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報宗”與收錄在《萬法歸宗》之中的眾多法術一樣,在中華道門之中都是屬於野狐禪之流,即便是湘西辰州符錄,也不曾將其視為一門一派,更不用提三山五嶽、龍遊、九華山等正宗的門名大派了。再加上文峰鎮一貫的封閉環境,沈大沈二兄弟真正算起來,實在不能說是道門中人,四阿婆所顯露的法力,兩人根本一無所知。


    聽了沈大的問話,四阿婆卻忽然抬起頭來,“就憑你們?不過這很重要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她驀地裏歎了口氣,神情突然恍惚起來,忽而柔情滿麵,忽而惆悵無限,忽而卻又絕望憤恨,變幻之間,似是一生的時光都隱於其中。


    四阿婆可以說是文峰鎮中,最為神秘的一個人。她年輕的時候,貌美如花,家世在東祠中也是不弱。文峰鎮中的少年兒郎們,無不將四阿婆視為夢中****,從她初成年時,提親的人便每日裏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家中的門檻。


    剛開始的時候,四阿婆的父母還在認真的挑選著未來的女婿,但隨後不久鎮中卻忽然有謠言傳出,說是四阿婆乃是陰靈之媒,天生能見鬼神,娶之在家,克夫傷子,比之掃把星有過之而無不及。偏巧等四阿婆到了出嫁的年齡後,她父母還有兄嫂在一年中,先後抱病身亡,隻留下了一個尚未滿歲的侄子沈成。如此似乎更加印證了四阿婆乃是陰煞之身的傳言了。


    四阿婆便一生未嫁,與她的侄子沈成相依為命。而她那傳聞之中的陰煞身,使得鎮子中的人,都對她懼而遠之。不過後來鎮子中有一戶人家得了種怪病,神智不清,滿口胡言,便仿佛是中了邪一般。鎮中東西兩祠的幾家醫館,全都是束手無策,最後無奈之下,鎮中之人便想到了可通鬼神的四阿婆。偷偷請得四阿婆過來之後,沒想到四阿婆果然手到病除。


    從此,四阿婆在文峰鎮人的心中,越來越是神秘,經她之手治愈的諸般疑難雜症,難以計數。但文峰鎮畢竟是千年古鎮,儒風傳承,四阿婆的身份隻是在暗中得到了多數鎮中之人的認可。直到章天如回到文峰鎮當上了西祠的族長,在進行係列的開放舉措時,四阿婆在鎮中的地位,才逐漸的超然起來。


    四阿婆的身世,沈大沈二兄弟自然不會陌生,但四阿婆所謂的天生靈媒,兩人卻是不會輕易相信的。兩人親身修煉“陰魂報宗”,一看便知四阿婆根本便是修煉了某種法術,才能有如此的道行,隻是以沈大沈二的見識,實在辨別不出。


    山頭般的雨浪再次下壓,沈大沈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如同山體崩塌的重壓之力,但就在此時,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冤有頭,債有主!冤有頭,債有主……”


    便在這聲音之中,那團雨浪突然“砰”的一聲爆散開來,但沈大沈二卻並沒有經受到,想像中的重擊,那團雨浪隻是猶如瀑布般的當頭澆下,衝得兩人身形踉蹌了一下。“冤有頭,債有主!”這普通的六字俗語,竟仿佛道門密咒似的,一舉消去了四阿婆蓄勢多時的一擊。


    “什麽人?”四阿婆懷抱著沈成的屍體,驀地轉過頭來,但四下裏隻聞“嘩嘩”的雨聲,而無人應答。四阿婆眼中閃爍著憤恨怨毒之色,掃視了一遍四周,尖嘯了一聲,突得伸出右手在空中一圈,但見她身周的雨水,忽然便如子彈一般,向外激射而出,而她本人卻仿佛身在真空之中。


    “閣下既然現身此處,又何必急於遁身?”四阿婆的身形突然飛躍而起,她似是已確定了那人所在的方位,直直的縱身向著西北方躍去。那日者躲在暗處,但見雨勢之中,一道身影穿過雨簾,迅捷無比的在雨中,留下了道明顯的痕跡,雨霧茫茫之中,有條直線橫貫在其中。


    沈大沈二麵麵相覷,鬆了口氣的同時,心頭卻百味難陳,他們雖不知四阿婆修得是什麽道法,但早知四阿婆非屬常人,這時看到四阿婆的修為,才知道四阿婆的實力是如此的驚人。然而他們想不到的,除了四阿婆,鎮中居然還有高手存在。兩人不由得失落萬分,但想到四阿婆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待她對付完方才暗中的那人後,隨時都會殺上門來,隻有趕緊回到家中,守在八王的法壇前,或許還能抵擋一陣。雨勢漸停,天色卻更加的陰沉,這場充其量隻能勉強算做中等的秋雨,難得的維持了一個多時辰。西北其實並不是那樣的久旱無雨,隻是雨份雨量都難以持久,而且平時裏風又太大,黃土漫天的,一場雨下來,還不足以滲透那些沙土。


    沈大沈二強壓住體內的傷勢,相攜著離去。那日者從從旁邊的凹處顯出身形來,他緊鎖著眉頭,雙手捧著那枚小小的方鼎,一會兒抬頭望天,一會兒閉目沉思,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他沿著斜坡直攀到頂端,大半個文峰鎮便落入到了眼中。隻見樹木掩映在青色的院牆之間,整座文峰鎮的布局四方大氣,內中的街道卻圈圈成環,正中間處是一個廣場,兩座院落左右相對,便如兩片花瓣一般。


    但此時望去,或許是秋雨初停,天色陰沉,文峰鎮中似有煙霧升騰,仿佛是籠罩在暮色之中。那日者長歎了口氣,“地脈之氣浮動上升,清陽之氣卻混亂交錯,此是何意呢?那解局之人,依照卦像所示,分明已在鎮中出現,為何卻不見其蹤呢?唉……風水之道,畢竟非我日者所能深解的。”他口中喃喃著,卻又陷入到沉思之中。


    沈大沈二身心俱傷,好在雖然是在雨後,但道路並不泥濘濕滑,兩人強自硬撐著,慢慢的挪到了家門之前。沈二的傷勢較重一些,這時隻感到體內的八王突然自動離去,徑直回到法壇的旗幡之上,極度的虛脫之下,搖搖晃晃的便要摔倒在地上。沈大苦笑著,卻也再無力攙扶,從東南角的斜坡上,一路扶著沈二,他也是耗盡了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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