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夏墨的眼底閃過暗芒,也不催柳寶蓮了,雖然他不知這招能不能套點有用消息,但他相信人總有疏忽的時候。


    哪怕沒別的收獲,就他這樣瞎折騰,隻要柳大誌這棒槌心裏有鬼,也定會嚇得夠嗆,就算不是,這些也夠他吃一肚子的氣了。


    想著夏墨的眉梢就情不自禁上揚,鋥亮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柳寶蓮身上。


    彼時,柳寶蓮已經放下了掩麵的手,轉為不安地交搓著,她先是抬眸瞄了夏墨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半晌才細若蚊蠅道:


    “你與柳家斷親後,我怨你毀了我名聲,所以當阿娘說你讓哥哥出盡洋相,還把他手弄斷了,想給你點教訓時,我就……”


    “你被怨恨淹沒了理智,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胡說,就屁顛屁顛地跟著你娘去找王麻子,想看我萬劫不複?卻不曾想他們自己偷偷攪和上了,還窩裏反?”


    柳寶蓮咬唇:“是……是的。”


    “所以,你娘為了掩蓋事情,在王麻子詆毀你清譽時,她不但不幫你還多加阻撓,而你奶奶貪錢,更是直接把你賣了?”


    夏墨眼神犀利,聲音卻平緩,他看似在敘事,卻因隻字不提柳大誌反而道出了柳寶蓮有苦難言的澀然。


    沒錯,他就是在不留痕跡地引導柳寶蓮,既然想要消除對方的警惕,那軟硬兼施攻心為上再適合不過了,屆時再來個出其不意……


    早就摸透小哥兒心性的淩川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剛毅冷峻的臉不知不覺間就柔和了許些。


    而深陷自憐的柳寶蓮頭垂得更低了,她一口哭腔:“是!王麻子曾經還攔截過我,是逼我娘要錢的,我回去就和我娘說了,她讓我不要慌張,還說她會解決的,結果……”


    “我是攔過你,但那隻是想讓你給那賤人報信而已,誰曾想她會想殺人滅口啊……”王麻子突然插嘴,卻被淩川陰戾的眼神一瞅,頓時頭皮一麻,噤了聲。


    “怎麽?威脅人家姑娘你還有理了?”夏墨轉眸,斜楞了王麻子一眼。


    然後又看回柳寶蓮:“結果,你卻被這混賬造了謠,關於你們的流言蜚語還越演越烈。”


    “……嗯。”柳寶蓮吸吸鼻子,心中悲傷逆流成河。


    “那時我娘去了姥姥家,回來前我就被王麻子訛上了,還逼親,都不信我!嗚嗚……”


    柳寶蓮絮絮說著,轉眼又哭上了,看起來好不傷心。


    眾人沒有插話,都豎起耳朵聽他倆的對話,聽到這後表情一言難盡,唏噓不已。


    再結合王麻子的反應,以及李氏現在那張白的跟死人一樣的臉,他們幾乎能篤定,事情就像柳寶蓮說的那樣。


    柳大誌的表情也很難看,但聽他們鬼扯了這麽多,也沒見這小雜種說什麽出格的話,高度緊繃的狀態不禁慢慢鬆了下來。


    也許是他多慮了,就一個眼神而已,估計這小雜種隻是想看他跳腳出醜罷了。


    而邊上的柳正和族老,神情肅然,眉頭緊擰,畢竟這些話顯然比他們之前所聽到的隻字片語,更好地了解此事。


    “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夏墨搖頭輕歎了聲。


    “柳寶蓮,其實我從未想過,咱們關係會變得這麽惡劣,說起來,曾經我還那麽地期待過你的出生。”


    以為自己幻聽了的柳寶蓮猛然抬頭,可惜看向夏墨的眼裏盛滿了水霧,眼前一片朦朧,看得並不真切。


    “嗝……什麽意思?”


    夏墨勾唇,扯出一個寡淡的笑:“小時,我與你哥不合,他老是欺負我,偏偏家中無人幫我。”


    說著他頓了頓,便直接略去了後邊類似埋怨的話,“所以當她懷了你時,我就想,就算他們都不喜歡我,但新生的妹妹不一樣,那麽小那麽純真,應該不會對我有偏見的,隻要我待她好,她也會和我好的吧?”


    夏墨瞎幾把胡扯一通,貴在他那炸裂的演技,以及充沛的感情,不但聽得旁人心生憐惜,更聽得柳寶蓮沉默不語,淚水決堤。


    “你說,要是那樣該多好,至少今日的我們都不會落到這般境地,而你自幼長得嬌嫩水靈,尋一門好親事也不難,何至於此?”


    是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要是她不針對他,阿娘要去找他麻煩時自己也不摻和,就不會這樣子了……


    夏墨眸色暗淡一瞬:“流言蜚語很輕,可它卻能化作一把無形的利劍,輕易地毀了一個人,你啊,也算嚐到苦果了。”


    柳寶蓮抿唇,嚐到了鹹而哭的淚水。


    他說的沒錯,她確實嚐到了,所以無力反駁,心中更加淒然。


    夏墨望著她:“講了這麽多,我也明白實際情況了,想必村長和族老爺爺也了解了。你也是個可憐的,所以咱倆間的恩怨就此作罷,至於剩下的,你也是受害者,他們明事理,自不會重罰你。”


    “嗯,嗚嗚嗚……”柳寶蓮點了下頭,隻知道自己應該是沒事了。


    “隻是我仍想不明白,你那時明明那麽小,為什麽也討厭我呢?難道就因咱們不是一個娘生嗎?”夏墨嗓音憂愁,毫無預兆道。


    而小小年紀人生就經曆了大起大落的柳寶蓮,彼時已經徹底被他繞了進去,遂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才不是,是阿奶和阿娘說你是野種,不是阿爹親生的……”


    “柳寶蓮你給我住嘴!”柳大誌驟然暴喝一聲,硬生粗暴地打斷了柳寶蓮的話,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啊。


    眾人嘩然。柳寶蓮竟說澤哥兒不是柳大誌的種?啊也不對,是柳老太和李氏說的,嘶~,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如是想著,他們就像是嗅到了令人興奮的隱秘一樣,在柳大誌和夏墨身上打轉的視線,轉瞬間灼熱了好幾個度。


    就連一旁的柳正和族老儼然也是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番話的,驚愕之餘又是一臉震怒,敢情這怨還得從上一輩人說起?


    “澤兒。”淩川上前,對著表情呆滯,幾乎像被打碎一般的小哥兒低低喚了聲,眼裏滿是心疼,可小哥兒卻像沒聽到似的。


    他張著茫然的眼,呆呆地望著柳寶蓮,小嘴翕張好半晌,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你剛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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