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池舔了舔唇,他有心解釋,可解釋的話就在嘴邊盤旋,還是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沒什麽可解釋的,每次身上出現新的傷痕時那種亢奮感和愉悅是真實存在的,他從未因為疼痛後悔過,卻因為黎寧為他上藥時泛紅的眼底生出了愧疚感。


    濯池並不困,可在黎寧的注視下還是縮進了被子裏,或許是剛剛洗了個熱水澡的原因,身體暖洋洋的,又可能是黎寧在身邊他實在安心,就這麽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黎寧輕歎了口氣,先是去浴室把掉下來的噴頭整理好,這才輕手輕腳的根據紀醫生的描述找到了藥瓶。


    藥瓶就在房間裏的櫃子的小箱子裏,在濯池來到這的路上就有人按照在醫院的位置一比一將所有物品複刻歸類,按照紀醫生所說藥瓶上麵寫著英文,還算好找。


    她拿起藥瓶時心下一沉,剛才積蓄的眼淚還是沒有忍住,她呼吸急促,眼淚一串一串的掉了下來。


    藥瓶是空的。


    他什麽時候吃的藥,自己為什麽不知道,自己這個醫生並不稱職,雖然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時時刻刻的陪在濯池身邊,同樣需要休息的小白也不能一直盯著他,可她還是忍不住的埋怨自己,甚至出現了一種挫敗感。


    她試圖抬手擦去眼淚,可眼淚像是泉水般湧出無法止住,昏暗的光線下晶瑩的淚痕明顯,一聲止不住的歎氣聲在空中出現。


    該怎麽做,究竟該怎麽做。


    紀醫生一直在一樓的客廳裏焦急的等待著黎寧的回複,沒想到卻在樓梯拐角看到了一臉淚痕的她。


    她焦急的跑上前去:“怎麽回事?怎麽沒有回消息?你們兩個真的肢體接觸了嗎?”


    黎寧倒了杯檸檬水,將空著的藥瓶放在了餐廳的導台上,紀巧伸手拿起來正要數,卻在拿起來的瞬間驚愕的道:“怎麽是空的?”


    她皺著眉:“他以前從來沒有吃藥超標的先例,所以我並沒有限製他的藥量,這回怎麽是空的。”


    她比黎寧專業,心思百轉千回間就已經想到了些什麽,她看向黎寧:“仔細說說,你們這兩次都是因為什麽觸碰到的。”


    握著杯子的手一緊,黎寧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紅,把昨晚的事都和紀巧說了。


    紀巧眉頭緊鎖,她安慰著黎寧:“換種角度看,這是個好事,兩次他的主動都是因為你,但這個藥不能再供給他了。”


    黎寧有一種無力感,她並沒有因為紀巧的安慰而好受些,“這個藥...吃多了會怎麽樣?”


    “精神萎靡,大腦放空,不會再胡思亂想,說的不好聽些,會變成一個不會思考的傻子。”


    紀巧接著道:“副作用也很明顯,藥效過後他會變的亢奮,情緒無處宣泄,因此會利用自殘的方式獲得快感和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存在感。”


    黎寧的眼淚像是不值錢般,又重新流了下來,紀巧誒呦一聲:“別哭別哭,這是好事,濯池的心態現在有了轉折,咱們得循序漸進不是?”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心理醫生,自認為安撫黎寧不在話下,可黎寧說的話讓她啞口無言。


    “他真的會好嗎?幾率呢?真的不會複發嗎?”


    紀巧頓了一下:“幾率...差不多三成吧。”


    多數心理疾病的患者就算治好了也是會複發,這就像是一張被揉碎的白紙,就算被重新鋪平,但是上麵已經有了折痕,抹不掉揮不去的東西早晚會成為情緒的導火索。


    三成的治愈的幾率,治愈之後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複發,紀巧早就做好了要對濯池這個患者抗戰到退休的準備,她可以,但黎寧這個小女孩呢?


    毋庸置疑,她看得出黎寧對濯池是有好感的,濯池亦然,可這個女孩真的能照顧這個不穩定的濯池一生嗎。


    就算她的喜歡足以支撐一輩子,但這對一個女孩來說何其殘忍,她要付出的是一生的疲憊,備受蹉跎,還要時刻承受著愛人病發之後遠離自己的風險。


    紀巧寧願黎寧對濯池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這樣濯池...濯池若是以後出現了什麽事,黎寧也能抽身的痛快。


    她不僅擔憂濯池,如今也擔憂起黎寧來。


    不過現在想著一輩子的事實在太過遙遠,解決好當下才是紀巧應該做的事情。


    聽到幾率是三成的黎寧怔愣了許久,久到杯子裏的檸檬泡到有些發苦,她將酸味混雜著苦味的檸檬水一飲而盡:“我現在能幫他些什麽呢?”


    紀巧微笑:“你敢賭嗎?”


    賭?


    黎寧看著紀醫生:“賭什麽?”


    “賭濯池會因為你變好。”


    黎寧不敢賭,說實在的,她不相信濯池,兩人相識不過幾天的時間,真的能抵的過折磨了濯池很多年的病嗎。


    何況天秤另一頭的不是籌碼,而是濯池的生命,說起賭這個字,何其草率。


    她輕歎口氣:“紀醫生,我不敢。”


    紀巧搖了搖頭,她旁觀者清,雖不懂黎寧對於濯池來說究竟哪裏特殊,可他最近的改變,或好或壞,都來自於這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


    她看著是很嬌弱,但也隻是看著,從見到黎寧的第一麵她就看清了她眼底的堅定,就算見到濯池的滿身傷疤,麵對一個隨時可能死在自己麵前的病人,她也沒有後退一步。


    紀巧語氣堅決:“你可選不了,我說賭就一定要賭。”


    她在腦中製定了一個計劃:“從明天開始為濯池斷藥,這期間他可能會敏感易怒,你盡量順著他來,但不要事事都由著他來,這個度交給你來掌握。”


    至於濯池,他可能會堅持吃藥,不過紀巧不會再給他,他已經隱隱有了藥物上癮的征兆,再吃下去是不可能的。


    至於怎麽勸他,紀巧自己的心裏有了計較。


    這種藥吃了確實會逃避掉因為觸碰黎寧所帶來的不良反應,可長期以往會損傷男.性.功能障礙,要不要繼續吃下去...


    紀巧有些惡趣味的想,這全憑濯池他自己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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