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咱的魚鰾,咱一生中最美味的食物!


    雖然,你依舊那樣腥臭逼人,沒有鼻炎的正常人誰個不捂了鼻子遠遠躲開;


    雖然,咱日也盼,夜也盼,渴盼等待了那麽久,咱連品嚐第二口的勇氣都不再有;


    雖然,你是咱為人以來最失誤的決定,要是有可能,咱寧願時光可以倒流……


    可惜,我還是要和你珍重地道別!ade,咱的摯愛!ade,咱的美食!別ade,咱的幸福!


    “要不,我叫人去宮外給你再找找,興許今溫度高,沒準兒源河開動了。要是咱運氣好,說不定真能找幾條上好的大鯉魚,吃魚鰾啊,大鯉魚最好了,刺少味道還鮮!”咱的固執,使得咱娘的眉頭都皺得能叫農夫撒種子插秧了。


    “不!”咱娘的話音還未落地,咱幾乎一個魚躍就從被窩裏躥跳了起來,完全不顧及外麵冰凍的空氣,厲言厲聲又是惡狠狠地製止了咱娘往下繼續要進行的話語。


    “怎麽?你不是最喜歡魚鰾嗎?今兒個上凍小,想必魚鰾還是能夠找來的。”咱的劇烈反應,輪到咱娘驚詫到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真比大白天的時候,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高高興興走著的時候,偏偏被黑白無常抓著問路,“喂,我說你認識某某嗎?都說他家就住在這附近,我們就是找不到他家的房子。要不,你給我們帶路吧。做了這好事,將來你沒的時候,我們來晚兩個時辰就是了!”


    “不是,不是……”話撂到外麵了,咱才曉得咱今兒的轉變太急切了,急切到忘了那次盛況空前的魚鰾盛宴全是自己執導的鬧劇都忘記了。可是,驚慌之下,咱真的找不到可以圓謊的最佳理由了。


    “啊哦,魚鰾吃多了啊,那咱就不吃了。那吃些什麽好呢?”咱娘比咱更懂得咱的心思似的,圓謊比咱圓得都到位,那深深的皺紋都趕上潺潺小溪了。


    還能吃些什麽,還有什麽新鮮的東西咱沒有吃過?咱北魏頭頂上飛的,地麵上跑的,河水裏遊的,但凡能夠下肚的好東西,咱已經吃得還少嗎,好像哪一樣也不能夠立即喚起咱麻溜起床,立刻吃飯的急切想法啊。


    “我想想啊,容我想想啊!”咱娘的氣色雖然不大好,對咱的熱愛卻如同陳年的老窖了,越發密實實地慌。不等咱回答,又似乎自言自語起來,“寶貝啊,現在比不得往日啊,外麵賊兵鬧得挺亂的,好吃的東西不好找啊!”


    咱娘難得地在咱麵前顯露她的無能為力,抱著胳臂在咱的麵前轉了好幾個有氣無力的圓圈,額頭的皺紋真的有十斤雪花膏怕是也抹不平了啊!隻有靈活轉動的眼瞳仁,還在盡職盡責地向咱證實咱娘怎樣地殫精竭慮著。


    “啊呀,這陣子忙差點兒就把這大事給忘記了!再過幾天,不就是你的七歲生日了嗎,”咱娘忽然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腦殼,弄得頭頂的金釵都跟著叮叮叮抗議了,“我和你爹商議商議,好好給你慶個生日,你看怎樣?”


    “好啊,好啊!過生日好啊!”咱興奮得什麽似的,連露在外麵的脊梁板兒都忘記了,慌得一竿子丫鬟仆婦匆忙拿了錦緞被褥就把咱徹底包裹起來了。


    “我的生日聚會一定要放在咱爹的議事大廳裏辦,還要把大廳裏布置得花花綠綠熱熱鬧鬧的,咱爹的禦桌首先要撤了去,要擺多多的三屜桌。桌上要擺好多好多好吃的,炸糕、鳳梨、餅幹、糖塊……一樣都不能少,改叫的親戚朋友一個都不能少!”咱娘的生日允諾一下子就把咱的幸福小火苗旺旺地燃燒了起來,咱指手畫腳地叫吩咐開了,好像這美好的生日聚會立刻就要成真了似的。


    “啊哦,知道了,知道了!你把胳臂放老實些,比比劃劃的咋穿衣服啊?”咱娘真的沒有咱想象中那樣高興,那笑意隻從嘴角流星一樣輕輕劃過,就又隱沒在愁容的深海裏。


    真是怪事!咱娘這是怎麽了,不得這樣的吧,昨天兒的咱娘對咱好得那叫一個什麽,隻要咱要頭上的星星,咱娘就是摘不下來,也要反反複複給咱解釋:“寶貝兒,不是為娘不給摘星星,你自己瞅瞅啊,這星星掛在十八重天的最頂層,咱們啊,又處在最底層,想要登天呢,也沒有登天的梯子,咱咋上去呢?”


    幸福依舊在咱的小腦殼裏橫衝直闖,咱甚至都忘了反駁咱娘對咱向來沒有的虐待,咱還擱那裏得啵得啵得:“記著啊,客人一定要給我叫齊了,特別是那個三表哥啊,記著!”


    說起這三表哥,比咱也大不了三兩歲,經常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特別英俊的他總和咱搭檔演爹和媽,演來演去的過程中,就有好事的小屁孩嚷嚷了,說咱和咱三表哥有夫妻相,長大了要一起睡覺的,要生好多好多的娃娃呢。


    咱就漲紅了臉,追著那壞小子滿世界打,還巴巴齊齊罵:“你和你媽才睡一個被窩呢,你就是你媽和你二大爺生的!”雖然,咱真的不明白,這大人怎麽會睡了一次被窩之後,就有了小崽崽呢。咱娘和咱爹經常一起睡覺呢,怎麽就隻有咱一個崽崽呢?


    不過,咱滿麵通紅地回到咱自己的閨房,等到所有伺候咱的侍女們全被咱不客氣地轟出咱繡房的時候,咱對著咱的四葉八鳳文鏡仔細瞧了瞧——


    你別說!咱和三表哥還真有許多分夫妻相——咱的櫻桃小口圓圓的,吞顆大點兒的櫻桃都很有難度,咱表哥的嘴巴也圓圓的,雖然大些,不正好和咱的好好對接嗎?


    咱的眉毛彎彎的,誰看了都說咱的眉毛像小船,誰不曉得像小船啊,你嘚瑟什麽?關鍵是,咱三表哥的眉毛也彎彎的,還是向上彎曲的,不也是個彎彎的小船嗎。那小船和這小船環環相扣,不正是一對神仙眷侶嗎?


    還有,還有……咱不敢往下比對,越比對咱的心那,跳得都不是一個了,直接就要跳到咱胳臂上的意思了。好像從那以後,隻要哪個小丫鬟提到三表哥的稱號,咱的小臉就紅撲撲的,熟透的番茄也趕不上咱的紅豔。


    發展到後來,咱就見不得誰在咱的耳朵邊提表哥這兩個字,那樣的狀況,正在好好走路的咱,胳臂都不曉得往哪裏放了,腿腳都不會回彎了相似,連看看“表哥”從哪個宮殿出來都不敢了。就是勉強往前心不在焉地邁步,也總要一步一步側歪著腦殼留心傾聽——咱“三表哥”來了沒有,今穿了什麽英俊的戰袍,是高了還是瘦了,是成長了,還是又捱老爹的訓了?


    偏偏宮門深似海,咱不能插翅膀飛到宮門的外麵去,身為咱姑表兄弟的三表哥更加沒有資格闖進咱的麵前來,就是來了,也沒有資格和咱見麵啊!


    咱的旁邊,除了咱爹那個所有咱娘們的大眾男人,連咱豢養的那隻上躥下跳伶俐異常的小貓咪,金絲籠裏圈養的小鸚鵡,也是和咱一樣要蹲著解小便啊!


    可是,現在都好了,咱娘不是答應過咱,要給咱過生嗎?要過生,咱多日不見的三表哥不就可以來和咱正大光明地見麵了嗎?還不用行什麽君臣大禮,大家夥就在一起美美地享用美食,嘰嘰呱呱地說著些宮外離奇古怪的故事。


    這當中,又以咱的“三表哥”最為年長,經見的故事兒自然最多,嘮起嗑來,那故事都一號一號的。哪像咱的幾個見識短淺的嬤嬤哄咱睡覺的時候,就會講些鬼呀神呀的事兒,什麽紅眼綠睛的鬼,什麽沒有下巴的鬼,什麽鬼捂眼,什麽鬼唱大戲……你們當真要把我嚇死了不成。


    可咱三表哥就不一樣了,咱三表哥從來不說鬼的事兒,有次我拿這鬼呀神呀的話題和他閑聊,咱三表哥心口子拔拔著,斬釘而截鐵地告訴咱:“這世界哪裏有鬼?這鬼呀都是大人們隨口編出來嚇唬你們這些黃毛小丫頭的,你還真信了!誰說有鬼,你讓他們抓一隻放在我麵前啊!”


    咱很為咱三表哥的博學廣記而自豪——知道不,“俺男人”就是學問大,你們都說這世界有鬼還多得很,“俺男人”要你們捉隻鬼過來看看,隻要我真瞧見了鬼,我才真相信這世界有鬼!問題是,你們誰見過真鬼?


    三表哥說的典故,咱聽了著實都稀奇——誰家那隻老腱牛冷中上旁邊一同拉套作伴的母牛,居然摞梭子不幹了,就擱地裏現場上演拉郎配了;誰家的母羊明明自己渾身雪白雪白的,咋會生個崽崽,渾身都炭黑炭黑的,這老母子說啥都不讓這崽崽靠近自己的身邊,連嚼奶都不許!


    “哎呀,你們不曉得啊!那次我在池塘裏摸魚玩,摸著摸著,咱摸到一大把子疙疙瘩瘩的東西,我想著還以為今咱的運氣真好,咱是不是抓到一隻河蟹了。咱就撈啊撈啊,等到出水的時候,你們猜是啥?”說到關鍵點兒,三表哥居然不說了。


    “一隻王八?”有小玩伴就試探著回答。


    “一隻大號的河蚌?”有猜的更遙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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