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您的身體……”陪著章天如同來宗祠的那人,不無擔心的說道,“實在不行,還是到縣城裏去看一下的好,咱們西祠的聖手堂與東祠的回春堂,都沒有什麽好的方子,四阿婆固然有些手段,但畢竟不是行醫出身,她那法子確實生效,卻總是無法根除的。”


    章天如拉風箱一般的喘了幾口氣,“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這病根啊!關鍵是老了,真的老了,想當年……”他長噓了口氣,也不知是歎氣還是喘息,“恩,章天值家裏如何了?同祖是咱們文峰鎮西祠章家的狀元,但也是天值家的孩子,唉!他們原本是一兒一女的,可是思月那丫頭不在身邊了,如今就連同祖也這麽走了。”


    “天值叔家……”那人猶豫了一下,“天值叔還好,隻是天值叔母她承受不住這等的打擊,現在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至於思月她,想來也該知道了吧!”


    “咳咳!”章天如咳嗽得腰都彎了下去,那人趕緊攙住章天如,伸手在他背上按撫了一陣。章天如也是六十多歲,但卻大腹便便的樣子,穿著打扮也不似章同祖的父親章天值,與東祠的族長沈知非那樣,而是花白的頭發整齊的向後梳著,乍一看,很有幾分退休在家的幹部形象。隻不過臉色一片金黃,從他的咳嗽聲中也能聽出,肺部問題很嚴重,讓人難以想像他是如何還能有著如此的體重。“思月那丫頭的性子,和我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其實說來,思月這名字還是我給取的,隻是可惜,天值太過守舊了。”


    “太爺,不是人人都能有您當年那般的果敢。”那人小心翼翼的扶著章天如,“太爺,您看這兩人咱們西祠怎麽……”


    “沈知非此舉雖然不妥,但也有幾分道理。”章天如似是盤算了一下,“暫且如此吧!但看在他們乃是與章同祖同門之份上,不可委屈了他們。卻也不能掉以輕心,你等會還是讓人給他們鬆了綁。家法!那其實乃是違法啊!那個時候我出鎮闖蕩,外麵便已不是舊時的規矩了。”


    “太爺!”陪著章天如的那人,似乎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您當年在外麵也是闖出了一番事業的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語氣之中盡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和崇敬。


    “外麵?嘿嘿!外麵……”章天如忽然怪異的笑了笑,顯得很是疲憊,“盡管我一向都不認同東祠沈知非如此的保守,但我還是告戒你們這些年輕人,外麵是另一個世界,對於你們來說,呆在鎮子裏或許會更適合一些。”說到這裏,他仿佛都已心力交瘁了,“走吧,先去天值家看看,然後在把幾個老家夥都請到宗祠裏,商討一下該當怎麽處置此事。”


    伴隨著咳嗽的聲音,他們也離開了宗祠。衛飛靠了一聲,扭動了一下身體,“瘋子,有什麽方法,把這繩子給解了。”如果連捆在身上的繩子都解不了,那兩個人真是愧對“修道”二字了。


    陳楓卻搖搖頭,“暫時還是不要的好,他們說了等會兒會有人來給咱們鬆綁的,再等一等吧!”剛才東祠沈知非帶來的那條大漢,衝進來捆住他們的時候,兩人沒有反抗。一是因為太過突然,兩人來不及有所反應,二則是兩人不想顯露出修道人的身份,而以當時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也還沒有大的危險,沒有必要鬧出太大的動靜出來。


    “靠!”衛飛極其鄙視的瞪了眼陳楓,“瘋子,都在鳳鳴山和山城裏經曆了那麽多,你他媽怎麽還象是打坐坐傻似的?沒聽那什麽東祠的族長沈知非說了麽,昨天晚上是二十八星宿奎木狼值凶之日,正是因為咱們倆的到來,衝撞了歲星,才使章同祖死去的,這件事情他們最後一定會算到你我的身上,現在我們趁機一走了之,才是最正確的。”


    陳楓無所謂的笑了笑,“好啊!我腦子裏的東西早被你掏的差不多了,以你的靈力,讓那條繩子自己解開,也不算是什麽難事。”他臉上露出一種,恨不得讓衛飛掐住他脖子的表情,“隻不過你想解救的章同祖,就算他是過不去這劫難,卻也不免有些冤了。”


    “我你個我!”衛飛無力的癱坐下來。陳楓實在是太了解他了。的確如此,章同祖已經死了,這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但是他的死因,卻充滿了疑問。他是怎麽死的,現在衛飛還不知道,可他至少知道章同祖的死,是不正常的。看似古風古韻的文峰鎮中,從剛剛東祠沈知非與西祠章天如的對話裏,也能看出此時此刻的文峰鎮,已經有股暗流,在無聲無息的湧動著。


    衛飛和陳楓之所以來到文峰鎮,便是為了章同祖,而現在章同祖死了,不過卻是死的似乎很奇怪。換句話說,衛飛可以接受章同祖的死亡,那是他靈應還有日者之術推算出來的結果。但這個前提卻必須是章同祖死於正常情況下的意外。而以目前看來,章同祖之死,似乎並不那麽簡單。


    衛飛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在不顯露出咱們真正身份的同時,呆在這裏反而更方便我們暗中調查一些事。媽的,你肚子是瘦了下來,裏麵的壞水也跟著濃縮成精華了。”


    就兩人現在的狀況,這確實是一種極好的選擇,在文峰鎮人的心目中,大約都會以為他們被關在宗祠裏,還有人看守著,連送飯都是從天窗上,用繩灰提籃垂下,想要逃脫該比登天還難了。但是實際上,陳楓和衛飛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間房子,即使是外麵再被數十人團團圍住,對兩人來說,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因此他們就可以不驚動文峰鎮的人,悄悄的查出章同祖真正的死因,再相機行事。


    陳楓滿意的點點頭,“年輕人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忽然伸出手,就那麽在衛飛的肩上拍了拍,然後再在衛飛驚異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背在身後。衛飛趕緊向他身後探頭看去,卻見陳楓的雙手居然還是被牢牢的捆在繩索之中。


    “我你個我!”衛飛忍不住罵了句,忽然也抬起雙手,理了理頭發,緊接著雙手一背,卻也是仍在捆綁之中。


    “這座文峰鎮非常古怪,並且絕不是你我所看到的那樣簡單。”陳楓的表情和語氣都認真起來,“繩灰提藍,還有二十八星宿值日,甚至十惡大敗日,他們不僅是熟悉,而且講究,非常注重這些擇吉之術。這個鎮子的布局,高則是高,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氣息在內。”


    他這麽一說,衛飛的鼻子忽然間又忍不住動了動。其實兩個人不過是昨天晚上才來到鎮子中的,先是跟著沈郎章同祖去看了次“魁星點鬥”,然後四個人大醉了一場,再一醒過來,便已被關在了這裏。但以兩個人在風水上的造詣,盡管還沒有看到文峰鎮的全貌,卻也已經察覺到了鎮子的布局,絕不僅僅是個外方內圓。尤其是他們居然還極為講究擇吉之道,同時這還是一座曾經狀元代出的古鎮。


    擇吉之道其實並不神秘,相反的在民間卻很流行。二十八星宿值日,以及十惡大敗日,都是屬於擇吉術中很常見的。擇吉也是種習俗,在民間幾乎無論做什麽,諸如祀神祭祖、婚喪嫁娶、播種收割、修造官建、開市立卷、出門遠行、上官赴任、甚至裁衣縫裳、剃頭洗澡、剪甲修足等等,都要選擇一個所謂的“黃道吉日”。


    因此,經過數千年的積累,便形成了一種方術,稱之為擇吉術,“選擇”一詞便是由此而來。也可以稱為“涓吉”、“諏吉”,俗稱就是“看日子”、“揀日子”,可謂是淵源流長,深入人心的了。擇吉術複雜神秘,精致奇特,自成體係,但它卻沒有被並列為奇門、風角、七政等十大方術之外的第十一大方術,則是因為擇吉術與其他十大方術,相互滲透的太深,彼此之間已經無法分割脫離了。


    簡單來說,擇吉術是一種以幹支曆法為基礎,輔以八卦、九星、二十八星宿、十二值、六曜、天幹、地支、五行,並且還有年、月、日、時之中的神煞(其中主吉者為吉神,主凶者為凶神,“凶神惡煞”指的就是這個了),以此來進行推算,從而製定行應之事的時間和方位之中的吉凶宜忌。


    而這之間卻已經包含了奇門遁甲、星曜、周易等等,再加上擇吉術中還囊括了四柱的神煞、《魯班書》,甚至是茅山龍虎一宗的符咒,不要說世紀大方術了,道門之中的許多方法,也都在其中。從這點上來看,與其說擇吉術是一種方術,還不如說它,實際乃是民間神秘文化與民俗文化的集中體現。與中華道門也是千絲萬縷的,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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