光線穿透毛巾的微弱卻不肯示弱的明亮。


    竟是這般的倔強。


    不知過了多久,我逐漸入眠,騰靖回到了房間,我感覺到旁邊的床因重量往下壓,感覺到他的胳膊輕輕搭上我的腰,感覺到他的氣息平穩地撲在我脖頸,卻沒聽到他的一句話、一個字。


    我對自己說,沒關係,他已經道歉了、妥協了,他說是他錯了,難能可貴,不是嗎?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令他承認錯誤的。


    我的傻還在於,我總是天真地以為自己能成為他的異性終結者,不管他先前流浪過多少張床,經曆過多少個人,到我這,必定是歸宿。因為他是野馬。我沒有草原,卻握有無形的韁繩。


    這也正是女人的傻。


    往後的時光,悠然靜好。經過了那一次深夜交流,哪怕隻是單方麵的交流,我們的相處緩和了許多,少了激烈,卻也別有一番平和的風味。


    到了元旦。騰靖哪兒也沒去,為了彌補不能陪我過中秋的遺憾,他囑咐丁旭早早定了兩張機票,就近飛了一趟大理。本來是打算去哈爾濱看冰雕什麽的,感受北國風光,可我實在怕冷,他才選擇去感受風花雪月。


    住在古城內的客棧。一切都很方便。


    第一天上午,我們去了崇聖寺,專門請了一位解說員講解。每上一級台階,每跪拜一尊佛祖,我都祈求我和騰靖能夠就這樣相處下去,有個幸福的結果。


    騰靖看我虔誠,不僅不誇讚。還嘲笑我年紀輕輕就像中年婦女,相信這些神論,他為他作為一名堅定的無神論者而自豪。


    下午的時候,我們回到古城,在古城內閑逛。一月份,對於中國很多地方來說早已寒川冰凍,可在雲南。雖然偶爾有低溫冷雨,大多數時間依然是暖陽高照。白日裏的洋人街沒什麽,我們隨意逛著,手牽著手,漫步在橫穿古城的小溪邊,享受慢節奏的悠閑與舒適。


    大理、麗江之所以吸引人,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豔遇”、“酒吧”。還有她慢節奏的生活,足以讓一個煩躁狂亂的心平靜下來,細細感受何為生活,怎麽享受生活,感悟生命。


    小螳的糖有可口的冰激淩,鴉片玫瑰是我的最愛,在大理的時日每天必吃一份。


    終於在第三天,我們準備去洱海邊騎騎車,吹吹風,可我的大姨媽一大早就不識趣地前來報道。頭天晚上我不僅吃了鴉片玫瑰,還吃了桂花紅豆沙、自製酸奶,大姨媽把我折騰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那估計是騰靖第一次見女人來這玩意兒會疼得蒼白了臉,他不知所措,聽著我虛弱無力的使喚,給我倒熱水喝,往玻璃杯灌熱水江湖救急。


    “還有姨媽巾,你幫我去商店買包姨媽巾。”提出這個要求,騰靖傻眼了。


    有多少女人在談戀愛時,在經期讓男朋友去買過姨媽巾?如果沒有的話,逮著機會一定要讓他為你去做,因為你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欣慰,那種感覺是其他任何付出都取代不了的。


    騰靖開始有些抵觸,畢竟也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了,突然要做多年來沒做過的事,一時接受不了。


    “我不去,客棧也許就有,我幫你把老板娘叫來,你和她說。”


    好吧。由著他,問題解決就行,什麽途徑不重要。


    老板娘跑上來,了解了需求後,一臉惋惜的抱歉說:“實在不好意思了,備在客棧的沒了,這段時間是我老公守著客棧,淡季人也不多,就沒注意這個。”


    我看著騰靖,朝門外揚了揚下巴,“還得勞煩您了,滕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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