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屋內之後,我再度輕輕地將門虛掩上,這樣,樓下的視線角度望來,不會看到木門已經被人為打開了。


    屋內的水泥牆上,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上麵刷的簡易牆漆已經有了很多裂縫,也幸好是房內幹燥,沒有形成大麵積的脫落。


    整個外屋,光禿禿的一目了然。


    隻有水龍頭邊上的窗沿,有幾個雜亂的手印,看樣子像是譚力死前掙紮留下的,窗戶的高度隻到我的腰間,這樣的高度,竟然讓譚力拚勁全力無法到達。


    是遇到了什麽不可抗力?亦或是有什麽心髒病突發?


    沒有得到警方的第一手消息,對此我一無所得。


    或許,隻有我自己,才能夠找到這一切的真相。


    推開裏屋的房門,裏麵倒是出乎意料的大,竟然還有兩個隔間,估計當年一個是主人住的,另一個是給孩子留的。


    進了大一點的房間,沒有特別的收獲,然後,轉身出來。


    當我的手放到另一個隔間門把上的時候,心理突兀地冒出一陣寒意。


    裏麵有人?還是有著什麽特別的等待著我進入?


    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邪崇符拽在手裏,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這個隔間要比之前那個小了一些,同時沒有陽光的直射,房間裏光線暗淡了許多,身處其間,有股莫名的壓抑情緒在心底蔓延。


    隨手按了下開關,沒有點亮的跡象。


    打開手機,用那微弱的光線照著屋內。


    當眼睛逐漸適應了這裏的昏暗,此時我才有時間,細細打量這整一個房間。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簡易的小木床,木床邊上,一個未開啟的窗戶,即便打開,也被窗外遮天蔽日的梧桐遮住了一切。


    窗戶的前麵,一張破舊的寫字台上,落滿了灰塵。


    寫字台的前側,則是一張同樣材質,但是還算完整的小木凳。


    鬼使神差地,我坐到了木凳之上,靜靜地坐著。


    許久之後,抬起頭,看了看前側。


    那茂密的梧桐樹叢間,偶爾有一絲微弱的光線穿過,卻沒有射往屋內,而是軟軟地直射在地上,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一無所獲地我,無聊地打開一個個抽屜,沒有特別的發現,隻有一個抽屜裏,一隻墨水早已幹涸的鋼筆,靜靜地躺在一張殘破的紙張邊上。


    八月十五日,陰。


    這兩天,爸爸出差了,媽媽要上夜班,晚上,我有點害怕。


    窗外,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偷偷地看著我。


    一張殘破至無人問津地紙,被所有人遺忘地鋼筆,裏麵,有什麽故事呢?


    看著一段莫名其妙地日記,我回憶著自己的小時候。


    父母一個在客廳改作業,一個在臥室備課,獨自在小房間內,借著小台燈的光線看書的我。年幼的自己,父母近在咫尺,依然偶爾會產生些莫名地恐懼。


    不是對未完成作業的擔憂,而是,窗戶外深深地黑暗中,有沒有藏著讓我心慌地未知?


    在那個還算簡單的時代,單純地孩子內心,一旦產生恐懼,哪怕是無來由地恐懼,都足以在很大程度上摧殘我們那不算強大的內心。


    窗外陰沉沉地,透過窗戶,看不清外麵模糊地世界,隻照射出一個陷入沉思地自己。


    低著頭,一直思考的我,遲遲沒有想出個什麽匪夷所思的輪廓出來。


    直到凳子邊緣的一隻變形的拖鞋,映入我的眼簾,才將我的思緒,帶回這個讓我忽視了的現場。


    一隻拖鞋,靜靜地躺在床邊,感覺就像在這個孤獨地世界呆了很多年。


    我身子往下趴著,用手機照了照床底,依然一無所獲。


    此時,若有所覺地我,猛地抬頭。


    天花板上,有什麽東西在看著我?


    哪怕是手中的邪崇符讓我平添膽氣,哪怕在道士給我留下了眾多莫名其妙地遺產後,讓我有融入一個非正常的全新世界的機會,我依然在此時產生了一絲心慌。


    頂上,同市區眾多老房子一般地模樣,頂上,是一塊塊有了縫隙的天花板。


    被異常生物錘煉到膽大包天地我,也隻敢愣愣地站在地上,看著牆頂。


    天花板裏有暗格嗎,暗格裏藏著殺人凶手,還是讓我心慌地又一個異常生物。


    坐在依然堅實的木凳上,猶豫了整整一個世紀之後,重整心態地我,才敢正視這一似乎被警方遺漏的角落。


    沒有直接采取行動的我,依然靜靜地坐在那裏。


    一個少年獨自坐在桌前,然後,一天天地被折磨光了殘餘地膽氣之後,發生了令他恐怖的一幕,然後他從此解脫了?離開世界的他,屍體就留在那未知的暗格裏?


    一個荒謬地念頭在我的腦海裏顯現,初始模糊,而後愈發的清晰了起來。


    這是我自認為和事實很接近的假設,但是,這個和譚力的死又有什麽關聯?


    我轉到屋外,看了一圈門外沒有其他人影的出現,才繼續回到了屋內。


    借著邪崇符賜予我的膽氣,我嚐試著將凳子放到了木床上,然後,爬上凳子,敲著頭頂手能夠夠到的幾塊隔板。


    “咚咚”地清脆聲音之中,夾雜著一些似有似無地雜音。


    這證明天花板的後麵,是有暗格存在的,而暗格裏,或許也確實藏著什麽東西。


    是被主人落下的行李,還是被世界遺忘地主人。


    答案,在下一刻揭曉了。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腐爛幹淨的骷髏頭,一雙黑洞洞的眼孔,沒有眼珠,卻似模似樣地盯著我。


    即使已經預料到了什麽,突然在劇烈刺激之下,也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嘭”地一聲,堅實地摔在了木床上,一陣陣地生痛傳來。


    此時,顧不得再思考是否有樓下的人聽到什麽,我初初地看了下天花板,趕緊將暗格遮掩好,然後,從這個現場落荒而逃。


    我不是什麽傳說中的驅魔人,以後是否是,我不清楚。我也不是身負使命感的重案組成員。我,僅僅隻是一個無辜被牽涉的司機,即使比一般的司機膽大又神奇,依然隻是個平凡的快車司機。


    案中有案,是警察們需要考慮的,而我探究到的真相,足以在短時間內緩解我的心慌,這份心慌,來源於送譚力來時瞥的那一眼。


    那個有些虛幻地背影,無論是殺害譚力的凶手,抑或是骷髏頭的苦主,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更進一步地牽涉進其中了。


    我脫門而出的時候,略顯淩亂的腳步,也留在了門外的走廊裏。


    神情緊張之下,也無法從樓梯的警方橫條間躍過,而是彎下身軀,從底下鑽了出來。


    迅速地回到了車上,平複了許久心情,我還依然沒有發動車子。


    當那個陌生道士上車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將有一個天翻地覆地轉變。此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份轉變,不隻是生命的蛻變,還有關於使命,作為一個特殊快車司機的使命。


    目送著一個陌生的活生生的生命,到一個他和我都陌生的環境,然後,告別整個世界。


    心緒未寧的我,在車裏思考了許久人生之後,才發動車子,離開這個多事之地,接下來,該是警方繼續介入的時候了。


    我將自己的發現,迅速地通知了唯一認識的警察卓嵐,她沒有在電話裏追問我為什麽知道這些,在他們了解事實真相之前,我頂多就是個有一絲微弱嫌疑的舉報人。


    車子離這個廢舊工廠越來越遠,身後,有一位悠閑地躺在躺椅上的老人,眼神緊緊地跟隨著我的黑色朗逸,直到整個郊區再陷入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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