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頁講了什麽黎寧大概已經知道了,她翻到了下一頁,還沒看到文字,就被上麵畫著的圖驚到了一瞬,她拿著書的手微顫,拉開了書架前的凳子坐了下來。


    畫上麵的人被綁到了行刑架上,他的四肢被木質粗的繩子勒住了,包括脖子,黎寧想到扶楹身上的紅繩,突然有不太好的預感。


    書上寫著,若想造神,需用公雞血浸泡過的麻繩綁住其四肢,纏緊後等待神的人類之軀死亡,再分食其血肉,神誕生後會庇佑吃下自己人類凡軀的子民。


    黎寧看不下去了,她呼吸有些急促,猛的站起了身,凳子隨著她的動作摔在了地上,黎寧推開了房間的門,跑下了樓梯。


    扶楹和崔婆婆都在,崔婆婆看到黎寧後開口道:“姑娘,關於那兩個人販子的事...姑娘?”


    黎寧現在無心理會這件事,扶楹就站在那裏,他脖子上的紅色細繩黎寧看得真切,他就這麽淡然的看著黎寧,似乎將一切都預料到了。


    他們兩個沒有說話,黎寧繞過他走到祠堂的方向,崔婆婆正要開口,被扶楹用眼神攔住了,崔婆婆搖搖頭,輕歎了口氣。


    黎寧在隔間的門前站定,她其實已經猜到了裏麵是什麽東西了,但還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搭上門把手,將門拉開。


    扶楹不知道黎寧是什麽表情,大多數事情的走向他都能預料出來,可如今卻避開這些不敢去想。


    他看著黎寧的背影,她一動不動的,像是...嚇到了嗎。


    應該的,嬌嬌軟軟的小姑娘看到這些,有幾個能不害怕呢。


    他不想看到黎寧的樣子,正想離開,卻被她叫住了:“扶楹。”


    “扶楹,過來。”


    在察覺到檀香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時,黎寧的唇角微顫,啟唇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隔間裏麵不大,幾平米的樣子,裏麵有一根巨大的木架,讓人懷疑這麽大的木架是怎麽被抬進這個小隔間的。


    木架上麵綁著一個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的眼睛被白布蒙住,四肢和脖頸處的紅繩陷進了皮肉裏,有些地方的肉被割了下來,漏出了裏麵的白骨,黎寧後退了一步,撞到了剛才被叫過來的人。


    她抬起頭:“這是你嗎?是你對不對。”


    扶楹抬手,摩擦著黎寧的脖頸:“怕嗎。”


    黎寧搖頭:“我要是說了怕,你就要掐死我?”


    扶楹的手不知不覺的搭在了黎寧的頸間,他移開手:“怎麽會。”


    “我不怕。”黎寧又重複了一遍,她說:“你說過我醒來之後會把一切都告訴我。”


    崔婆婆早就離開了,她把空間留給了屋內的兩個人,扶楹深深的看了一眼隔間裏的人:“這裏麵的,是我的身體。”


    百年前的這個村落比現在村子的人口更多,這裏背靠大山,雖然不算有多富足,但每家每戶都是能吃得飽飯的,不像是外麵的一些村子經常傳來有人餓死的消息。


    但疫病來的猝不及防,最開始是村子裏出去打工回鄉的年輕人,開始出現了嗜睡頭腦昏沉的症狀,身體逐漸出現像是被磕碰到了之後的淤青,之後在某一天失去了呼吸,村子裏一時人心惶惶,可還好當時的村長是個明智的。


    他把那些因為疫病而死的屍體都集中燒毀,又及時封鎖了村子,不讓任何人進出,有效的控製了疫情蔓延。


    扶楹那時候隻有十八歲,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但並不是最受寵愛的,最受寵愛的是那比自己大五歲,智力有些殘缺的哥哥,父母寵愛他寵愛到願意偷偷跑出村子給他買燒餅吃。


    他們不僅帶回了燒餅,也帶回了疫病,紙包不住火,他們偷偷跑出去的事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那時的村子裏的人已經燒了大半,村民的怒火燒到了他們的家裏。


    天高皇帝遠,他們所處的位置偏遠,才不管有什麽律法,村長說的最大,處死他們一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那時的扶楹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和弟弟死在自己麵前,但當他本以為下一個就是自己時自己卻被關了起來餓了三天,三天沒有進食的他被拉到了村民們建造的刑架麵前。


    村長以及村民全部都仇視著他:“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之後他便如同書上所說的,被絞緊了四肢,活生生的被脖子上的紅繩勒住窒息而亡。


    他們想造神,但不想完全讓他成神,這個被造出來的“神”必須永生永世為他們,為他們的子孫後代而活。


    神出現了,可他是殘缺的。


    他需要女子的血液祭祀,每到十五就要承受一遍當初窒息的痛苦。


    按照村民的說法,這樣以血為供養的神不會被上界接納,扶楹永遠不會成為一個真神,他隻會被束縛在這個村子裏,庇佑著這小小一方的子民,以血為祭,更時刻提醒著他的家人當初做了多麽愚蠢的事情,讓這個村子失去了多少條生命。


    他們做出了書上所說的陣法,讓扶楹永生永世都離不開村子,又按照流傳下來的秘術所說,吃了他的血肉,可保子孫後代不被疫病所擾。


    幾百年間扶楹一直被束縛在村子裏,村子裏的村民世世代代的流傳,現在的人早已不知道當初扶楹和他們先祖的糾葛了,隻知道村子裏有個長生不老的祭司,受了神的旨意守護著這個村子。


    黎寧呼出一口氣,她心神有些震蕩,完全想不到扶楹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她不知道扶楹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和自己講了這件事的,她關上了隔間的門,抬手抱住他的腰:“所以你現在是...被困在這裏,被迫庇佑他們?”


    扶楹笑出了聲,他摸了摸黎寧的頭頂,順著她的頭發捏住了她的後頸:“庇佑?你真的把我當成神了?”


    黎寧錯愕的抬起頭:“被綁在架子上的不是你嗎?”


    “讓你失望了。”


    他俯首湊近黎寧的耳邊:“他們隻是把我稱作神而已。”


    “如果沒有我,之前來找我的夫妻肚子裏的雙胎都會平安落地。”


    他輕歎一聲,纖細的手指抬起繞住了黎寧的頭發:“這不會是一個神做出的事,你說呢。”


    那些村民們永遠也想不到,村子逐漸沒落,人煙愈發稀少的原因,始作俑者都是這個被他們造出來的“神”。


    與其說他是神。


    倒不如說是一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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