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22年,b市,傅流輝居住處


    距離那場讓人地覆天翻的墜落旅程,已經快過去小一年了。如今已經到了第二年年初,一月中旬。隆冬天裏,窗外的落雪被她的舞伴勁風輕輕托起,在這個人類建造的“蒼穹”之下舞動著最曼麗的舞蹈。


    b市上空的這個大穹頂的籠罩之下,原本應該是不會下雪的,但人類這該死的浪漫。


    在這個電磁保護罩的縫隙之間排布了大量的水管,平時用於調節整個小國家一樣大的b市的空氣濕度,畢竟自然的雨水是不會透過這個防護罩的,那是有巨量輻射的汙染水。但是人類終究是大自然的造物,他們是向往自然的,所以在一些適當的時令,這些細小的水管就會進行一些降水和降雨的天氣模擬。或是三伏天的暴雨,或是三九天的飄雪。


    保護罩裏麵的溫控係統會把這個時節的氣溫控製在零下幾度,不會太冷,但可以積起一層雪。


    此時是上午十點,傅流輝正靠在居所的窗口處,坐在一個吧台椅上,頭貼著窗戶玻璃。他穿的倒單薄,畢竟室內有空調。當時從康複中心出來的時候,他跟人類聯合政府申請在了這個住處,這個區叫江南區,而他的住處則是江南區裏的一處普通居民樓。他住在7樓,不高不低。他喜歡這裏,因為可以看清地麵上的行人,但又不必離他們太近。


    新時代的建築不再是以往的通天高樓,而是以大占地為主的中等建築。因為在灰色時代的人口銳減之後,僅存的人類已經不必擠在火柴盒子裏麵了。更少的人口擁有更多的土地資源,何必建高樓?


    這棟建築的外牆是全透明材質的,是用了一種新型的透光材料,可以通過每個房間的中控電腦調節透光度,也就是不必拉窗簾了。


    傅流輝把透明度調到40%向窗外望去,望向地麵上已經壘砌起來的各種雪的碉堡。那是一幫孩子在打雪仗。他們在雪地上撒歡地跑,一邊跑一邊隨手抓起一大把雪揉成球向對方砸去。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樓下空地和大門口。


    他們互相喊叫嬉鬧著,嘴裏不知在說些什麽,至少這麽遠的距離翻譯機是沒法聽到的。那麽自然傅流輝也就不明白。孩子們笑得輕靈,即使滑倒了也隻是一頭栽進雪堆再抬起頭,變成一個“白胡子老頭兒”然後做個鬼臉接著玩樂。隻是跟在後麵又追不上又擔心的家長們一臉的後怕,生怕自家娃兒摔個好歹。


    這一切,傅流輝隻是看著。


    快一年了,他幾乎不怎麽下樓,不怎麽出門。


    這一年裏傅流輝的花銷都是人類聯合政府在出,畢竟他是安德烈“造星計劃”的偶像嘛。但是其實他也實在沒咋花錢。他吃不慣那些蟲子大餐,也不懂這個時代的文化和年輕人的娛樂方式。他除了買一些吃得慣的合成餅幹,煙酒和日常的水電,真就沒啥開銷了。所以與其說這是在養一個英雄人物,不如說是在養一個低保戶。


    他所在意的人已經隨著那個消逝的時代永遠地埋進了曆史的長河。親人、朋友、夥伴、所有曾經記憶中的人。所有似乎他患上了社交恐懼症,但他又非常渴望和人社交。


    於狂歡中孤獨


    於孤獨中狂歡


    傅流輝每天的娛樂活動,大概也就是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星星看看人。要是實在沒啥看了就打開嵌在房間內壁上的電視,裏麵放著一些無聊的選秀節目,裏麵的人穿戴還是傅流輝那個時代最土的搭配。審美畢竟是個圈嘛,反反複複來來去去又回到了以前的風格。而現在最火的偶像,好像是一個叫“囂割割蘸”的流量小生,反正傅流輝是嗤之以鼻的,隻是實在賢德淡騰,才偶爾降降智。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傅流輝:


    “裏麵沒人兒。”


    又是三下


    “咚咚咚!”


    傅流輝:


    “sei啊!妹瞧見門鈴啊!門都快敲壞了。”


    一個年輕的女聲:


    “我!你何姐姐!”


    傅流輝:


    “嘛玩意兒?”


    傅流輝從吧台椅上下來,走出小房間來到客廳,用門口的攝像頭瞧了一眼門外。好家夥,還真是何許!上一次見到她是啥時候的事情了,好像除了半年前她來傅流輝家探訪後續恢複情況的那次,也就隻有他待在康複中心那會了。不過他們倒是經常在手機上聊聊天,關係倒也還算熟絡。


    傅流輝:


    “她來幹啥?”


    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很久沒和人說過話的傅流輝竟有些激動,但很快又變成了抗拒。雖然在這個新時代,何許是他為數不多能聊得上話的人,可這種相差著兩百年的無歸屬感使得傅流輝始終把自己鎖在一個想社交又抗拒社交的狀態,這也是為什麽他喜歡看樓下的小孩玩鬧,卻始終不想跨出樓道。


    “呲~哢嗒”


    傅流輝點了一下開門鍵,門鎖彈開了。


    門被一隻潔白的手推開,接著是一條修長的腿跨了進來。


    何許:


    “哈嘍~”


    傅流輝無神地回了一句:


    “哈不嘍。”


    何許


    “耶嘿,居然聽懂了。”


    傅流輝:


    “你說的是世界語,又不是外星語。”


    何許:


    “你的世界語學的咋樣了?”


    傅流輝:


    “還湊合,至少會跟外賣小哥說謝謝了。”


    何許:


    “那看來已經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說話間,兩人在門口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


    何許身穿一件梅紅色的短風衣,上麵還有沒融化的幾片雪花。下身是白色中裙,過膝蓋。她披散著的長發上有幾滴小水珠,有幾根頭發粘在了她的臉上。傅流輝作為兩百年直男,自然是分不清她化沒化妝的,大概塗了個紅嘴唇,在傅流輝眼裏就算是淡妝了。今天何許的裝扮可以說是很驚豔傅流輝的,畢竟人家印象裏何許就是個凶巴巴的怪護士嘛。真沒想到她捯飭一下還真挺漂亮。


    和何許裝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傅流輝。


    大褲衩


    白背心(發黃)


    一下巴滋出來的大胡茬


    逐漸發福的身材


    以及那個呆滯的眼神


    何許: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老頭你這是什麽裝扮啊!”


    傅流輝:


    “我***你管我啊。”


    傅流輝把何許帶到沙發邊


    傅流輝:


    “坐坐坐。”


    何許:


    “坐?哪兒?”


    何許嫌棄地嘟了嘟嘴,看著一地的空酒瓶和被踩扁了的煙頭。


    傅流輝連忙扒拉開了一塊幹淨的地方。何許拿紙巾在沙發上擦了好一會才慢悠悠地坐下。傅流輝見她坐下了,自己也就一屁股“dong”坐下了,這碩大的屁股帶來的巨大動能傳導到何許那裏時還把她帶的顫動了好幾下。


    何許:


    “好了,看來我說錯了。”


    傅流輝:


    “說錯啥了?”


    何許:


    “應該叫你胖老頭!嘿嘿”


    似乎,這倆家夥一見麵總能有懟不完的話。好像傅流輝攢了不知多久的話想在這一刻嘮完似的。


    何許:


    “好了好了,說正事兒。”


    “今天我來呢...”


    傅流輝:


    “為了檢查咱的恢複情況?”


    “你看咱,現在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體重都快趕上你們中心那個陳醫生了!”


    何許:


    “那就好。”


    “那麽,我應該就可以向上級匯報了。”


    傅流輝:


    “謝謝領導關心~”


    何許:


    “既然你傷好了,那應該過不了多久上級就會派人給你安排工作。”


    傅流輝:


    “工作?啥工作?咱現在不是退休狀態嘛?


    等等...不會還讓我上天吧?”


    何許:


    “那倒也不是。”


    “畢竟現在我們連航空能力都受到限製,別說航天了。”


    傅流輝:


    “那幹啥。”


    何許:


    “加入人類防衛軍!”


    傅流輝:


    “打...打怪?”


    何許:


    “嗯哼~”


    隨後,何許為傅流輝做了一些簡單的身體檢查,以確保他的身體確實無大礙。在全身檢查的同時,何許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傅流輝的左小腿。


    何許:


    “對了,你左腿怎麽樣了?”


    傅流輝:


    “還湊合,就是不太能使得上力。但是正常走路跑跳都還行。”


    何許:


    “你真不知道當時醫院接到你這個病號的時候有多急!”


    “一拍片子全身上下沒一塊好骨頭!”


    “你左腿小腿骨都從肉裏戳出來了!”


    “還好最後還是給你救回來了。


    “這可是上頭的死命令!”


    傅流輝:


    “嘶~~聽著都疼,還好我當時昏過去了。”


    何許:


    “咋樣?要是到時候真去參加防衛軍去了,你這小身板能受得住不?”


    傅流輝:


    “那鐵定的!”


    說著,拍了拍自己日漸膨脹的肚子,發出“嘣嘣”的聲音。


    何許:


    “得了吧,就你?”


    “那今天就先這樣哈,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過段時間我再來找你。”


    傅流輝:


    “掰掰了您餒~”


    何許隨後起身,走了。


    就在她關上門的一刹那,


    傅流輝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又重新坐回了那麵透明牆邊上,望著外麵飄落的雪花。


    這個時代早就沒了梅花。


    隻是望著窗外何許梅紅色的遠去背影,


    大門口的雪地裏,


    似乎~


    多了一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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