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說完,就感受到腰間那雙鐵臂稍稍鬆開了許些,力道也變小了,但自己人卻依舊被男人禁錮在懷中。


    “家裏我都找遍了,連床地都沒錯過,就是不見你……”男人悶聲悶氣道,低沉的聲音裏夾著濃濃的委屈與後怕。


    明明那麽大的個頭,卻硬是要縮在一個比他小上一圈的人懷裏,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像極了怕被拋棄的大狗狗。


    見他不但沒有追問自己為什麽會憑空冒出來,也沒有害怕自己或恐懼自己,夏墨那顆狂跳不止的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刹那間冷靜下來了。


    他環抱住男人,嘴角在一點一點翹高。


    “傻瓜,像川哥這麽好的對象,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我怎麽舍得一聲不吭就走呢?除非你趕我走……”


    “不會!”男人猛抬頭,立即否定道,“就算你是山精野怪,我也絕不會放你走的。”


    聽了後半句,夏墨低低笑了。


    沒想到啊,他家川哥的想象力還挺豐富的,忍不住想逗他。


    於是夏墨眼梢一抬,也不否認:“我若是山精野怪,就不怕被我吸食精氣嗎?”


    男人印著淡淡月色的薄唇抿緊,鬆開一手,退開許些距離,然後挑起小哥兒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夏墨也因後背被對方大掌托著,下巴也被捏著,隻能昂著頭看對方的臉。


    “不怕,吸精氣也好,吸陽氣也罷,隻要你留在我身邊,什麽都可以。”淩川情真意切道。


    夏墨一聽,動容之餘卻又有些哭笑不得,吸精氣就算了,但這個吸陽氣是什麽鬼?


    嘖嘖嘖,沒想到啊,他家川哥居然還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意向啊。


    一時間,夏墨的小腦瓜有些想歪了,不禁嗤嗤地笑了出聲,盛著流光溢彩的星眸更是明媚動人。


    “想什麽呢,我是人,和你一樣的人。”


    男人黑眸瞋瞋,目光沉沉,沒說話,夏墨也看不出他是信還是不信。


    “真的,你摸摸,我的手是暖呼呼的。”


    他說著就抬起手來,一把握住了男人捏著他下巴的手,然後眨眨眼,“怎樣?暖的吧?”


    淩川隨他握著,盯了他好半晌才“嗯”了聲,但眼睛仍是直勾勾的沒有要挪開之勢。


    夏墨暗暗歎了口氣,覺得他們一直這樣僵持著也不是事兒,還不如直接進屋裏頭坐下好好說呢,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把刀……


    呃,這麽說好像也不對,畢竟他川哥藝高膽大思想前衛,這態度儼然是不帶怕的。


    “川哥,咱們進屋說吧?”夏墨試探道。


    “好。”淩川動動嘴唇,答應了。


    隻是他雖放開了夏墨,但眼睛卻依舊緊緊地粘在對方身上,眨都不眨一下,活似他一眨眼對方就又會消失不見一樣。


    夏墨也知男人是被自己嚇著了,所以握著的那隻手沒鬆開,就這樣拉著男人朝房間走去。


    他沒回頭,嘴裏沒頭沒尾地說著自己以往見不得光的心思。


    “這事憋在我心裏很久了,尤其是你當喊我澤兒時,我的心裏就既甜蜜又酸澀,但又不敢跟你說出真相,怕你怕我……”


    淩川任由小哥兒牽著,深邃如冰潭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沉聲道:“不怕的。”


    “嗯嗯,現在知道了,所以等我說完後你可不許反悔啊,要不然我抽你。”


    夏墨說完剛好走到房門前,於是他回過頭,衝男人齜牙咧嘴,作出一副我很凶的樣子。


    見狀,男人冷冰冰的臉終於有了變化,下頜線也沒再繃得那麽緊了。


    “不反悔,看路。”他眼瞼一垂,瞥了眼小哥兒身後腳邊的門檻提醒道,生怕對方隻顧著說話忘了踮腳。


    夏墨咧嘴一笑,像是得了保證似的,心底最後半絲不安也隨之拂去了。


    “我看著呢。”


    說罷便拉著人興衝衝往裏走,迫不及待想告訴男人一切。


    想告訴他,自己是夏墨;


    想告訴他,自己剛才得到了救贖。


    澤哥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好好的,他沒虧欠他,他沒鳩占鵲巢……


    夏墨滿腔腹語,卻在坐下之後,在男人那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有點嘴禿……


    你這樣盯著,我有點虛。


    但箭在鉉,不得不發,尤其男人還在等著他。


    於是夏墨下意識瞟了眼自己被男人反握著的手,才鼓足勇氣道:“其實我不是真的澤哥兒,我本名叫夏墨。”


    “是夏天的夏,墨水的墨。”自我介紹我,夏墨又有怕男人誤會別的,遂幹巴巴補充了句。


    “這具身體是澤哥兒的沒錯,但他在你來接親的前一天晚上就把身體給我了,而我,隻是一隻跟了他十幾年的異世阿飄。”


    淩川麵不改色,他看得出小哥兒又緊張上了,“所以與我成親的人是你。”


    夏墨點頭如搗蒜:“嗯嗯!是我是我!”


    淩川心裏一鬆,嘴上卻問:“阿飄是什麽?”


    夏墨張張嘴巴,眼睛有些躲閃。


    “阿飄……阿飄就是鬼,我故鄉那邊人死後的另一種的稱呼。”


    他小心機地故意咬重“人”字,殊不知在對方耳中,那個“死”字才是最響的。


    男人的心就驀地一緊,抽痛襲來,握著的手也不自覺收緊了幾分,他沒辦法像小哥兒那樣雲淡風輕。


    “墨兒,你……是怎麽死的?”淩川艱難地問,稱呼都從善如流的改了。


    夏墨聽到了,眼睛彎了下,也不覺得自己的死因有什麽不能說的。


    “車禍,車是我們那裏的一種交通工具,和這裏馬車很像,但它的速度很快。”


    夏墨解說著,就看見男人臉上盡是心疼之色,不禁對他笑笑:“我沒事,不疼的,真的,車速很快,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我都沒反應過來。”


    “真的嗎?”不是騙他?


    “當然是真的,我再次有意識沒多久,就莫名來到這裏了。”嗯……他好像多手點了一本書,但這不重要。


    男人又不說話了,還眉心緊擰。


    夏墨覺得這樣的氛圍有點沉重,便對男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


    然後壞壞道:“川哥,你就不怕我生前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又或者奇醜無比?”


    夏墨聲落,男人就表情微滯,怔住了。


    “噗哈哈哈……你還真信了啊……”


    夏墨哈哈大笑。


    突然間,他也覺得是隻阿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是隻又老又挫的阿飄。


    夏墨笑得前俯後仰,眼淚的飆出來了。


    淩川麵露無奈,知道自己這是又被小哥兒打趣了,但他還是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娶都娶了,若我的墨兒真是這樣,我也認了,反正幾十年後,我終會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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