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你且放心,你媳婦她不會有事的,但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畢竟我剛救下你性命。”


    張廣鴻也上前一步。


    他說:“石六小兄弟,你媳婦帶兒子來人家醫館鬧,還不讓小澤大夫給你治病,要不是小澤大夫力排萬難,你這條小命估計就真撿不回來了,他們都是我的人,不會為難她的,你且先回小澤大夫幾個問題吧。”


    石六也沒想到是這麽回事,他摟著兒子沒再要下地。


    “我媳婦她是關心則亂,我出了事,她一個婦道人家心容易慌,所以才會這樣……”


    “你不必緊張,我不會為難你,我隻是想問你,你昨日是午時來的我藥館開藥嗎?因肚子疼?”


    石六聞言鬆了口氣,“是,我前幾天肚子不舒服,本不想摘藥的,浪費錢,但剛好聽說安康醫館免費,所以就中午抽空時來摘了副藥。”


    時間對上了!病症也對上!原來黃大夫沒說錯!


    從事發看到現在的人震驚臉,已經不知該說什麽了。


    而小哥兒微微點頭,又問石六:“不知那藥渣子可還在?還有你是吃了藥之後就立即不舒服嗎?中間可有食其他東西?你看地上,你並不是單單吃壞了肚子,你是被人下蠱了,我想,應該是有人想要你的命,然後嫁禍於我。”


    “什麽!怎麽可能!”石六雙目圓瞪,不敢置信。


    其他人聞言也驚掉下巴,怎麽就突然扯到陰謀論上去了?


    “不要覺得我危言聳聽,石六兄弟,生命可不是兒戲,你最好好好回想一下。這次能逃過一劫,下次就不一定這麽幸運了。”小哥兒眸色深沉地望著他,口齒清晰,透著淡淡冷意,令人無法忽視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我……”


    石六眼珠直轉,一手支著頭開始回想昨天的事,甚至想自己得罪過誰。


    “當家的,你放開我,你們憑什麽抓我!”婦人想過來,但家丁沒得令不鬆手,不禁又開始掙紮。


    她一打岔石六就轉移了注意力,轉頭望向張老爺懇求道:“張老爺,能讓你的人先放開我媳婦嗎?”


    張老爺看小哥兒。


    小哥兒點了下頭。


    於是張老爺一抬手,就讓家丁把人放了。


    婦人一得自由,就哭著跑了過來,然後半跪地半靠在石六身上道:“當家的,我和浩兒都要被你嚇死了,好在你沒事,要不然我娘倆以後怎麽活呐!”


    “沒事了沒事了,我現在不是好了嗎?唉,讓你娘倆擔心了,還真多虧了小澤大夫,小澤大夫,真是太謝謝你了……還有我媳婦她把我抬到這的事,真對不住,讓您受了無妄之災。”


    石六本安慰媳婦,說著說著就向小哥兒道謝又道歉。


    “不必如此,若真算起來,我們都是受人迫害。”小哥兒掃了他懷中婦人一眼,又有意無意道:“石六兄弟剛才可有想起什麽?這被人一打岔,就是容易想不起來了。”


    婦人背脊僵了一瞬,隻覺如芒刺背,繼而又哭泣道:“都是我不好,當家的你可有想起什麽?其實我們家平日裏也沒得罪人啊,鄉裏鄉親的都挺友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啊?”


    石六搖了搖頭,“大夥確實挺好,我也想不出會有誰想害我,對了,那藥渣子還在嗎?”


    “在的……當家的,要不我們先回去吧?若小澤大夫想要那藥渣子,我們改日再送來,到時候也能跟他好好道歉和道謝。”婦人低聲說。


    “甚好。”石六覺得媳婦說的對,現在人多,他們再在這裏逗留下去也不是辦法,影響人家看病,遂扭頭和小哥兒說了要先走的事,並告知小哥兒自己是哪村哪戶人,說改日定會上門道謝。


    小哥兒不懷疑他的誠意,畢竟整件事下來,這男人就是個倒黴催的,如果自己沒有靈湖水,那麽這個人會為此丟了性命。


    當然,換句話說他也是因為有了空間,所以才能如此無畏,才能過得這麽風生水起。


    小哥兒不否認它的好。


    好東西就是拿來用的。


    “你們想回去了?”小哥兒看他們的眼神變得有些憐憫。


    周邊人包括石六自己都能察覺到小哥兒的變化。


    石六以為小哥兒要為難他,再次道歉,說他媳婦衝動了,也讓他媳婦和兒子一起道歉,甚至下地要跪小哥兒。


    但他們還沒跪下,人群中就傳來騷動,說有官差來了。


    群眾紛紛讓路,都以為他們是因聽說安康醫館的藥吃死人而來的,但結果卻出乎意料,官差走到中央,開口問的卻是誰是石六媳婦寧氏。


    麵對冷目官差,石六很是拘謹,結巴道:“官,官爺,小的石六,她是我媳婦寧氏,不知官爺找我媳婦何事?”


    幾個官差齊看他,又掃了眼臉色有些蒼白的寧氏,眼神略同情起來,“你就是石六?”


    “是,是的。”石六回道。


    “你就是寧氏?”官差直接問低著頭不敢吭聲,身體也有些哆嗦的寧氏。


    “……是的官爺。”


    寧氏躲不過,剛回了句,就聽到領頭的官爺說:


    “帶走。”


    她驚恐抬頭,往後躲。


    “為,為什麽要抓我走?我不是故意鬧事的!”


    小孩也很害怕,他走到寧氏身邊抱著她。


    石六也開始求情:“官爺,我媳婦她知道錯了,你們別抓她啊……小澤大夫!小澤大夫你幫我媳婦求求情啊!”


    石六依舊以為是鬧事才被抓的,跑去向小哥兒求情。


    然而小哥兒還沒說話,那領頭的官差就丟下驚天大雷。


    “我們抓捕她,鬧事隻是其一,重中之重是她與人勾結,用蠱毒害人,賣她蠱之人已被抓並供認不諱,爾等莫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此話一出,寧氏臉上血色褪盡,白得跟張紙一樣,人也跌坐在地。


    她完了……


    石六也一臉山崩地裂,他身體僵硬,一卡一卡地轉過頭去看自己失了魂一樣的媳婦。


    “這……這不可能!”


    官差可不管他信不信,動作利索把癱軟無力的寧氏架起,“你,還有這位小大夫也得跟我們走一趟。”


    “好的官爺。”小哥兒不似石六那般驚魂失魄,他平靜到了極致,沒有任何疑惑。


    謝豫等人也早品出事情的不對勁來,可沒想到石六媳婦竟是主使,還這麽喪心病狂。


    她與小澤大夫有何仇恨?不惜殺夫陷害?又或者她本就想殺夫,陷害小澤大夫隻是為了拿到賠償?


    都有可能……


    “我是他師父,剛才的事我也看了一半,還有這是物證。”謝老爺子說著就拿出一條帕子,蹲下身去取了烏血中的蟲子。


    不光他要去,謝豫和張老爺夫婦,還有傻掉的石六孩子及黃大夫等人都去。


    官差瞥了那灘血一眼,眉心擰緊了三分,“那就走吧。”


    於是小哥兒他們跟著官差去了衙門,而那些圍觀的老百姓也尾隨一路,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事。


    到了公堂後,小哥兒視線掠過已在裏麵的項煬和林家下人他們,便照規矩對何縣令行跪禮,他一行禮,拘謹的石六也抓著兒子下跪。


    至於寧氏,在看到柳寶蓮派去跟她接頭的人時,最後的希望就破滅了,心死如灰。


    何縣令對堂下哥兒的印象很深刻,沒想到時隔一年,相似的場景會重現眼前。


    他目光輾轉幾瞬,便讓他們平身,後轉頭看向癱軟的寧氏,醒木一拍厲聲道:“石寧氏,你可知罪!”


    寧氏渾身一抖,臉色死灰白,雙手攥緊衣角來來回回都是“農婦農婦”兩字繞嘴邊,裝滿眼淚的眼哀求地望向石六。


    眼神對上,石六心如刀割,握著拳撇開了頭不看她。


    “啪!”何縣令又拍案桌,再次威嚴道:“石寧氏,本官在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官威令寧氏嚇破了膽,孤援無助的她開始不停磕頭。


    “農婦知錯了!求大人開恩呐!農婦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會改的!我會改的!”


    寧氏的認罪比眾人想的都快,想來給小哥兒作證的人一個都沒派上用場。


    也是,人證物證俱在,她就算想否認都不行,事到如今,估計也隻有求情這一條出路了。


    見何縣令不為所動,她就立馬轉身跪向石六和小哥兒。


    “相公,相公!你幫我求求情好不好?我知道錯了,嗚嗚……還有小澤大夫,我真的錯了,是我黑心腸,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


    石六把害怕的兒子摟著,咬肌鼓動,凝望著她嘶啞道:“為什麽?我自認待你不薄!”


    “嗚嗚嗚,相公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寧氏哪敢說理由,隻一味哭哭啼啼地道歉,石六痛苦地閉上眼。


    小哥兒覺得可笑,“石夫人,你犯下的錯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的,而且我也沒看出你哪裏知錯了。”


    寧氏猛地昂起頭看向小哥兒,小哥兒冷嗤道:“你殺夫動機是什麽?”


    問題擺到台麵上,躲避不了的寧氏想也不想就指向跪著的杜大壯,“我沒想殺我相公,是他!是他慫恿我的!他說過有解藥的!”


    寧氏眼裏滿是恨意。


    “是他跟我說,隻要我去安康藥館鬧事,我就能得好多好多錢!您也會給我錢……嗚嗚,小澤大夫,你們不是都沒事嗎?就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真的知錯了!”


    小哥兒聽完,嘴角挽起一口嘲諷的笑,眼底冷意浮漫出來,“所以,你拿到解藥了嗎?杜大壯給你解藥了嗎?”


    眾人皆看寧氏,尤其是石六父子,眼裏還湧動著一絲期望,但寧氏卻支支吾吾老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給了”。


    這一刻,石六父子眼底的光徹底熄滅了。


    眾人唏噓。


    何縣令臉色也不好 。


    真是一個毒婦!


    這時杜大壯也說話了,說他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至於找上寧氏,是因為寧氏跟他兄弟是老相好,兩人早就想弄死石六這個礙眼的人。


    公堂再次嘩然一片。


    小哥兒與項煬對視一眼,便知他這邊沒問題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杜大壯已經被策反,隻要把柳寶蓮牽出,從一年前砸他攤子,到如今想讓他背上命案,不管哪一條都會讓人非常想知道這其中有著什麽深仇大恨。


    所以當杜大壯倒豆子似的,一股腦把這兩件事說出來時,被他打個措手不及的馮師爺傻眼了,這兩件事居然跟他愛妾有關!


    不止他,謝家爺孫和張廣鴻夫婦等都嚇得不輕。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馮師爺壓著嗓門道。


    “草民句句屬實啊縣令大老爺!”杜大壯直接對何縣令道,馮師爺臉一黑,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搶何縣令的話。


    何縣令眼眸一壓,先質問杜大壯之前為什麽不說,又問他有無證據證明是柳寶蓮差遣他去做的。


    杜大壯避重就輕,說之前不說是因為猶豫不決,至於證據,他這邊多的是。


    他不但描述出自己是如何進出馮家的,還說了用剩的蠱蟲放在哪裏,何處弄來的,甚至拿出了柳寶蓮給的銀兩,還有那些跟他一起砸場子的人也都拱了出來……


    當然,就算杜大壯沒有證據,受小哥兒囑托的項煬也會讓他有證據。


    馮師爺越聽眼皮越跳得厲害,他警告地看著杜大壯。


    可惜還沒想好對策,小哥兒就撲通跪下了,對著何縣令重重磕頭。


    “大人!草民懇求大人替草民做主啊!先有柳寶坤夥同書友造謠逼害於我,後有柳寶蓮找人砸攤,如今又不惜拿他人性命陷害於我!這是草菅人命,是罔顧我朝律法啊!”


    眾人聽了倒吸涼氣,看向小哥兒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同情:慘,真的太慘了!


    “大人,小澤大夫為人心善,開個醫館都免費給人治病,結果卻有人利用這讓他身敗名裂,若不能給小澤大夫一個公道,給石六小兄弟一個公道,以後還有誰敢行善積德?”張廣鴻道。


    這話說的妙,畢竟常年堅持行善的不就是他自己麽。


    雖說張廣鴻做這些事也是為了積德厚福,但有需求的人也確確實實享受到了他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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