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點好了飲料,和上次我們來時一模一樣,給我一種念舊的錯覺。


    “姐,找我有什麽事嗎?”入座,我開門見山地問。


    蔣婕滿臉憂愁,表現得極為自然,“妡妡啊,以後姐就幫不了你了,你過去跟了普玉莎,你要好自為之,實在有困難就來找姐,雖然我們不再是一個團隊了。可姐妹情不變。”


    我微愕,這話的意思……敢情蔣婕做出了妥協?禁不住好奇劉躍到底說了什麽令蔣婕如此快速地改變想法?


    “實在是沒辦法,我盡力了,妡妡,我是巴不得你留在我的團隊,可劉總說了,你如果不去普玉莎那邊,就隻能是接受開除的處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你被開除吧?今天你在辦公室都說了,馬上過年,也得掙點過年的錢,那就隻有讓你過去了。”


    不得不承認,蔣婕是演戲的好手,一言一語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每個細胞都自帶演戲的天分,不愧是學表演出身的,我在想,如果她進入了演藝圈,是不是什麽百花華表金馬都能順著拿一遍最佳演技?


    恰是這種渾然天成的表演令我作嘔,無法壓抑我體內的洪荒之力,冷笑著哼了一聲,“姐,以前是我被蒙住了雙眼,連看清都做不到,更別說看懂了。可現在我眼睛亮了許多,這種虛情假意的話就別說了,省得還耗費你心神。”


    蔣婕猛然一震,懵了,眨了眨眼,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妡妡,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反正已經說破了,說出去的話我完全沒必要收回,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姐,以前你幫了我很多,我都記著。可是,你這樣從背地裏來害我,又惺惺作態地對我好,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終於,蔣婕的眼神浮現閃躲和不自然。


    心中的鄙夷更加厚重,我斜了斜嘴唇,“你想當部門副總,把黃家興拉下來就行了,何必要搭上我?我哪裏得罪你了?”


    症結說了出來,蔣婕抿了抿唇,垂下濃密的睫毛享受著熱可可帶來的甜蜜感,半晌都沒有回複。我也是倔牛的性子,一個問題得不到解答,不會輕易放棄,於是我品嚐著我的香草奶茶,細嚼珍珠感受筋道,看她能耗多久。


    喝完最後一口熱可可,蔣婕再度抬眼看向我,眼神裏已沒了往日的偽善,“誰告訴你的?普玉莎?哦,不,滕總?”


    我撇撇嘴,對這個問題不做回答。


    “嗬嗬……”蔣婕自顧自的笑了笑,分辨不出是自嘲亦或是什麽,“看來滕總對你確實不一般。裴妡,這份情你注定是欠我的。你能有今天舒坦的日子,別忘了是誰幫你的。”


    “所以呢?要我報恩?怎麽報?拒絕調去普玉莎那組?”


    蔣婕不屑地冷哼,“報恩不必,我隻是從後麵推了你一把,成不成看你的造化。你還算爭氣,沒讓自己被白睡。”


    巧舌如簧的蔣婕說起難聽話來好比茅坑裏的磚塊,聽起來會有那麽戳耳朵。我火氣一下被點燃,拍著桌子跳起來,“你說什麽呢?”


    蔣婕斜著眼睛瞅我了一下,“有什麽不對嗎?難道你不是陪騰靖睡覺才陪來的高額業績和舒心生活嗎?我哪裏說錯了?”


    “你全都說錯了!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是什麽?你別跟我說。你們之間是真愛,建立在金錢與**關係上的真愛。”蔣婕意味深長地笑出了聲,淨是鄙夷和嘲諷,“裴妡,要是你剛進社會的時候說這種話,我是會相信的。可都在這個圈子摸爬滾打這麽久了,自欺欺人的事就別做了。”


    潛藏在我內心深處的認知被蔣婕一語說中,就像愈合的傷疤被殘忍地撕開,疼得我幾近窒息,而我卻毫無還擊之力,隻能像個破布玩偶任人扯弄。


    “被說中了?”蔣婕唇角一彎。慢悠悠起身,扶住我的肩把我按回座位,附在我耳邊輕語,“別這麽激動,一會兒引起別人的注意了,你是想讓全世界知道你在給有錢人當情人嗎?”


    說及“情人”二字,她語氣曖昧,深意不言而喻。


    我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仿佛被一同冰水澆灌而下,凍得我四肢發麻,每一根神經都在瑟瑟發抖。


    蔣婕挨著我坐下,顯得我們很親昵,她的手也一直攬著我的肩,明明有暖意在肩頭流動,我卻覺得更加寒冷。


    “你別大驚小怪,我這樣說也沒別的意思,隻是我們既然把話說開了,索性就再說開一點兒。彼此都別留秘密,以後雖然不在同一個組,在同部門也才好相處,不是嗎?”


    我訥訥地轉臉看向她,胸口又堵,喉嚨又卡,努力發音卻雙唇顫抖。


    蔣婕笑靨如花地拍著我的肩,極盡柔和地說:“妡妡,我確實挺喜歡你的,你是一個單純的孩子,透明的像張白紙,看著這樣子的你,我就想到以前的我,恨不得好好保護你,讓你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沒辦法,社會才是現實,作為一個社會人,虛擬的無用的都該拋開。物質都滿足不了,談什麽精神?促成了你和騰靖,我才能更上一層樓,才能向更高的職位靠近。但我這個人,並不是一味地踩著別人往上爬,也不會是坐穩了具把以前對我有幫助的人一腳踹開。所以我促成你和騰靖。純粹的金錢關係也好,多有餘情也罷,至少你能從中有所收獲,不是嗎?”


    這番話說得不以為意,理直氣壯,我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哆嗦不止。我想到最初的時候。張夢涵和我搶客戶,大庭廣眾之下誹謗我時說的一句話:比貧窮更可怕的沒有廉恥之心。那時那刻,我竟然無比讚同。


    推開了蔣婕搭在我肩頭的手,我已無話可說,提起包就要走,可她坐在外圍。擋住了我的去路。


    “麻煩你讓一讓,我要走了。”


    蔣婕沒動,“裴妡,咱們再好好地聊聊吧,我不想和你撕破臉。”


    “沒什麽好聊的,就這樣吧。”


    “你別這樣。坐下我們繼續聊聊,有些東西我之前對你隱瞞了,現在我們都把話敞開說,我把你不知道的都告訴你,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


    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我提著包,使勁渾身力氣把後方的桌椅推開,跨過凳子離開了蜜桃小屋。


    這負氣的一走,成為我這輩子最想挽回的一刻。這麽說並非與後悔有關,我不後悔,自己選擇的道路談後悔是最打臉的。隻是難免存在幻想,若是當初我不受一時之氣的挑唆。或許,我和騰靖會有個更好的結果。


    所能想到的……比方說,一對相愛過的舊情人。


    受蔣婕那番話的影響,我亂糟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當天下午,人事調動的命令下來了,我渾渾噩噩地搬去了普玉莎的團隊,坐在一個陌生的辦公環境,我並沒有像劉躍所期待的那樣,帶動其他同事相應主任的帶領與號召。靜看普玉莎職業地扮演著主任的角色,我一度想找她私聊,最終都敗給了我的膽小與懦弱。


    以什麽身份聊天?下屬?情敵?或者別的更加不堪的角色?


    懷揣著滿腹疑問,我提前下班回水木清苑,主動幫阿姨做飯,等騰靖回來時給他一個驚喜,同時,也給他一顆糖。


    那時,我已決定,就在當晚要把我們之間的關係重新梳理,不,更準確地說,是重新定位。可惜事情並不按照我單方麵所想所期待去發展。


    晚餐結束,等阿姨洗完碗離去後,我極盡體貼地給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的騰靖捏肩按摩,舒緩他工作一整天的疲勞。如此才能在我們談論嚴肅話題時多一分精力與耐心。


    就在我把手指移到他太陽穴位時,騰靖忽然按住我的手,睜開了眼與我對視,“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我微愕,不禁覺得有些尷尬,還沒開口呢,他竟然就洞悉了我的心思,“你怎麽知道我有事要說?”


    “你很少有這麽溫柔和乖巧的時候,”騰靖淡淡地說,“除非有事要我幫忙。”


    “是嗎?”一抹清淺的苦澀在心底蕩漾開來,我彎了彎唇,敏感時期我更容易對號入座。騰靖這麽一說,我不禁懷疑他是否認為我與他在一起的目的性。


    騰靖把我的手從他額頭兩側拉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我順從者他的無聲要求,乖巧地挨著他而坐,任由他輕擁在懷。


    “你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裴妡,你是一個笨小孩。”


    “這話怎麽說?”


    “你理解能力有限,領悟能力也極差。”


    “是因為昨晚你問我那個簡單、可我卻答不上來的問題嗎?”


    騰靖低低笑出了聲,把下巴擱在我頭頂摩挲,“在我看來,那都是小事,隻有你沒做好與我有關的事情,我才認為你笨。”


    “那是什麽事我沒做好?”


    “想聽?”


    “嗯。”


    騰靖揉了揉我的後腦勺,“你的笨在於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無論糾正多少次,你依然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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