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馬爾許久沒有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他昨天甚至還去晨跑了,多新鮮的詞匯‘晨跑’,這原本應與他並無關係的事情卻真切的發生了。


    流亡者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訴求,他終究還是要再次踏上通往純白之門的道路上的,自由在等待著他。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將抵達那裏。


    “純白之門會剝奪通過者的話語,若是出現這種情況,你也不要慌張。”


    在宗師的叮囑聲中,奧馬爾再一次進入夢的世界。


    再次穿過漆黑的林地,循著記憶奧馬爾繞過轉輪之寺,這條道路上的亡者似乎永遠不會減少。


    但奧馬爾這次前所未有的堅定,在漫宿中思想是有力量的,奧馬爾的堅定轉化為溫度。


    亡者的目光不斷掃過他的皮膚,它們的手熱切地向奧馬爾伸來,但是一觸碰到他就燙得縮了回去。


    這些寒意刺痛著奧馬爾,但他的腳步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快。


    終於,他已經無限接近純白之門了,他可以把手指按在上麵,感受它的冷冽,看著它敞開了。


    隨著門開,奧馬爾的嘴闔閉、縮緊、愈合如一塊畸形消去,他的四周和身上盡是漫宿鈷藍色的光。


    純白之門明亮如鏡子,如新雪,如彎月,是至白至靜之物,奧馬爾不打算前往門後,他將臉頰貼在上麵,靜靜感受著那深入骨髓的寒氣。


    “你現在可比上一次要冰冷多了,看來你成功了。”


    韓戈看著奧馬爾,他身上散發的寒意甚至讓一旁的窗子都上霜了,玻璃上結出了冰之花。


    “是的,我能記得它的寒冷,在穿過門時,我的嘴巴愈合了。”


    醒來的奧馬爾撫摸著自己的嘴唇,自己在昨夜失去了它。


    “好了,起來暖暖身子,你身上留存著強烈的‘冬’之影響,就算你身強力壯也夠你吃一壺的了。”


    這一次,韓戈並沒有驅散他身上的準則之力。


    對於每個鑽研無形之術的人來說,他們都應該習慣準則之力纏身的感覺。


    經他一提醒,奧馬爾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都凍僵了,皮膚變得癢癢的,輕輕一蹭都會留下痕跡。


    在恢複了對肢體的控製後,他想給自己倒一杯熱茶,卻發現冒著熱氣的杯子,經他一握便會立刻冷卻。


    無奈之下,奧馬爾隻能在房間裏跑跑跳跳讓血液流通,雖然身體在不住的躍動。


    但他腦中仍然在回憶著純白之門,回憶那冰冷的觸覺,還有漫宿那鈷藍色的光。


    林地在漫宿的邊境之外,昨夜便是他第一次進入漫宿中,奧馬爾要銘記那種感覺。


    不過,也許他不需銘記,因為之後的日子裏他將經常到達那裏。


    不知從何時起,奧馬爾已經習慣了亡者身上的寒意,每一次去往純白之門時他都要與這些‘旅伴’同路。


    漫宿沒有實體,超越常規邏輯和凡人的理解,但它極為真實,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奧馬爾每次穿過純白之門到達漫宿,他眼前的一切都截然不同,但他卻又能輕鬆的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就好像這裏的某些東西是固定的,不是位置固定而是存在固定,它們就在那裏。


    就比如不遠處,那個雜亂無章的灰色邊境上方的大帳篷,每次奧馬爾穿過純白之門都能看見它。


    這一次,流亡者決定去裏麵探個究竟,當他的想法浮現於腦中時,恍惚間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小屋旁邊。


    這裏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藍色的絲綢在位於漫宿外沿邊境的風中飄擺著。


    奧馬爾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響,若是裏麵有人必能察覺他的拜訪。


    而這樣一座美麗的居所,自然也有一個頗有格調的主人,那是一名留著時髦短發戴著墨鏡的優雅女士。


    “歡迎來到睿智騎士小屋,旅行者。能在這見到新麵孔可真不錯。”


    女主人非常友善的迎接奧馬爾,正如她迎接所有的旅行者那般。


    對於這樣友善的人,奧馬爾下意識的就想回應她,可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才想起自己已失去了話語,並對這人為何能說話有些疑惑。


    “你想問,我怎麽能說話?”女主人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對奧馬爾說:


    “我並非是通過純白之門來到這裏的,我並不為我使用的方法感到自豪,所以讓我告訴你些別的事情吧。”


    女人自稱為特蕾莎·加爾米耶,她將奧馬爾領進屋中,坐在一個有著金色流蘇的坐墊上。


    隨後,遞給了他一角杯美酒,杯中的酒液清澈透明,奧馬爾眨了下眼那酒似乎就消失了,再眨了一下眼杯子又重新被裝滿。


    “別眨眼了,這是夢境之酒,你得認為這酒真實存在才能夠品嚐它。”


    特蕾莎解釋道,隨後美美的飲了一口。


    見此,奧馬爾也將杯中之酒飲下,但是卻喝了個寂寞,可能是因為在入口的一瞬間,他覺得這酒不存在。


    “這酒存於想象中,但酒杯不是。為了能在漫宿中找到道路,你必須要能區分它們。”


    特蕾莎意有所指,每一個漫宿中的旅者,都要學會控製自己的發散的思維。


    之後的事情奧馬爾不記得了,並非是他醉了而是因為他醒了。


    “真是一天一個新花樣。”


    韓戈看著縈繞在奧馬爾周身的‘啟’之影響。


    “宗師,我感覺有些暈,這些東西怎麽這麽奇怪?”


    醒來的奧馬爾感覺世界都變了個模樣,一切似乎都變得複雜了,讓他有些頭暈。


    他本想望向窗外舒緩一下,卻發現天空的雲層被分離,外麵的景物更加變幻莫測。


    “昨夜,我喝了一杯夢境之酒...”


    奧馬爾覺得是那杯酒有問題,但他再也難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天旋地轉的倒在床上。


    “好了,深呼吸,頭暈是正常的,正常人第一次接觸‘啟’的力量,都會產生這樣的眩暈感。”


    他的症狀,韓戈很了解。


    ‘啟’不允許封閉和孤立存在,它總是會將凡人推出無知的庇護。


    在‘啟’的力量的影響下,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到世界事物之間的間隙,又或者說是‘破綻’。


    這能帶來許多便利,但與之相對的,普通人要想習慣充滿破綻的世界,也需要長時間的練習。


    好在奧馬爾的身體素質異於常人,否則他可能就要在床上待上一段時間了。


    逐漸習慣了眼前詭異的世界,奧馬爾的眩暈感也隨之消退,在重新找回平衡後,他開始回憶昨夜的經曆。


    在最後的記憶中,特蕾莎將嘴貼在他的耳旁,與他分享了一個秘密,但他並不記得那秘密的內容了。


    與他在漫宿遇到的其他靈魂,或是那些林地居民不同,特蕾莎就像一個醒時世界的人一樣,這很...獨特。


    而且,那個名字:特蕾莎·加爾米耶,奧馬爾總覺得自己在哪聽過,連帶著特蕾莎這個人,他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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