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霞癡癡的呆坐了許久,睡夢中還曾憨憨的笑醒。她的單純,可愛又可憐。可愛的是那份天真,與年齡似乎不符的天真。可憐的是悲慘的命運已響起了前奏,卻還在無憂的暢想與歡笑。


    曾經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幼鳥,羽翼未豐,尚不知天際之遠大遼闊,便被人救起。自此不愁了三餐也不懼了暑熱與嚴寒,卻失去了探尋和翱翔的機會。異世母親李淑枝捧在手心的嗬護,讓她至今不懂得如何獨自去搏擊風浪?


    嗜酒、懶散、胸無大誌的吳為,此時再次陷入美麗的夢境,幻想著早日抱得美人歸。他所謂的愛,就是一種自私的貪婪和占有欲。那天他的興奮溢於言表,走進家門嘴裏便一直哼著詞不對調兒的歌兒,東一句西一句的拚湊著。


    父親依舊坐在那張破藤椅上,使勁兒允吸著早已過時的旱煙,層層的煙圈兒裏蘊含著滿滿的思緒。


    “小五,你過來。”父親將嘴裏的煙霧散盡,嚴肅的看著小兒子。


    吳為心裏明白父親一定是對他的事,做了下一步的計劃。他停止了哼唱,搬來一把四條腿的小板凳做在父親的旁邊,等候訓示。


    父親咳嗽了兩聲,接著說:“這婚事也定下來了,你也該回去了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湊夠蓋房子的錢,要不,這媳婦咋娶進門?”


    老人的話語重心長,但吳為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


    “爹,你放心吧,媳婦是一定會進咱家門的。要不……我讓她先進門,房子的事兒慢慢考慮。”吳為眼珠轉了一圈兒,語氣頓了一下,詭異的笑著。


    “啥?你小子,想啥呢?”


    “哎呀,爹。你一定是著急抱孫子吧?放心吧,我一定盡快完成這個任務!”


    吳為拍著胸脯,承諾似地說。


    “你啥意思?沒房子,難道讓我孫子睡豬圈嗎?”母親剛剛喂完豬,笑嗬嗬的走過來說。


    “我們可以住城裏嘛!那……那個……城裏沒房子的夫妻多了,不是也照樣生兒育女了嘛!”


    “啥?那是城裏,咱農村啊,還是先蓋房子後娶媳婦好,這樣才過的踏實。”


    “是啊,是啊。你娘說得對,你呀,還是抓緊回去掙錢吧。”


    母親和父親思想是一致的,用不同的言辭說著同一個道理。吳為心裏最清楚自己的情況,要他掙錢蓋新房,恐怕三五年也未必辦到。一直延續的那個謊言,恐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他不會魔法,不可能變出一張數萬元的存折和銀行卡來。


    為今之計,隻有在柳翠霞那邊另想辦法了。柳翠霞的單純給了他一個“可乘之機”,不過,不是要錢,是要人。吳為想出了一個看似卑劣的辦法……


    訂婚禮節已過,柳翠霞也打算回去了,她依舊是要去打那份工的。母子三人的生活處境艱難,她不能坐等在家裏靠母親養活,至少在出嫁之前她要為那個殘敗的家盡一份力,對母親行一份孝道。可事情偏偏很湊巧,她剛剛洗了衣服準備第二天回去,那天深夜一個突發的狀況,使她不得不延期啟程。


    舅媽突然腹痛難忍,看似即將臨盆。一家人都被舅媽痛苦的呼喊聲驚醒,當柳翠霞穿衣下床推開房門時,家裏人已經把舅媽攙扶到院子裏。


    “快!快去隔壁你張哥家,他家裏有三輪農用車。”姥爺焦急的吩咐舅舅,舅舅飛速的跑了出去。


    “翠霞,你過來扶著你舅媽,我去拿衣服和被褥。”姥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柳翠霞,吩咐道。柳翠霞這才緩過神兒來,跑過去攙扶住了舅媽的胳膊。舅媽已經幾乎無法直立,捂著肚子不停地喊痛。很快,姥姥拿出了被褥和幾件厚一些的衣服,盡管是夏季,但女人產後是一定要裹得嚴實些的,防止風寒侵入。細心的老人,還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小衣服和包裹孩子的小被褥。


    姥爺也沒閑著,急匆匆跑去兒媳婦的妹妹家,通知她一起去醫院。


    門外,農用車的柴油發動機響起了一連串兒的“嘟嘟”聲,驚動了好幾家的柴禾狗齊聲狂叫,那個深夜突然不再靜寂。舅舅滿頭大汗的衝進院子,抱起舅媽就上了門口的農用車。


    “等會兒,把褥子先鋪好。”姥姥在後麵焦急地喊。柳翠霞也跟過去接過姥姥手中的被褥用力甩到了車上,姥姥很吃力的踩著前麵的駕駛座椅,上了那輛農用車。


    “老太婆,等等我,我也去。”姥爺一路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舅媽的那個妹妹也拎了個毛線織的手提包,一起趕來。


    “兒媳婦生孩子,你去幹啥?”


    “我著急看到大胖孫子嘛!”


    老人已經六七十歲了,抱孫子的夢重複了不知多少遍,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天,那份殷切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娘,爹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就讓他去吧。”


    舅舅在一旁插了一句,姥姥這才點頭同意,於是姥爺也興奮地上了車。


    “翠霞,這是家裏的鑰匙,我們萬一回來晚了你明天就別走了。”舅舅把鑰匙扔給柳翠霞,她沒有接住,一聲脆響,鑰匙掉在了地上。


    “你們放心吧,我等你們回來。”柳翠霞一邊彎腰撿起鑰匙,一邊說。舅舅也許都沒仔細聽她的回話,就匆匆開農用車去了鄉鎮衛生院。


    柳翠霞走回院子裏,上好了大門,再次回到那個小房間。小房間的牆上有一隻老掛鍾,剛剛敲過了三下,已是淩晨三點了。夏日的夜比較短,大約四點多時天就已經開始發亮。那一個多小時柳翠霞一直是睜著雙眼的,也許是一個人守著靜寂的一個家有些懼怕吧。


    既然已睡不著,她索性早早地就起床了。一番的梳洗打扮過後,她摘了院子裏的新鮮豆角,準備做早飯。曾聽人說過,女人生孩子沒那麽快的。當初母親李淑枝生妹妹時,也是去了差不多一天才生出來的,這一點當時已經十歲的她仍記憶猶新。由此推斷,家裏人不會那麽快從醫院回來,所以她隻做了自己的早餐。


    早飯過後,柳翠霞一直在家裏等著,直到中午終於有人敲響了大門。柳翠霞有些興奮地過去開門,以為可以見到舅媽的小寶寶了。


    “二姨?咋就你一個人回來了?舅媽呢?小寶寶呢?”柳翠霞興奮又疑惑的地問。


    二姨看上去一臉的苦惱。


    “翠霞,我是順便告訴你一聲,你恐怕要再晚幾天回去了。你舅媽她……她難產,現在已經送到了縣醫院,我是回來幫他們籌錢的。”二姨解釋說。


    “啥?二姨,你等等,我去拿錢。”善良的柳翠霞想到了跟吳為訂婚時,對方給的兩千塊見麵禮。


    “傻孩子,哪能用你的錢呢?二姨有錢,我馬上回家去拿。”二姨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她去拿錢。


    “救命要緊,用我的錢吧。”柳翠霞仍堅持說。


    二姨鬆開她的胳膊,轉身飛快的往外走。


    “不用了孩子,我走了,醫院還等著呢。”二姨頭也沒回的甩下一句,飛跑回了自己家。


    畢竟還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孩子,柳翠霞也沒有追過去送錢,而是乖乖的在家裏等候,心裏默默祈禱著舅媽母子平安。


    等待的時間總是焦急的,轉眼三天過去了,舅媽還在醫院裏。中間二姨又回來過一次,說是拿舅舅和舅媽的戶口本幫孩子辦出生證明。柳翠霞從二姨口中得知,舅媽生了個男孩兒,母子平安。


    “太好了!我終於有個弟弟了。”柳翠霞興奮地叫起來。


    “翠霞,大家明天就可以回來了,你後天再回城裏吧。”二姨說。


    “嗯。”柳翠霞點頭。


    二姨又回了醫院。


    那天也是吳為去影樓取照片的日子,他拿到了六張照片,準備與柳翠霞各留三張。


    鐵門環的拍打聲再次響起,柳翠霞又去開了門,吳為笑容滿麵的站在她麵前。


    “是你?你咋來了?”


    “我來給你送照片。”吳為說著拿出了三張照片,遞給柳翠霞。


    “好,我收下,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家,萬一被外人看到你在這兒,別人該說閑話了。”柳翠霞接過照片,沒有仔細看便催促吳為離開。


    “咋了?家裏人都去了哪裏?”吳為問道。


    “醫院,明天才能回來。”


    誠實的柳翠霞把事情的原委,都講給了吳為聽。吳為聽後突然沉思了片刻,轉而笑著說:“好吧,我回去了。”


    吳為走了,柳翠霞沒有遠送,也沒有多想。又是一天漫長焦急的等待,晚上她匆匆吃了口飯,便躲在小房間裏,在燈下端詳著她和吳為的那幾張照片。


    期間,麗芬來找過她,麗芬拿著那些照片與她嬉鬧了一陣子,開了他們的玩笑。柳翠霞再次麵飛紅暈,感到羞澀。


    “哈哈,有了這些照片的陪伴,看來你今晚就更不害怕了。”麗芬再次開玩笑說。


    柳翠霞靦腆的一笑,沒有回答。


    “好了,不跟你鬧了,我要回去了。如果不是我姐回來了,我今天準備在這裏跟你作伴兒的。你知道的,我姐嫁到了外省,一年才能回來一次。所以我們姐妹難得的相聚,我要陪她。”


    麗芬解釋說。


    “你們姐妹情深,我理解。”


    柳翠霞點頭,送麗芬出門。麗芬走後,柳翠霞把大門鎖的緊緊的,然後回房準備休息。


    深夜已至,柳翠霞正沉浸在甜甜的夢境,突然,門輕輕地一聲響動。一個瘦肖鬼祟的黑影,如幽靈般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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