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緒上的寧靜,前世今生加起來,薛空已經有上百年沒有感受過了,他雙眼不自覺地露出淡淡的笑意,望著歡喜那小小的身軀,有些動容。


    他的堅持,隻為長生大道。


    這實在太虛無縹緲了,長生,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


    而歡喜的堅持,是在眼下,隻是為了活著。


    他樂觀且積極向上,即便生存環境如此惡劣,經常麵臨雨季,要冒險去那河流中捕撈魚蝦,這樣才能維持生活。


    這何嚐不是一種生的堅持。


    薛空心態漸漸平和,看著歡喜把處理好的魚蝦都放入銅壺中,隨後就坐在邊上,一邊向木柴中添加新柴,一邊對薛空說:“叔叔,你衣服都濕透了,先脫下來吧,不然會生病的。”


    屋外的雨越來越大,根本看不到要停止的跡象。


    歡喜將一個破碗遞給薛空,碗中有三條魚,一隻蝦,被生生煮熟,不過這碗湯裏卻沒有放任何佐料,一猜便知道味道不怎麽樣。


    薛空問:“我這碗裏的魚蝦,怎麽比你還多。”


    “叔叔是大人,必須要多吃一點,不然會餓的很快,我年紀小,吃的不多,這些就已經飽啦,餓肚子的感覺我知道有多難受,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讓你餓著。”


    薛空端著破碗的手一頓,隨後揚頭將碗中之物倒入口中。


    味道確實難以言說。


    薛空轉頭望了一眼外麵的天空,眼中露出追憶之色。


    剛開始被仙姑抓走的時候,他還沒有辟穀,三天兩頭餓肚子,有時候餓極了,恨不得啃牆壁,吃泥土。


    這些年他已辟穀,不再需要進食,不過回想起來,那種饑腸轆轆的感覺,仍舊記憶猶新。


    天漸漸暗了下來。


    雨勢稍微小了一些。


    屋裏的床就是用幹草鋪起來的,歡喜蜷縮在床上,笑嗬嗬地問道:“叔叔,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們平溪村四周都是大山,有很多野獸,你一個人竟然能走過來。”


    他感覺薛空有些不尋常。


    而且,歡喜回憶當時在河流裏昏迷之前,明明岸上還沒有人,突然就有人出現了,如果當時不是幻覺的話,那麽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


    夜漸漸深了。


    薛空看著因氣溫低而蜷縮起來的歡喜,黑暗中他的雙眼十分明亮,抬起手打出一道靈力,融入歡喜體內。


    那靈力帶著溫暖,使蜷縮著都瑟瑟發抖的歡喜不再顫抖,肚子也不再饑餓,做了一個香甜的夢。


    幾天後。


    雨終於停了。


    平溪村的村民從自家走出,在歡喜的奔走呼號中,平溪村村民都知道村子裏來了一個迷路的人,熱情以及好奇的他們,紛紛來到歡喜家裏。


    看見了那個麵相溫和的青年。


    “各位,你們可知道半雲寺在哪個方向?”薛空問道。


    “半雲寺?沒聽說過。”


    “我們久居平溪村,根本沒有走出過這片大山,怎麽可能知道外界的事情,你如果迷路了,我建議你還是原路返回,走正常的路,去城裏問。”


    在薛空暗想果然如此時,忽然有一人疑惑不定地說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村長的兒子,他曾經走出過平溪村,或許知道一些。”


    “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薛空問。


    “村長的兒子自從那次走出平溪村回來以後,整天神神叨叨的,似乎是傻了,偶爾會說幾句正常話,大部分時間都是癡傻的。”


    薛空心中一動,隨後向他們請教了村長家的方向,循著方向找去。


    薛空叩響村長家的屋門。


    不一會兒,屋門打開,從裏麵探出一顆老人的腦袋,其滿麵暗斑,十分嚇人,看見外麵是個陌生的男子,村長有些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我是來……”薛空剛打算說明來意,聲音忽然一頓,下一刻,他修為運轉,門外的村長原本警惕的神色立刻消失,雙眼露出迷茫。


    整個人頓時鬆散了下來,並將房門徹底打開。


    薛空邁步進入其中,村長在後麵關上房門。


    薛空一路來到後方的一間房屋裏,在這間屋子裏隻有一口巨大的水缸,在那水缸中滿是渾濁的汙水,水裏毒蟲蛇蟻遊動,十分驚人。


    除此之外,便是一個方臉男子,正雙目緊閉,站在這口水缸裏麵,氣息十分微弱,已到了彌留之際。


    “這等偏門秘方,也想救治被惑了心的人。”薛空修為高深,隻一眼便看穿眼前此景的前因後果。


    水缸中的方臉男子恐怕就是村長兒子。


    此人體內有一頭妖獸的殘缺之魂,正吸收這男子的生機而成長。


    至於這水缸中的毒蟲蛇蟻,對這妖獸之魂沒有絲毫的好處與壞處,顯然隻是民間偏方,病急亂投醫。


    事實的確如此。


    村長當初看見方臉青年回家,整個人好似失心瘋了一樣,時不時正常,時不時瘋癲,村長以為他中了邪,於是外出尋找救治的方法。


    從一擅長蠱術的高人手裏,得到了這偏方,以陰邪毒物,醫治毒物。


    隻可惜,那高人不過是個半吊子,甚至不是修士,隻是個靠家裏傳承而下的無能郎中,如何能醫治修士手段。


    “此事倒也古怪,此人體內妖獸之魂殘缺,如若不是寄生於他體內,恐怕早就消散在世間,可吸收了此人生命力,也無法恢複殘魂。”


    “不像養魂的手段,更像是……單純的報複。”


    “修士報複凡人,殺了便是,何須如此麻煩。”


    薛空想不通,不過也不需要去深究此事,他抬起手朝那水缸中的方臉男子隔空一抓,其體內那妖獸殘魂頓時不受控製地從此人頭頂飛出。


    剛一現身,便消散在了天地間。


    水缸中男子一口鮮血噴出,其雙眼,緩緩地睜開來。


    薛空大袖一揮,那水缸砰的一下炸裂開來,毒蟲蛇蟻流淌了一地,猙獰可怖。


    “仙人!求仙人救命,有人要害我!”方臉男子尖叫著從水缸裏跳出來,身上的毒蟲蛇蟻被抖得飛濺。


    薛空轉身走到屋外,那方臉男子跟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下,哀嚎道:“求仙人救我性命。”


    “你體內妖獸殘魂已被我抹去,性命無憂。”薛空淡淡道,“至於誰要害你性命,這一點我不關心,我隻問你,可知半雲寺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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