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這日下雪了,灰白的雪層蓋住黃沙,腳踩過的地方清晰可見。


    兩個侯爺帶隊趕到沙兵哨崗外時,外圍一圈的巡邏隊都已經被幹掉了。


    “嗬,幾個孩子讓這凜風帶的,戾氣都重了不少。”平陽侯看著地上被薄雪覆蓋的屍體,上麵的刀痕淩厲果斷。


    順陽侯握緊長槍,抬頭看見哨崗邊緣有飛爪的刻痕,沉聲道:“走吧,趕緊進去支援他們。”


    七萬精兵列隊站位,隻聽一聲令下,眾人聲勢浩大地殺進了敵營。


    沉重的步履幾乎要將牆樓震塌,天邊升起一縷又一縷長煙,兩頭的呼喊聲逐漸碰撞融合。


    “喝!喝!”新戰術出奇製勝,槍壓劍攻無需配合得天衣無縫,隻需在變幻陣法之間就能將敵人擊殺。


    南英士兵帶著前所未有的氣勢,他們甚至感覺這些沙漠蠱兵並沒有傳言中那麽無敵。


    “顧將軍這招果真實用!”


    “還是穿著重甲有安全感…”


    話音戛然而止,剛剛倒地的蓮域兵竟然又在他們眼前重新站起來了。


    “快整好隊!將軍說了要把頭顱割下來的!你怎麽沒動手啊?”


    “我…”


    砰——


    一聲巨響,血液飛濺,剛剛站起來的怪物應聲倒下,隨風飄來一股刺鼻的火藥味。


    “還有功夫吵架?”一士兵握著火銃,往裏添藥。“這東西猛是猛,就是太麻煩…”


    火銃聲接連響起,其他隊伍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在這樣緊湊的對戰下,根本沒有時間重新裝填火藥。


    即便有了完備的戰術和強力的武器,麵對這樣凶猛無畏的敵人,還是顯得杯水車薪。


    一次次被已經倒下的敵人暴起反殺,南英士兵的心態逐漸轉移。


    “如果懷赤將軍在…”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一聲低歎。


    恐懼的情緒在士兵之中蔓延,將軍們自顧不暇,隻能靠聲音喚起周圍士兵的戰意。


    忽然紅光一現,一個與懷赤極為相似的身影出現在大家眼前。


    他不像懷赤那樣從容,反而極度亢奮,似乎因為剛剛削下一個人頭而感到無比爽快。


    凜風將軍怒喝一聲:“給老子殺!”


    他瞬間轉身,長劍揮舞,漂亮的一手劍花將身後的敵人截斷,又快速砍向了下一個。


    士兵們看到了他身後還沒被血浸到的布料。


    那是一件白衣。


    為了在雪地裏藏匿而穿的白衣,此時幾乎全是血色。


    “還是得靠我們土匪!”烈火營衝出來把長刀,順著凜風殺出的血路直直往前。


    “你小子等等我!”他們終於又拾起了戰意,重新組合被打散的隊形。


    戰鬥進行得十分慘烈,南英以人數優勢艱難應對沙兵的打法。


    不時襲來的鐵鏈和弩箭讓他們分身乏術,在一輪火銃攻擊結束後,沙兵也推出了他們的炮車。


    兩邊減員迅速,沙地被打得震顫不已,連駐守在戰場外的軍醫們都感受到了明顯的震感。


    “大人,將軍沒讓我們進去,可這樣等下去,能救活的人更少了…”


    澤漆的內心也愁雲密布,飄下來的雪花落進領子,激得他心頭一跳。


    “再這麽打下去,恐怕這沙地也受不了了。”


    他果斷做出決定:“傳凜風令,除了軍醫駐守,其餘士兵帶上飛爪隨我入敵營解困!”


    駐守的士兵都是思戶羽的人,人數雖少卻有著極強的行動力。


    跟隨地圖抵達沙兵營,牆外已是滿目瘡痍。越靠近中心,震動得越明顯。


    “他們已經打到那麽深了…”澤漆暗歎。


    他鉤上牆頭,能看到遠處的刀光火影,濃鬱的血腥味和彈藥味被裹在這座圍籠中,殺聲漫天,炮火連連。


    忽然他感覺腳下顫動明顯,不像是炮彈擊打出來的動靜,像是真正的地震。


    轟——


    這一聲巨響讓所有人下意識趴臥在地,澤漆被掀到牆下,再一抬頭,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踏獄山崩了。


    天瞬間暗了下來,沙石滾落又被狂風卷起,地麵逐漸被掩蓋,隨著風勢迅速朝他們壓了過來。


    聲音已經傳達不了信息了,空中亮起五顏六色的信號彈,但那些顏色也很快就被黑色濃煙籠罩。


    緊接著就是一陣又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隨之而來的是沙地快速塌陷,目光所及一片黑暗。


    澤漆用飛爪將自己帶離地麵,登上牆頂發現已經站了不少人了。大夥都在營救身邊的隊友,但澤漆心知,呆在這裏遲早也會倒塌。


    他打了個手勢,眾人開始往城內移動。


    思戶羽麵前的敵人已經被黃沙掩蓋,四周昏暗模糊,分不清敵友。她警惕地握著武器,忽然腳下一鬆,地麵完全空了一塊,而她也正好被一個人抱住了腰,雙腳騰空。


    這雙手她很熟悉,於是放鬆了戒備任由他帶著自己奔逃。


    晟懷憫把她抱到了一個土樓上,往下一看,剛剛她腳下的那塊,已經空得越來越大,周圍還有不少南英士兵被卷進流沙之中。


    好在思戶羽提前想到了這種情況,教會了他們如何自救。


    他們將重甲脫了,平鋪在身下,放平身體後一點一點往外挪,直到能踩穩地麵,才能起身逃跑。


    簌——


    “終於來了。”思戶羽鬆了口氣,看見土牆上搭建起來的繩網,她才放了懷裏的信號彈。


    援兵利用飛爪將被困在沙子裏的人抓取上來,挨個運送出去。


    此時身高體壯的蓮域士兵多半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絕望地掙紮怒吼,這個舉動加速了他們的死亡。


    “雅正——!”顧廣岩突然響起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焦急恐懼,所有人都往他那邊投去目光。


    隻見平陽侯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一片凹陷的沙麵上,伸出手沒能抓住那個衣角就被順陽侯拉了上去。


    “我兒——我兒啊——!”


    持續的震動終於讓土牆經受不住了,地麵開始流動起來,快速地將一切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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