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明明恢複豔陽天的京城,無端端又下起了大雨,嘩啦啦的似乎要用水來淹沒,去洗涮一切。


    江好好起身第一時間就是站在窗前看一眼灰蒙蒙的天氣,看著屋簷上的水像珠子一樣不斷連的拚命往下掉,她輕歎一聲,著實不愛下雨天。


    察覺到腳邊有一團毛茸茸在碰她,她低頭,是小花在撒嬌,她笑一下便進浴室洗漱,開始新的一天。


    小花進來別墅兩天,成功的討好了屋子裏包括傭人在內的三個女人,現在宋奶奶不曉得有多疼愛小花平常出去散步打太極都帶在身邊,傭人去市場買菜也會特意給小花帶幾條小魚幹。


    而小花亦成功的接二連三惹怒了別墅裏唯一一個男人,江好好經常看見屋內這一人一貓在對峙,說真的,她覺得有些可愛。


    她熨好衣服後率先下樓,一如往常,宋奶奶早已端坐在餐桌上方,她喊了一聲宋奶奶好。


    宋奶奶抬手給她倒了杯牛奶:“最近怎麽就這麽多雨,還沒完沒了。”


    “奶奶也不愛下雨天?”江好好抿了口牛奶。


    “怎麽愛?到處濕答答,看這灰蒙蒙的天氣我就煩。”宋奶奶沒好氣的說。


    江好好斂起心神,原來她和奶奶一樣討厭下雨天。不知道是這人本來就討厭濕答答的一切,還是說因為她們之間那親人的關係,所以在某些事物上有著共性。


    “對了,我上次看見那小子袋子裏有個紅色的盒子,那是禮物吧,他送了什麽給你?”宋奶奶饒有興趣的問。


    “是一幢模型,很精致。奶奶呢,你收到什麽禮物?”江好好咬了口雞蛋。


    “我?我哪有禮物。”宋奶奶笑著搖搖頭。


    “可是他說他送了給你,阿姐也有的……”江好好的聲音下意識小了些,莫不是宋澤又騙了她?


    “放屁!那小渾球幾時送過我禮物,我連渣渣都沒看見!”連她都沒有,傭人又怎麽可能會有!這小子,偏心就算了,還撒謊!怎麽越大缺點越多?宋奶奶想著,一雙不細的眉頭緊緊蹙著,但卻也並非真的生氣,那模樣,還包含著幾分隱隱寬慰。


    仿佛有個小子越偏心,她越樂意一樣。


    ……


    下午的時候,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超出大家的想像,幼稚園內江好好和一群小朋友們站在教室內,聽風看雨的。


    幾十個小小的人頭擁擁簇簇,可能是下雨天,紛紛勾起了小朋友們的思念之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表達對小燈泡的思念。


    “小燈泡以前最喜歡伸手玩雨了。”


    “她說她想知道雨是冰冰的還是熱熱的。”


    “她每次都把衣服弄濕了回家,但她媽媽從來不罵她,不像我媽媽。”


    “你說現在天上在下雨嗎。”


    最後一句話,讓所有小朋友們頓時沉默了。


    一句話,頓時將小燈泡所在的世界和他們對立起來,一個天一個地,一陽一陰,想想也是難過。


    而坐在講台上的江好好,在聽見這句話時瞬間將腦袋低下,企圖用長發來遮住發紅的眼簾。


    從她聽到有關小燈泡的第一句話開始,心裏就開始發堵,她還記得她和小燈泡站在公交站下伸手去玩雨水的場景,小燈泡那時還很驚奇的說:園長你看,水竟然是溫溫的。


    她隻回答了真的誒。


    她原打算等小燈再長大一點的時候,就告訴她是因為各種熱力原因導致水摸起來是溫的,隻是很可惜啊……


    “園長,你說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小燈泡聽到我們的話,我真的好想她。”其中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朝著江好好開口詢問,說話時小嘴還嘟了起來。


    江好好吸吸鼻子抬起頭,臉上盡力的扯出一抹笑容:“不然我們畫畫給小燈泡?把你們心裏覺得最美的畫麵畫下來好不好?然後等哪天不下雨了我們就把畫燒掉,這樣小燈泡就會收到了。”


    “真的嗎,那我要畫。”其中一個小朋友說完,快速轉身回到自己的小課桌上,其他小朋友聞言也紛紛從窗前散開。


    教室裏頓時響起畫畫的沙沙聲,看著小朋友們這麽認真的樣子,江好好也抽出一張手工紙坐在講台上疊千紙鶴,她盯著自己手中的紙逐漸成形,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怎麽也折不下去,索性全部攤開還原放到一邊。


    下午接近放學的時候,宋澤給她發短信說有個會實在走不開,她聞言立刻讓他專心上班,她自己回去就行了。


    “怎麽辦,感覺下雨天不接老婆好罪過。”


    “我沒事,你回去對小花好一點就行了。”


    “老婆老婆,我們幾時出去吃飯?”


    “我在微博看到有一間寵物餐廳,可以帶小花去。”


    “老婆,晚上睡覺你記得把窗關好。”


    “對了,這暴雨會持續到後半夜,得讓小花睡屋裏來才行。”


    “對方已拒收你的消息還順便摸了一把你的胸。”


    她看見宋澤發的圖片,失笑一下,她知道他是不想聽到有關小花的消息,但是小花對她而言,意義真的很重要啊。


    江好好把放好開始忙碌放學的事情,她撐著傘站在雨中,和家長們以及小朋友們熱情的說再見,臉上洋溢著讓人覺得舒服的笑容。


    很快,小朋友們全部回家了。


    看著空蕩的大門處,她臉上的笑容褪去。以前下雨的時候,小燈泡最喜歡穿著自己黃色的雨鞋站在雨中踏水,雙手還像跳舞的人一樣拉扯著自己粉色的雨披在雨中轉圈,一舉一動之間全帶著孩童的天真與活潑,一邊跳還會一邊問:園長園長,我跳的好看嗎。


    可現在,門口那塊地方空蕩蕩的,連旁邊的花草都像因為沒有這麽可愛的小女孩而毫不張揚。


    她轉身回去辦公室收拾東西。


    “園長?園長!”a老師見江好好一副失神的樣子,連叫五六聲竟然都沒有理她們,忍不住加大了嗓門。


    “啊?怎麽了?”江好好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轉頭看向c老師。


    “園長你沒事吧,我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c老師瞥了一眼江好好,一臉覺得她怪怪的樣子:“我們今晚商量一起出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了,我要回去,你們去吧。”江好好朝著她們扯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後來三位老師先走了。


    a老師:“你們覺不覺得江園長怪怪的啊。”


    b老師:“覺得啊,雖然她這幾天看起來和以前一樣,但總有種……哎,我說不出。”


    c老師:“哎,肯定是那件事在她心裏還有陰影。”


    江好好沒聽見她們的討論,她收拾好東西,再三檢查了幼稚園內的電閘,鎖好鐵閘,離開。


    上了公交車,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眼睛一直看著被大雨浸透的城市。


    車子行駛約40分鍾左右,回到上次她和小燈泡一起下車的公交車站台,與此同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和小燈泡一樣的高度,腳上穿著一雙黃色的雨鞋,身上披著一件粉紅色的雨披,那雨披背後有一個大大的米奇老鼠……


    一模一樣的裝束!


    坐在公交車裏的江好好,眼睛瞬間大了!


    雖然心底明知道那是不可能是小燈泡本人,但情感把理智控製住,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那抹小身影在她的眼前消失,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她連忙起身下車,司機見她不要命似的衝了下去,大聲罵咧咧了幾句!


    然而江好好已經跑遠。


    當她跑到剛才小女孩所在的地方時,才發現那抹小身影早就不見了,她站在雨中左看右看,還是沒有找著。


    雨水從她的頭發一直流淌到腳上,瞬間將她的衣服都打濕,可她恍然不知,整個人怔怔的站在雨中,此時的她隻知道,她沒能跟上那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在她的麵前,消失了。


    就得即將要得到,偏又失去的感覺一樣。


    站了大約十分鍾,她才認命一樣的步行回公交站台,旁邊的人看她都下意識遠離她幾步,仿佛那是瘋子一樣。


    直到晚上八點半,當宋奶奶看見江好好渾身濕透的走回來,眼神空洞得又像小燈泡出事那幾天,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好好,你怎麽了?”


    江好好搖搖頭。


    “快上去洗澡,先把濕衣服給換了,好嗎。”宋奶奶見她還有回應,倒不至於太過擔心,知道她肯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江好好沒有應,換了拖鞋之後就直接上二樓,一路上留著她的水跡。


    傭人連忙拿拖把出來拖幹淨:“小姐這……這幾天明明看起來都挺正常的,肯定是這天氣惹的禍,哎!”


    宋奶奶站在樓下著急的向樓上張望了十分鍾左右,後來她去敲門並沒有人應她,宋奶奶實在不敢貿然輕舉妄動,隻好打電話讓宋澤趕回來。


    宋奶奶堅信,這姑娘家長大了,長輩說一百句,也敵不過心上人的一句安慰,此情此景,隻能讓宋澤回來。


    不到一個小時,一輛白色的卡宴從遠處呼嘯而來,因為開得太猛刹不住,過頭了又倒回來,接著宋澤打開門快步下車,遠遠的就朝著站在門口的宋奶奶開口就是一句:“人呢!”


    “在房間,一直沒有出來過。”宋奶奶跟著宋澤的腳步走到樓梯口就沒跟著上去了。


    宋澤三並兩步跑上二樓,一邊將自己打濕的西裝脫下握在手掌裏,卻在快要到房間的時候放慢了腳步。


    他緩緩走到門口,第一次抬手學著往常江好好教的那樣敲了三下門,之後直接擰開門把,並沒鎖,他慶幸,然後推開門進去。


    房間內黑漆漆靜悄悄的,借著走廊的光,他一眼看見那個姑娘渾身濕透的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著腿,她把臉埋進膝蓋裏,整個人看起來就小小的一隻,小花正蹲在她的腳邊,難得安靜,這一貓一人的,好像同時在思念著什麽。


    他關上門,並沒有打開大燈,怕驚擾了她這份難過。他邁步走到她麵前,在江好好麵前跪坐:“好好,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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