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柳翠霞中午沒有回家,穿越十年她第一次吃了一份盒飯。那天,柳翠霞的母親也沒有回家,因為學前班中午是提供午餐的,所以她不必擔心小女兒。李淑枝第一次和女兒買了同樣的午餐,一份很普通的盒飯,對於她們已經算是找到工作後的慶祝了。


    畢佑一家人就是在那天中午之前搬走的,他曾趁搬運東西的間隙,去柳翠霞家門口跑了不下十趟,但一次次歎氣失望而歸。直到最後一件家具抬到車上,母親看著畢佑魂不守舍的樣子問了一句:“想什麽呢兒子?對這裏感情深厚是嗎?我也一樣,但是咱總不能一直在這裏租房啊!走吧,以後就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了。”


    “哎呦,不要再莫名的傷感了,兒子。‘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總是要走的,這裏已經不是咱的家了。”父親拍了一下畢佑的肩膀,並突然吟出有些傷感的離別詩句。


    “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畢佑隨口而出,這句正應了他當時的心境,淡淡的感傷和遺憾。


    “哈哈,你們爺倆幹嘛呢?什麽時候成詩人了?走吧,搬過去後,新家還有的忙呢!”畢佑的母親笑著催促他們說。


    畢佑再次看了一眼柳翠霞家的方向,輕歎一聲上車走了。畢佑走了,帶著傷感和思念。柳翠霞直到晚八點多才回家,好在那個季節白天比較長,太陽也剛剛完全隱去而已。母親李淑枝的下班時間相對較早,五點左右就完成了清潔任務。她心疼女兒特地將三輪車送到了商場存車處,準備讓女兒作為代步工具,她自己卻步行回去了。


    柳翠霞穿著新買的裙子,一個宛若仙女般的女孩兒,卻騎著一輛略帶餿臭氣味兒的清潔專用三輪車,一路上招來了不少異樣的眼光。


    回到家裏,她遠遠就看到了畢佑的那輛自行車,心裏劃過一絲驚喜。但走到近前,看到車筐裏的那張字條,笑容頓時消散。


    字條是這樣寫的:


    “翠霞,我今天就要搬走了,這輛自行車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隻要簡單修理一下,就可以騎了。原諒我,不能等你回來當麵辭行。這是我新家的地址……有時間一定記得來找我。”


    讀完那張字條,柳翠霞瞬間心像抽空了一樣,那種痛難以用言語表達。她緊握著字條,瘋一樣的轉過身想去看看畢佑家的老房子,期待一個突現的奇跡。


    “站住!不用去了,我早打聽過了,人家今天上午就搬走了。你進來,我有話要問你。”李淑枝隔著門口懸掛的竹簾,看著女兒嚴肅的說。


    其實,她早已把小女兒接了回來,晚飯也已經做好。看到那輛自行車和那張字條,李淑枝已經猜出了一些端倪,她的確有些生氣女兒偷偷與畢佑交往的事。


    柳翠霞是第一次聽到母親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看來她或許覺察到了什麽。柳翠霞剛剛邁出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轉身走進房間。


    李淑枝嚴肅的板著臉坐在床邊,小女兒翠瑩在一張小飯桌旁,坐著小板凳寫作業。


    柳翠霞低著頭站在母親麵前,等著訓話。


    “說吧,自行車是咋回事兒?你和那個叫畢佑的孩子是啥關係?他為啥要送你自行車?!”李淑枝臉上的嚴肅轉為了怒氣,第一次對女兒發起了脾氣。在她眼裏女兒永遠隻能做個乖乖女,和男孩兒交朋友,就是不應該,就是思想的“不端”。


    “我們隻是同學,這些……您是知道的呀。”


    柳翠霞喉嚨在微微發顫,說話語速極慢。第一次看到母親發火,她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天按照地址,把自行車送回去。”李淑枝緩和了一下說。


    “這是人家不要的,都壞了。再說了,咱們家……也確實需要嘛!您不知道今天回來的路上,我騎著那輛清潔專用三輪車,遭受到多少鄙夷的目光。我……我……好想大哭一場。”說到這裏,柳翠霞真的止不住淚水了。


    李淑枝看著女兒,突然不忍再責備她了,何況女兒又沒犯什麽錯,她最初的目的也僅是警醒而已。盡管她相信女兒,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好吧,咱們就接受一次施舍吧。不過,以後不要再和那個畢佑聯係了,他是城裏的,咱們是農村的,畢竟有所差距。”李淑枝眼裏也閃著淚光,這話像是很無奈。


    柳翠霞雖心有不舍,不舍自此不再與畢佑聯係,但當著母親的麵她隻能點頭稱是。


    “把字條拿過來,我看看。”


    “啊!這個……不用了吧。”


    柳翠霞不知母親的用意,她不想把字條交給她,因為她還有一種衝動,想按照那個地址去看他呢。


    “給我看看。”李淑枝說著,站起身直接走過去,幾乎是用“奪”的方式,拿過了字條。其實,上麵的內容她早就看過了,不然也不會那麽開門見山的問女兒關於畢佑的事。作為一個母親,她隻是想杜絕了那隱約之中的“後患”。


    拿過字條的李淑枝,雙手把它撕得粉碎。柳翠霞看著那碎落地上的紙片,心也像是被撕成了許多片,在劇痛,在滴血。


    那晚,她吞著眼淚吃了一頓窩心的飯。那夜的夢紛亂複雜,先是回了古代,但沒有找到親人們的去向。而後,她醒了,不久又接著入睡……


    真正的柳翠霞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雖然仍是兒時模樣,但說的都是大人般的語言。她告訴她:“你就是我,我娘對你是真的好。她一直以為你就是我,所以請你永遠代替我好嗎?記住:不要再對逝去的東西,抱有幻想。命運既定,以你之力難以改變。”


    說完,真正的柳翠霞,形象漸漸模糊,再一次消失在黑夜。


    醒來後,現在的“柳翠霞”再一次無眠到天亮。畢佑的搬走,沒能當麵辭行話別,成了心裏的一種遺憾,像缺失了一塊什麽似的,久久的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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