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灰暗的天色籠罩著寂靜的t城,天地間仿佛彌漫著冰冷至寒的死亡氣息。在吉田司藝術高校一棟7層教學樓天台冰凍的雪地上,一個背部赤裸的女子安靜地沉睡著,可是在她的腹部卻有鮮紅的液體滲進晶瑩的冰雪中……


    “justonstdance——”


    在吉田司藝術高校附近小區40層樓房10樓的一間灰暗的房子裏,突然傳來一個女子淒厲而哀怨的歌聲,可是一句還沒唱完就立刻斷掉。


    床上,一個臃腫的黑色影子動了一下,一旁的手機發出刺眼的寶藍色光芒。床上的人顫抖了一下,用被子裹住臉,一頭黑色的長發吊到床邊,一隻手伸到床下,四下摸索。


    “啪”地打開手機,剛才那哀怨的女歌聲正是藍洙兒的來電鈴聲,此刻手機上麵顯示著未接電話。一看號碼,是死黨隋攸。


    “奇怪,怎麽掛掉了?”被吵醒的藍洙兒看看手機,有些不解。她等了一會兒,手機不再有動靜,於是將它合上。


    她不喜歡有刺眼的光,因為神經比較脆弱,強烈的光會讓她脆弱的神經受不了,心情變得抑鬱、躁動不安。


    房間很潮濕。藍洙兒用力呼吸幾口,空氣渾濁得讓她有點難受。她捶捶被堵住的胸口,難過地縮進被子裏,蜷成一團,拿著手機的手卻下意識地按下回撥鍵……


    隋攸是藍洙兒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也是吉田司藝術高校美術係聘請的唯一一個人體模特。她外形比較中性化,幹淨利落的短發更是讓她多了分男生的帥氣。在學校裏,仰慕她的女生有不少,而她微笑時月牙狀的眼睛更是迷倒了不少男生。


    她比藍洙兒大3歲,總是照顧著體質比較虛弱的藍洙兒,兩人關係形同姐妹。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電話那頭傳來係統小姐清脆甜美的聲音。


    “怎麽了?”藍洙兒嘟嘟嘴巴,掛掉電話,暖和一下冰冷而僵硬的手指,發了條短信過去。


    是沒電了嗎?不可能啊!她搖搖頭。隋攸從來不會這樣的,而且十幾塊備用電池足夠讓她一個月不用充電。可是……怎麽會關機呢?認識隋攸17年來,今天這種狀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藍洙兒有些疑惑地從被窩裏探出頭,瞪著沒有光線的房間。她不停地按著重撥鍵。


    就在這時,一束超刺目的光打在陽台的玻璃上,透過自動窗簾,射進昏暗的房間。


    藍洙兒來不及躲閃,詫異地抬起頭,嘴巴驚訝地張開。這束突然而來的強光嚇得她半天沒有回過神。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長長卷卷的紫色睫毛微微顫動著,厚重的劉海遮蓋住了額頭,秀氣的鼻尖因為空氣的潮濕輕輕吸了一下。


    時間定格,可是那異樣的光還沒來得及等她判斷就立刻消失,胸口不知道怎麽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和剛才呼吸不順的時候不一樣,這是一種恐慌,一種空洞得讓她覺得恐懼的感覺。


    是因為這異樣的光還是因為隋攸的電話一直不通?


    她搖搖頭,試圖甩開心底的不安。


    12月冰冷的風擠進房間,藍洙兒哆嗦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揉揉發疼的眼睛,再次打開手機,現在是早上7點10分。


    她做了個深呼吸,伸了個懶腰,在床上再賴了會兒,才從沒有什麽溫度的被窩裏起來穿衣服。被子因為空氣不流通而有些潮濕,現在變得更加冰涼了,上麵隱約還可以看見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隔壁房間沒有動靜,爸媽應該還在熟睡中。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鏡子前——


    158厘米的身高,黑色長款毛呢牛角扣學院派大衣,灰色水洗鉛筆褲,ok!很端莊,很文靜!


    可是……


    再往上看,由於氣喘而發白的嘴唇讓整個臉看起來是那麽的沒有元氣,睡眠不足讓藍灰色的眼睛也更加沒有光彩,長黑發掛在腰間,劉海有些淩亂。她掏出一把紫色的檀木梳子,小心地理順它們。


    發齒間露出一小處紅色傷痕,手停在了左邊額頭,猶豫了一下,終於撥開左側的劉海……


    在那光潔的額頭上有著一個極其不搭調的血紅色的十字刺青。仔細看才能發現,那個十字刺青是由看不懂的神秘古埃及文組成。爸媽也不清楚那是怎麽弄上去的,隻說一出生就在她額頭上了。


    對宿命抱有幻想的藍洙兒認為這是前世為今生尋找等待的人留下的記號,可是自從隋攸出現在她身邊後,就一直說這是不好的印記,並囑咐她千萬不可以讓別人看見。


    想到當時隋攸告誡自己時那緊張的樣子,她失聲笑了出來。雖然不知道這記號到底是什麽來曆,但她不想讓隋攸不高興,於是乖乖答應。


    從櫃上取出黑色美瞳隱形眼鏡遮住灰藍色的眼睛,然後戴上外出不離身的黑色韓式毛線帽,走向陽台,按下自動窗簾的按鈕——


    光從外麵一層薄薄的鐵絲網透進整個房間,一片雪白的世界呈現在她眼底,狂熱愛好美景的她架起了望遠鏡……


    2


    藍洙兒所在的t城是一個遠離中心城市的偏僻小城,地勢低窪,四周群山環繞,是個度假的好地方。如果是往年她一定會因為下這麽大的雪而開心,可是今年的這場雪卻帶來了百年難遇的冰災。雪整整半個月都沒有停,而且越下越大。不止下雪,更可怕的是還下凍雨和冰渣,整個路麵因為凍雨全部冰凍起來。也正因為這樣,全城斷電,所有道路都已不能通車,商店關門,工廠歇工,學校放假。摔傷的人不少,限量用電的醫院也無法提供足夠的治療條件。因為怕出事,所以根本沒有人願意出門。


    伸出頭去呼吸窗外的新鮮空氣,冰冷刺骨的空氣中帶有幹燥的血腥味。小城安靜了,沉睡了,整個小城成了一座死城,靜得讓人恐慌,仿佛時光逆轉,回到了遠古時代的死寂當中。


    吉田司藝術高校是以音、體、美專業出名的大學,這裏有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留學生。雖然大雪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不便,可是一些藝術班的學生卻還是自願留在學校學習。


    大四的藍洙兒即將畢業,因為她住的小區離學校不遠,於是幹脆在家裏收集畢業創作和論文的資料。


    站在10樓的陽台放眼望去,整個世界成了雪國。可是天陰沉沉、灰蒙蒙的,並沒有太陽,剛才那道刺目的光芒是來自哪裏呢?她十分肯定地排除“外星人入侵”一說。


    透過窗簾向外四下無聊地掃望,這時,就在她看向自己學校的時候,十字鏡頭裏空曠的白雪中晃過一個黑色影子。


    那是?


    藍洙兒控製不住自己,輕聲叫了出來。


    在十字焦距的鏡頭中,她發現學校藝術樓天台冰冷的雪地上,居然趴著一個背部完全赤裸的、留著幹淨利落短發的女子!


    天哪!那人是怎麽了?


    藍洙兒一陣驚訝,可是幾秒鍾過後,她立刻感到心中一陣悸動,正常人怎麽會赤裸地躺在雪地上?敏銳的第六感讓她隱隱約約覺得發生了什麽事,可鏡頭畫麵裏那女子一動不動,安靜得仿佛在沐浴著冰雪的洗禮。


    藍洙兒看著這個神奇的女子,一陣寒意襲進身體。她裹了裹衣領,趕緊把鏡頭拉近。鏡頭中的畫麵讓她再次失聲叫了出來。她發現在那女子裸露的光潤的背上,居然有一個像豹子一樣的圖騰刺青。


    “mygod!verybeautiful!”藍洙兒興奮地大讚了一聲。她一向對行為藝術有種偏愛,雖然不明白那個女子為什麽熱衷於豹子圖,但是她還是趕緊回房間,拿相機將其拍了下來。


    可是……


    就在她將鏡頭繼續拉近時,更不可思議的是,突如其來的紅色液體模糊了鏡頭……


    血!


    鮮紅的血!


    她瞪大眼睛看著鏡頭,原本的興奮頓時轉為恐懼。在清晰的鏡頭裏,那看不清麵容的女子的腹部流出的血染紅了白雪。


    死人!


    藍洙兒嚇得讓相機差點從手中滑落。


    灰蒙蒙的天更加陰沉下來,周圍寒冷的風吹進她的每個毛孔裏。


    遠處,那女子的臉朝著另一邊,隻看得見頭頂,看不清相貌,不知道是學校的學生還是老師,又或是其他人。


    死了嗎?


    還有沒有救?


    想到這裏,藍洙兒慌張地拿過手機,躲到陽台的角落,緊張地撥通報警和急救電話……


    1分鍾過去,5分鍾過去,10分鍾過去……


    藍洙兒看看手機,已經快7點30分了。她焦急地在陽台上徘徊,可是依舊沒有聽到警車的聲音。


    t城雖然是個小城鎮,可是因為冰凍了好幾天,路上根本無法通行。再撥電話過去,果然,警車還堵在路上。而醫院這時才答複說已經沒有急救車,醫院也沒有空閑手術室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就讓那女子這麽待在雪地上嗎?藍洙兒著急地再次拿起望遠鏡,更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鏡頭裏,那上半身赤裸的女子背上的刺青居然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3


    高而深的護欄遮住了藍洙兒的視線。從她的角度隻看得見那個女子,在那女子周圍沒有發現其他人。可是那女子身上的刺青真的完完全全在沒有外來原因的情況下從背上消失,背部恢複完美的潔白,仿佛剛才出現的隻是藍洙兒的幻覺。


    雪,又開始降落。鵝毛般大片的雪花漸漸覆蓋了女子的身體。她依舊沒有反應。冰雪凍結了她的傷口,血沒有再流出來。


    不行,如果還有救的話……


    藍洙兒實在不忍心置之不理。她立刻關上窗簾,扯下掛在衣架上的圍巾,胡亂往脖子上一裹,拿上手機,套上靴子,打開房門……


    “洙兒,要出去嗎?出什麽事了,這麽急?”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了,被吵醒的藍洙兒媽媽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沒什麽,媽媽,我出去一下。”說著,藍洙兒丟給媽媽一個安心的笑容,衝下10樓,朝學校跑去。她不敢把剛才看見的一切告訴媽媽,否則媽媽一定會阻止她……


    在門關上的時候,藍洙兒的爸爸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手搭在藍洙兒媽媽的肩上,輕輕拍了拍。藍洙兒的媽媽看著門,呆了幾秒鍾,轉身撲到藍洙兒爸爸的肩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justonstdance——”哀怨的女高音再次響起。藍洙兒一邊氣喘籲籲地跑著,一邊掏出手機。她以為打她電話的一定是隋攸,可是手機上來電圖片顯示的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男生。


    “藍珍珠!是哥,想我嗎?”電話那頭傳來輕快而深情的聲音。


    “炎……炎非宇,我……我現在有點急事,待……待會兒再跟你說,好嗎?”藍洙兒停在4樓,喘著氣,不好意思地對著電話說道。


    “讓哥來陪你吧,珍珠?”電話那頭叫炎非宇的男生不依不饒地繼續糾纏。


    “不要鬧了,你明明小我兩歲!”藍洙兒撐住有些發痛的胃部。這可惡的冰災整得電梯都沒得坐,她才爬6層就受不了了。


    電話那頭叫炎非宇的男生是和她一屆的表演係的學生,也是唯一一個從大一就開始追求她的人。他一直夢想被星探發現,成為偶像劇的男主角,所以平時說話都喜歡“哥啊哥啊”地模仿。


    他喜歡叫她藍珍珠、珍珠、珍珠寶貝,因為他說喊“洙兒”,諧音“豬兒”,感覺貶低了藍洙兒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知道,但是我可以保護你……”那頭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


    “藝術樓頂樓出事了,我已經報了警,可是警車還堵在路上,醫院因為沒有人手來不了。我不知道那女的還有沒有救,我現在正趕去學校……”藍洙兒擔心著學校的事,決定暫時忽略炎非宇的深情。


    “學校出事?”炎非宇傻傻地一愣,“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我……我還,還耽誤你的時間……”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委屈的道歉聲,聲音穿透整個神經,讓藍洙兒巨蟹座天生強烈的母愛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


    “好了,不準哭哦,乖!我在藝術樓下等你。”


    對於比她小兩歲卻連升兩級、動不動還會哭的炎非宇,藍洙兒總是不忍心傷害他。他有一雙比藍寶石更純淨的眼睛,是個單純得沒有一點心機的孩子。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圍在她身邊打轉,為了她和隋攸吃醋鬥嘴。


    可是藍洙兒對炎非宇沒有愛情感覺,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她十字刺青等待的人。所以,這四年來,他們一直保持著好朋友的關係。


    “嗯!”


    藍洙兒短短一句安慰,讓電話那頭的哀怨男立刻正太般甜甜地答應了一聲。


    掛掉電話,藍洙兒的心馬上又不安起來。為什麽今天這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以前,她也曾有過類似的錯覺,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強烈,這樣心驚肉跳。


    路,果然很滑,藍洙兒小心翼翼地一路小跑。


    路麵上的冰結了足足有半尺厚,上麵還有剛下的蓬鬆的雪,稍不留神就會摔倒。街上人煙稀少,偶爾能看見幾個賣菜的小販。


    路上沒有車,可以橫衝直闖。


    “喵!喵!”


    這時,空曠的路麵上響起一隻小貓淒慘的哀叫聲。一隻黑色的小貓蜷縮在雪地裏,聽到腳步聲後突然回過頭,跳到藍洙兒麵前,狠狠地盯著她。黑貓綠色的眼睛中閃爍著幽靈般的光芒,邪惡!靈異!還有一絲絲……柔情?


    藍洙兒的目光完全鎖在貓的瞳孔中,意識開始模糊。突然,這隻小黑“貓喵”地叫了聲,飛快地跑向遠處……


    這時,藍洙兒才恍惚地回過神來,腦海突然出現短暫空白,有些想不起剛才的事來。


    怎麽了?貓怎麽會有人的感情?剛才的感覺讓她胸口有些發悶,是低血糖又作怪了嗎?她在口袋摸索了一下,沒找到想要的糖果,甩甩頭,繼續往學校方向前進。


    10分鍾後,吉田司藝術高校有著特殊裝飾的建築樓映入眼簾。


    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正前方一個燙著長卷發、臉蛋像洋娃娃一般精致、裝扮時尚的女生。她正匆匆忙忙朝學校奔來,誇張的金色長墜耳環在頭發間搖晃。


    “瑾瑜?”藍洙兒認出這個耀眼的女生。她叫瑾瑜,似乎和隋攸關係不錯。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隋攸從來沒有和她說過有關瑾瑜的事。


    聽見叫喊聲的瑾瑜停住腳步,抬起頭,精致的娃娃臉上滿是焦急和憂慮。當她發現眼前叫她的人是藍洙兒時,灰褐色的瞳孔立刻收緊。她抿著發白的薄唇,冷冷地看了藍洙兒一眼之後,沒有理會她,直接衝進了學校大門。


    “那個……請等等,你是來找隋攸的嗎?”藍洙兒追上前,她不知道為何主動上去自討沒趣,是想讓瑾瑜接受她還是……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果然,瑾瑜沒有回頭,裝作沒有聽見一樣直接衝向藝術樓。


    藍洙兒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瑾瑜的背影。她僅見過瑾瑜一兩次,並沒有怎麽交談過。瑾瑜是在一次去找隋攸的時候才和藍洙兒認識的。當時看她與隋攸親密的樣子,一定是認識很久了,可是在之前從來沒有聽隋攸提過。


    而藍洙兒第一次見到瑾瑜的時候,就感覺瑾瑜對她充滿了敵意。瑾瑜還特意當著她的麵對隋攸表現得很親密,而隋攸當時的反應則是有些尷尬。


    瑾瑜會出現在學校,一定是找隋攸。可是從她早上接到隋攸的電話後,隋攸的手機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而隋攸今天也沒有模特任務。想到這兒,藍洙兒再次撥打電話確認,裏麵還是係統小姐親切的聲音。


    這就奇怪了,難道說瑾瑜也是沒打通電話才來學校的?可是她為什麽這麽焦急?是出什麽事了嗎?


    忽然,樓頂上那個短發裸體女子的身影浮現在藍洙兒的腦海中,不好的預感又立刻占據整個心髒。她加快腳步,沒等炎非宇就往藝術樓的天台跑去。


    4


    “鐺——鐺——”鍾樓這時敲響7點45分的上課預備鍾。洪亮的聲音傳遍空洞的校園,顯得是那麽的寂寞。一些學生陸陸續續朝教學樓走來。


    藝術樓的樓梯間響著兩個不規則的腳步聲,一個是藍洙兒自己,另一個一定是瑾瑜!


    藍洙兒由於跑得太快,有種頭暈眼花的感覺。她有低血糖,早上沒吃早餐,出門的時候又太匆忙,以致口袋裏忘記裝零食了。要是在平時,隋攸幫她準備的糖早就遞給了她。想到這兒,藍洙兒再次撥打隋攸的電話,但她依然沒有開機。


    樓道裏的寒風直穿過藍洙兒的背脊,連欄杆上都垂掛著冰錐,從上麵往下看去,顯得是那麽的陰森。


    一陣戰栗襲上藍洙兒,她打了個哆嗦,胃跟著一陣陣收縮。眼看著離天台越來越近,她卻突然有種想逃跑的欲望,可是腳卻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上爬,似乎上麵有誰在召喚著她……


    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定又是她在胡思亂想了,第六感非常敏銳的藍洙兒經常會產生混亂的錯覺。


    一格,兩格,三格……隻有最後幾步就到天台了。天台的門在微微搖晃著,剛才有人進去了,是瑾瑜?


    藍洙兒捂住胸口,有些吃力地一步步爬上去。


    “砰”的一聲,用力推開門。


    一陣陰冷的風迎麵撲了過來,整個天台被雪覆蓋,潔白得讓人聯想到醫院病床上帶著死亡氣息的白色床單。


    雪地上,一串深深腳印的盡頭跪著一個人,是瑾瑜!她跪倒在地上,臉深深地埋在雪裏,手不住地捶打著冰凍的雪地,口裏發出悲鳴的哽咽聲,整個身體不住地抽動。


    瑾瑜的角度正好擋住屍體的臉。


    背部裸露的女子依舊躺在雪地上,有些青白色的肌膚告訴著別人:她已經死了。


    藍洙兒站在原地抽了口氣。是誰死了?是誰讓瑾瑜那麽傷心?越來越不好的預感讓她的心繃得有些難受。


    一步,兩步,她小心地移動著腳步,朝瑾瑜靠近。


    天台的門突然“砰”的一聲合上,震落一大團雪塊。


    聽到聲響的瑾瑜猛地回頭,陰森森仇視的目光如吐著芯子的毒蛇般狠狠地鑽進藍洙兒的心髒,疼得她差點跪倒在地上。


    在瑾瑜的背後,一直看不清麵容的屍體的臉終於清楚地擺在了藍洙兒麵前……


    那幹淨利落的短發,那淺淺的微笑,那如月牙一般彎彎閉上的眼睛……


    “隋……隋攸?”藍洙兒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張認識了17年的熟悉的臉,眼睛睜得眼珠快爆出來,眼眶裏卻沒有眼淚,隻是澀得刺痛。整個腦海一片空白,恐懼的電流瞬間貫穿了她的全身。


    她顫抖著,腳下一軟,整個人栽倒在隋攸跟前,跌坐在了雪地上。指尖剛碰到隋攸就立刻像觸電一樣彈了回來。


    “隋攸——”藍洙兒尖叫一聲,胸口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快。


    隋攸沒有反應,她再也聽不見藍洙兒的聲音了。此刻的她臉上露出安詳而輕鬆的微笑,腹部流出的血繪成一朵美麗的百合花,右手枕在腦後,埋在雪裏。甜美的樣子讓人覺得她在死的那一刻,不是痛苦,而是解脫;不是死去,而是永遠沉睡……


    隋攸死了……


    就在她的眼前。


    藍洙兒剛才的恐懼化為了悲傷。她顫抖著再次撫摸隋攸的臉,手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即使無法接受也已經成了事實。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過死亡的恐懼,才一個晚上沒有見麵的人怎麽可以就這麽悄然無聲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藍洙兒的指甲深深掐進手掌心,緊緊咬住的嘴唇也滲出鮮紅的血。她沒有哭,睜大的眼眶裏幹澀得仿佛根本從來沒有過眼淚,但臉上卻是痛徹心扉的表情……


    雪花飄落,變得越來越大了。


    悲憤的情緒似乎震撼了上天。


    天空越來越遙遠,而隋攸的影子也越來越渺小,像馬上就會被這皚皚白雪掩埋……


    隋攸是在她5歲那年突然出現的。她是混血兒,可是奇怪的是她家裏沒有一個人有外國血統。每次問隋攸的時候,她都是一笑而過。


    那時的隋攸才8歲,卻十分懂事。她喜歡中性的打扮,擁有比同齡人高一截的身材、獨特的個性和敏捷的身手。雖說她們是好朋友,但隋攸更像姐姐一樣照顧著身體欠佳的藍洙兒。


    兩人親密的關係,加上隋攸帥氣的外表,經常弄得炎非宇吃醋,所以隻要在一起,三個人就吵鬧個不停。一想想那些吵鬧的日子將因為少了一個人而一去不複返,藍洙兒睜大的眼眶裏就突然有一股湧泉冒出,決堤似的往冰上砸。嘴唇咬得越來越深。她一直想止住不停往下掉的水珠,可是越抹流得越快。


    從她5歲起到現在,她們一直在一起,從來沒有分別過,可是沒想到這第一次分別,居然是……


    這時,警車的鳴叫聲由遠而近。


    “不要破壞現場!”不知何時,瑾瑜迅速地恢複了對藍洙兒一貫的冰冷態度,沒有感情的聲音在藍洙兒背後響起。她臉上剛才悲傷的表情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藍洙兒不明白她為什麽變化得這麽快,起身詫異地回過頭。可是情緒激動加上低血糖,一陣昏眩,她的帽子從頭上跌落到了一邊。寒冷的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左手按住胸口也製止不了這場生離死別帶來的痛。她左側額頭上那和血一樣鮮紅的十字刺青,此刻顯得是那麽的晦氣。


    瑾瑜眼中燃燒著不明的怒火。


    樓下,傳來喧鬧聲。


    警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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