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高大的騎士來到雅瑪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牽著一匹青色的馬駒,帶著一柄舊劍,牛皮靴子已經被磨得發白,淺灰的瞳仁裏有一種不怒自威的神情。他胸前佩戴的飛鷹徽章標明了他的身份——來自鷹岩山莊的妖獸獵人。


    酒館老板不敢招惹這厲害角色,待他在吧台邊一處熱鬧的地方坐定,就立即奉上酒水。酒館裏沸沸揚揚,都在傳前些日子的國王遇刺案。


    “據說是黑魔法師幹的,非常厲害!聽說國王原本已經把刺客殺死了,可是喪屍又跳起來,用劍把他釘在了柱子上!國王直到現在都下不了床呢!隻能由宰相亞孫暫代,和哈維祭司一起理政。”


    “亞孫算什麽角色!哈維在獨掌大權吧?”高大的騎士一掌拍在桌子上。


    “噓!你不要命了?聖殿騎士可是無處不在的!被他們聽見你就死定了!”酒店老板低聲提醒。


    “嫌疑犯呢?抓到了嗎?”


    “還沒抓到呢,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審判,雖然證明無罪,可是也死掉了。即使無罪又有什麽用呢?其中有一個還是六芒星學校的女老師,叫阿曼達。”


    “什麽?”騎士幾乎跳起來,手指關節捏出爆響,“阿曼達?”


    “是啊,被關在神之審判的水牢裏,潮水上漲時會淹沒牢房。如果她沒死,就證明她是有罪的,如果她死了,證明她是無罪的。那天是大潮,潮水上漲了三個小時之久。”酒店老板歎息著,“世道變了,連她那樣的好人也逃不過去。誰讓她那天正好在場呢?在場的人都被關了起來,為了證明自己無罪,互相檢舉揭發。有些人想保護好朋友,很快他們就發現他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阿曼達就是她的丈夫亨利檢舉的,他為了和她撇清關係。現在那個男人被六芒星學校解雇,名聲都臭了。”酒店老板指向角落裏一個肮髒邋遢的酒鬼,“天天來我這裏喝酒,最近連女人首飾都拿了出來。”他一指吧台桌上的一條貓眼石項鏈,又歎一口氣,用抹布擦拭著酒具,不再說話。


    晚上,酒店打烊了。多羅利安湖邊,亨利醉步踉蹌,喃喃道:“阿曼達,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怕……真的……他們用刑逼我,要我告發你,如果我不那麽做,他們就要殺了我……”他將酒瓶子狠狠砸在地上,俯身看著湖裏自己的倒影。這幾天,他受到良心的譴責,又被眾人議論,覺得實在沒有臉麵活下去,可是又不甘心這樣去死,隻有用酒精麻醉自己,渾渾噩噩地度日。


    “你覺得對不起阿曼達,那你當初為什麽娶她?”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亨利回轉身來,看見身材高大的騎士站在麵前,淺灰的眼睛裏布滿了憤怒的血絲。他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啊,你就是在我們結婚儀式上送她戒指的那個人!”亨利想了起來,大聲說。在他和阿曼達的結婚儀式上,他們正在紅毯上漫步,接受來賓的祝福,花童們把芳香的花瓣撒在他們腳下。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從人叢中走出,徑直走向阿曼達,問她是否願意跟他一起走。所有人都驚駭無比,結婚儀式上有這樣的人出現更像是來搶親,一些男方的親屬甚至拔出劍來。但那個人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仿佛眼裏隻有一個阿曼達。阿曼達微笑著搖頭:“對不起,我不能。”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那對淺灰的眼睛裏充滿了憂傷。他拿出一個金戒指交給阿曼達,說:“這是送給你的,我從前一直沒有勇氣把它拿出來。”然後他轉身分開人群。等到反應過來的人想追上他暴打一頓時,他已經跨上了一匹青色的老馬絕塵而去。


    就是這個人啊。亨利的後脊竄過一陣涼氣,酒醒了一大半。“你想幹什麽?阿曼達不是我殺的!是哈維的人要誣陷她!”他一邊後退,一邊從手上拿下金戒指扔過去:“這個還給你!你的財富,都給你!不要來找我!我什麽都沒做!”


    高大的男人步步進逼,影子像山一樣壓過來。亨利雙腿早軟了,再也跑不動。男人拎起他,像拎小雞一樣將他丟進了湖裏,湖水平靜地淹沒了亨利微弱的叫喊。酒店老板在樓上看見這一幕,拉下了窗簾。


    亨利的屍體第二天在湖裏被發現,治安官經過一番調查,發現最後看見亨利的人是酒店的老板。“他那晚喝得太多了,一直到打烊,走時像一隻軟腳蝦。”酒店老板淡淡地說。治安官不想往下追究,隻判定他失足落水。但在百姓中間,也有人認為他是受良心譴責而投水自盡,還有人認為他是被殺的,因為那天夜裏有人看見一個披鬥篷的高大黑影在西門附近的湖畔亨利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徘徊。還有人說,那個披鬥篷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死神。


    “肯?你來了?”該隱老宅門口,盧西弗吃驚地把他拉到暗處,“爸爸說要派人來,沒想到會是你。不過通緝你的風頭好像早就過了,時間太久了。現在城裏正為了國王遇刺一事人人自危呢!”


    “西裏斯伯爵出海了,他說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肯說。


    “什麽?”盧西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就這麽走了?什麽時候回來?”


    “不一定。他留下話來,有什麽事情就由你和弗雷密應付。家族裏的一切資源也隨你們調動。”


    盧西弗歎一口氣,雖然父親早說過有朝一日由她來接掌鷹岩山莊,但是可從來沒想過會這麽快,而且老爸溜得這麽幹淨利落。“這裏有蹊蹺!”盧西弗挑了挑細眉,“別騙我,究竟怎麽了?”肯拿出一封信:“他們說,要是不相信,就讓你看這封信,有他的親筆簽名和私章。”盧西弗草草讀完了信,父親的字,燒成灰她也認識。果然和肯說的一樣。


    好像一夜之間,就被迫從孩子長成大人。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阿曼達……”盧西弗顯然不知道怎麽開口對肯講這件事情。


    “我已經知道了,而且我殺了亨利,替她報了仇。”肯平靜地說。


    “亨利也死了?阿曼達的女兒怎麽辦?做事之前先用腦子想想啊!”盧西弗恨不得抽肯一個耳光。


    “她有女兒?”肯比盧西弗還要吃驚。他遠在亞述森林,與世隔絕已經太久。


    盧西弗馬上反應過來:“你把她帶走吧。我們一起去,安認識我。阿曼達還有一個外祖母,很可憐,你也帶上她。”


    盧西弗帶著肯來到阿曼達的住處,從她瘋癲的外祖母那裏帶走了阿曼達的女兒安。自從阿曼達的外祖父普路透斯被殺,外祖母就瘋了。她坐在屋裏不停地織布,織機的嗡嗡聲中她唱歌一樣哀訴:“你們殺了我丈夫,你們殺了我女兒,你們殺了我外孫女……你們這群吃人的魔鬼……願地獄的烈火燒死你們……”他們想把外祖母也帶走,可是她說什麽也不肯,並威脅說如果他想碰她,她就會抱著織機撞死,他們隻好作罷,給了管家一大筆錢,讓他照顧好老人。


    肯帶著安在阿曼達墓前獻上一束百合,低聲說:“我又來晚了,對不起,我總是遲到……”阿曼達的老祖母坐在織機前不眠不休,在無盡的詛咒中織出了一幅亂世畫卷,她就那樣坐在織機前死了,死時也保持坐著的姿勢,蛆蟲在她身上爬來爬去,蒼蠅舔著她腐爛的肉體,最後,她成了一具坐在織機前的骷髏。小屋裏所有家具,包括那匹預言布,都被厚厚的灰塵覆蓋。


    “艾麗娜,我也要走了。”盧西弗向艾麗娜告別。“我要和肯一起走,帶著安,保護她回到鷹岩山莊。反正我們已經畢業,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我還要留在這裏,我要繼續母親的調查。她的生命不能夠白白犧牲。”艾麗娜固執地說,眼睛裏是堅定的神情,“根據阿曼達留給我的普路透斯的預言,我一定會查出母親要尋找的秘密。”


    “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隻能在這路口分手,互道珍重。”盧西弗神情黯然,“艾麗娜,這裏太危險,我本來以為你會和我一起回去的。”


    “我留下來可以給你打聽消息。”艾麗娜的笑容有些勉強,“盧西弗,不然你遠在西疆,如何準確得知這裏的消息呢?我會不定期送信給你。”


    盧西弗抿了抿嘴唇,不好勉強。她辭別了艾麗娜,和肯、安一起踏上返回西澤原的旅程。


    “盧西弗!等一等!”小路上,湯姆騎著小紅馬追上來。


    “怎麽了?”盧西弗有點吃驚,“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你不是還在學校念書麽?”


    “艾麗娜被抓起來了!”湯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她讓我出來找你,她說跟著紙鶴的方向走。”他的馬頭上用細線拴著一隻紙鶴,正是盧西弗折給艾麗娜的。


    盧西弗臉色變得雪白,對肯說:“你帶安先走,我隨後就回鷹岩山莊。”


    “我們也一起去!”安在肯的懷中叫道。


    “乖,你不能去。”盧西弗摸了摸安的臉蛋,“肯,保護好她。我有辦法救艾麗娜出來。”她一扯馬韁,轉回來路。湯姆跳下小紅馬:“你的馬不行,咱們換馬,你快些回去,遲了怕來不及。”他又遞過來一個盒子:“我做的兩重麵具。你最好不要在他們麵前露臉。”“好!”盧西弗跨上湯姆的馬,飛馳而去。


    艾麗娜抱膝坐在牢房一角,地上長滿了苔蘚,濕氣從裙子下麵透上來,使她的關節隱隱作痛。這裏甚至連草鋪都沒有,隻能躺在冰冷的磚地上睡。大小便也隻能在牢裏就地解決,艾麗娜隻能盡力離那個被當成廁所的角落遠些,可是還是有臭氣鑽進鼻孔。她的衣服已經一星期沒有洗了,頭發也像稻草一樣打著結。一夜之間從王子的座上賓淪為大祭司的階下囚,命運簡直像一本懸疑故事書,翻開一頁就露出了殘酷的一麵。


    說來都是文森特和伊麗莎白害的她。文森特和伊麗莎白每日給國王請安,國王始終躺在床上,隻能轉動眼睛,卻無法說話。文森特來找艾麗娜,對她說:“艾麗娜,上課時我覺得你很通醫理,請務必幫我父王看一看有沒有合適的治療方法。我看禦醫根本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你可以找醫學老師,我恐怕不行。”艾麗娜推辭道。她心想老國王遇刺中間不知道有什麽哈維搞的貓膩,要是我被無辜地卷了進去,想保全自身都難。可是她架不住文森特一而再、再而三地央求,隻好答應悄悄溜進去看上一眼。


    “不要指望我有什麽建設性意見。”她化裝成使女,用頭巾包住顯眼的一頭橙色頭發,隨文森特前往國王寢宮。中途遇上伊麗莎白,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在六芒星學校的同班同學。聽文森特說明來意,也要同去。於是三個人一起來到詹姆斯國王的床榻之前。


    艾麗娜伸手摸了摸國王的額頭,感覺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黑暗魔法力量,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遇上過。“哈維大人說,陛下沒有被魔法傷害,是嗎?”她問。


    “是的。哈維大人說父王隻是被劍刺傷過重所致,醫生也這麽說的。而且當天隻是侍衛刺殺,雖然後來也有屍體暴起傷人,可是並沒有魔法直接作用在父王身上。”


    艾麗娜的臉色沉了下來:“不,國王陛下已經駕崩了……現在你們所見,隻是一具屍體而已……”


    文森特和伊麗莎白同時愣住。“不可能!”伊麗莎白抬手要打艾麗娜耳光,艾麗娜躲閃過去,伊麗莎白長長的指甲還是擦過她的臉頰,刮出一道血痕。


    “父王沒有死!沒有……”伊麗莎白哭了起來。


    “閉嘴!”有人挑開簾子,從外間走進來,“是誰出此不吉之言?”艾麗娜躲避不及,立在當地。高個子的黑黛安娜公主大步來到國王床前,斜睨一眼艾麗娜:“你是誰?膽敢踏入王宮禁地?”


    “是我帶她來的。她有好醫術,我想也許她能治……”文森特搶在艾麗娜前麵說。


    黑黛安娜冷笑兩聲:“好醫術?對重傷在身的父王下此言靈詛咒,恐怕她是一個黑魔法師吧?來人!抓起來!”


    身後兩個王宮侍衛上前抓住艾麗娜的胳膊。


    “住手!”文森特大聲阻止,“她是我請來的客人,有誰敢動她?”侍衛們看見文森特認真的眼神,不禁停了下來。黑黛安娜雖然禦下嚴格,畢竟是公主,地位不如王子尊崇。“姐姐,請尊重我的客人!”文森特厲聲說完,拉著艾麗娜從黑黛安娜身邊走了出去。伊麗莎白看了黑黛安娜一眼,也追了出去。


    “文森特,你不是喜歡她嗎?我就要你好看!”黑黛安娜冷冷一笑,“以她為餌,換取你的生命,這樣我得到國王的繼承權就順理成章!”她戴了黑曜石戒指的手緩緩握緊。


    不久,艾麗娜便被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告發有黑法師的嫌疑,進了監獄,並且被判處火刑。


    她本來可以用魔法的力量逃出去,但是她根本沒有用。她不能流露出自己法術高強的跡象,至少現在還不能,這樣會引起哈維和黑黛安娜的警覺。如果全國貼上畫有她頭像的通緝令,以後在雅瑪城打探消息就沒有現在這麽容易了。另外,她也想知道,文森特是否真的關心她。


    奧斯溫王國的律法規定,被判處火刑的黑魔法師,在執行前如果有騎士肯為魔法師的清白作出決鬥申請,就可以和代表審判方的聖殿騎士決鬥,決鬥的輸贏被認為是星神的意旨。如果代表魔法師一方的騎士勝了,法師就可以被無罪釋放。


    她讓羅賓去找盧西弗,隻是作為萬一的後備策略。她更希望文森特能夠為自己挺身而出。雖然他從來沒有當麵向自己表白過,隻是對著變成小白兔的自己傾訴愛慕之情,可是隻有愛慕之情是遠遠不夠的。她要看這個人是否有擔當,是否肯為自己做出犧牲,這樣才能判斷是否值得和他在一起。


    “有人願意為這位魔法師決鬥,證明他的清白嗎?”行刑官在廣場上高聲發問。


    艾麗娜被綁在火刑柱上,腳下堆滿了柴薪。她披散著頭發,隻穿了一件處決前犯人穿的白袍,寬大的領口處露出姣好的肌膚。她向人叢中望去,看見羅賓站在一輛小販的貨車上,推車人是一個高大的紅發少年,想必就是羅賓常常提起的他的弟弟慕洛利。而艾德麗莉和瑪麗安在一間酒館的二樓窗口向下俯瞰。文森特戴著麵甲騎在一匹白馬上,握著華麗佩劍的手微微發抖。“你來了……”艾麗娜看向文森特,文森特也透過麵甲的孔洞看向自己心儀的少女。


    “有人願意為這位魔法師決鬥嗎?”行刑官問第二遍。


    文森特還是沒有動。


    艾麗娜有些焦躁不安。問過第三遍再沒有人應答,就要點燃她腳下的火堆了。她小看了黑黛安娜,捆綁她的鎖鏈是刻了星辰密咒的鎖鏈,無法用魔法脫身。黑黛安娜是刻意想置她於死地。


    是朔月之力……她忽然想起了在詹姆斯國王身上感受到的魔法力量,那是黑黛安娜的力量,這個公主一直在隱藏著自己會魔法的事實,和自己在哈維麵前本能地盡力隱藏魔法力量一樣。


    艾麗娜突然感到一陣心寒,她看見黑黛安娜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艾德麗莉一身勁裝,就要跳到空場上證明朋友的清白。瑪麗安拉住了她,一指遠處:“他們來了!”


    “有人願意為這位魔法師決鬥,證明她的清白嗎?”行刑官問到第三遍。


    文森特開始催動他的馬。他走得很慢,然而卻是莊重地一步步向前。


    在文森特尚未到達空場之際,一匹黑鬃烈馬一聲長嘶,從圍觀的人群頭上躍過,跳進空場。馬上的少年戴著銀色麵具,一身黑色便裝,聲音清亮:“我來決鬥!這個女孩是清白的!”


    “雖然是少年人,可是也不像是很好對付的呢。”黑黛安娜在哈維旁邊耳語,“你可要派出一個厲害的騎士喲。”


    “我手下的騎士沒有一個是吃素的,對付這小子綽綽有餘。”哈維打了個手勢,一個黑發的騎士策馬出列。


    “我代表聖殿的旨意來與你決鬥。星神在上,保佑無罪的人!”魯帕特將手放在胸前微鞠一躬算是向對手致意,風采引得周圍的人一片叫好。


    少年身形瘦削英挺,衣領開口處露出凜冽的鎖骨,也向魯帕特一拱手:“星神保佑無罪的人!”二人各執兵器,驅動坐騎向對方衝去,長劍交接,二人錯身而過。在聖殿騎士中也算得上膂力過人的魯帕特震得手腕酸麻,暗想今天遇上了對手,鬥誌更濃,回身再次衝上前去。他卻不知道盧西弗帶的護腕是魔法護腕,能使佩戴之人腕力增強十倍,是女性獵魔人用來對付妖獸的裝備。少年見魯帕特接下了這一劍,也知道對手不可小看,將劍揮成一道閃電,希望速戰速決。


    第二回合,少年刺中了魯帕特的戰馬。魯帕特不得不下馬步戰。少年也從馬上跳了下來。第三回合,魯帕特胸甲被斬開,胸前多出了一道淺淺的傷痕,血染衣袍。他知道對方已經手下留情,便低聲說:“我輸了。”


    哈維站了起來,重重地捶著麵前的桌子,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魯帕特是全國比武大會成人組的第二名,是僅次於艾克王子的勇士,如今竟被一個不知名的少年打敗,當著眾人的麵認輸。黑黛安娜將手按在哈維手上:“祭司大人,何不讓少年摘下麵具,一睹他的真容?能把這樣的勇士納入麾下,也是聖殿騎士團之幸。”哈維想了一想,便傳令下去。這人劍法精妙,又戴了麵具,想必是有不便表露身份的難處。如果不是他體形瘦削,真要懷疑是失蹤的艾克回來了。


    不出片刻,少年被帶到哈維麵前。“大人,在我摘下麵具之前,請您先下令釋放那個無辜的女孩。”少年說。黑黛安娜微微一笑,立刻傳令將艾麗娜的鎖鏈解開。艾麗娜得脫大難,一眼也不看文森特,自顧揉著手腕,關切地看向少年的方向。


    “因為曾經被火灼傷,恐怕驚嚇到公主殿下和大人,所以才戴著麵具。”少年禮貌地解釋,“請公主殿下和大人不要怪罪。”他緩緩摘下麵具,露出一張嚴重燒傷麵目全非的麵容,在哈維和公主身後的侍從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黑黛安娜盯著少年看了半天,說:“好了,你戴上吧。”哈維沒有提及讓少年加入聖殿騎士的事情,隻是揮手讓他下去。


    “等一等!”黑黛安娜叫住了即將離開的少年,“你願意做我的侍衛嗎?”她和哈維祭司聯手,希望坐上奧斯溫女王的寶座,自是求賢若渴,心生招攬之意。


    少年薄薄的唇角嘲諷地微微一挑:“謝謝公主殿下美意,我能力低微,恐怕無法勝任,而且隻願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他上馬離開,背影自有一股凜然傲氣。


    “我今天贏了她,她就是我的。你,膽小鬼,什麽都不是!她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經過文森特時,少年沉聲對他說。是文森特熟悉的聲音,文森特一顫:“盧西弗……”


    艾麗娜被無罪釋放,她立即開始調查控告自己的人。那人是梅列莎家裏的一個“被開除”的仆人。律法規定,在獵巫運動中,告發者可以領到被揭發的“黑魔法師”的一半家產。一旦犯人被證明無罪,被告又可以領到原告的一半家產。梅列莎並未親自出麵,而是指使一個“被開除”的仆人告發艾麗娜,那人原本就沒有什麽財產,由於他“被開除”,也與梅列莎家脫離了聯係。艾麗娜心知是梅列莎告發的自己,便抓住那個仆人灌下毒藥,讓他在街上替自己打聽小道消息,同時尋找報複的時機。


    微雨斜織的黃昏,納莉太太來到該隱老宅,帶來了西肖爾侯爵病重的消息。艾麗娜立即動身回家。盧西弗在半路上遇上了納莉太太,就在一間小客店裏等她們一起西行,沿途保護艾麗娜和納莉。


    哈維祭司在全國範圍內展開了針對黑魔法師的大清洗,也就是後來史書上所載的獵巫運動。奧斯溫王國陷入大規模獵巫的恐怖之中。一些地方勢力也借此機會打擊異己,西陸大地被火刑架的濃煙所籠罩。其實具備法師天賦的人少之又少,這場清洗運動殺死了不少無辜的人,加上百年一遇的蝗災,餓殍遍地,民怨沸騰。盧西弗和艾麗娜一路上所見怵目驚心。盧西弗每次遇到火刑即將執行,都戴著麵具上前決鬥,救下火刑架上的人的性命。人們給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少年起了個綽號,叫“星辰之光”,意思是星神派來的使者,帶給他們生之希望。


    “長此以往,國家就要毀滅了吧?”盧西弗歎息,“國王重傷未愈,奸佞當道,小人橫行。”


    “你不會真相信國王重傷未愈吧?”艾麗娜道,“我去看過國王,他其實已經死了,隻是情況掌握在哈維和黑黛安娜手上,密不發喪而已。他每天睜著眼睛,其實是死靈法師做出的他還活著的假象。哈維身邊一定有一個死靈法師,謀劃了這場刺殺。艾克失蹤,王位懸而未決,朝中還有許多人支持文森特,所以黑黛安娜和哈維還要造出國王在世的假象。”


    “這麽說來,他們抓你,可能是為了激文森特替你決鬥羅?”盧西弗道,“我看見他全副武裝站在那裏,一副準備決鬥的樣子。幸好我及時趕到,不然他恐怕會死在魯帕特手裏。我當時還特別氣憤他為什麽不替你出頭!現在細想,我錯怪他了。他要是出去決鬥,就上當了。”


    艾麗娜歎了口氣:“說這些幹什麽?時勢艱難,我準備回畫眉田莊,再也不回雅瑪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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